江靡硝若是真去写小说,保准是个断章高手。他给王寸留下这么一句充满故事性的开头后,就没有往下讲的意思了。
勾得王寸抓心挠肝,恨不得钻进江靡硝脑子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许死,要死也把你上辈子那些事说完再死。”
王寸眼轱辘一转,忽然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喊疼,惊得江靡硝赶忙凑近看他怎么了。
“晶核融合的后遗症,小江,帮人帮到底,把哥送回家行不行?”
江靡硝无奈,他知道王寸是在找借口拖延时间,但王寸额头上的汗珠又不像演的。
“别回家了,直接去医院吧。”
医院人多眼杂,王寸去看病江靡硝正好溜去附近找个楼重新跳。
“那不行!”王寸岂能猜不透江靡硝的算盘,牢牢抱住江靡硝完好无损的左臂,“我信不过那帮穿白衣服的,谁知道他们和带走我老婆那帮人是不是一伙的。”
他这个年纪的中年大叔求起人来那叫一个死缠烂打,江靡硝没辙,心一软决定把王寸送回家再说。
……
在街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江靡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王哥,你家是建在什么异次元空间么?想进去还得顺时针绕三圈,逆时针绕两圈。”
王寸尴尬挠头:“刚才天台上可能磕到脑子,有点记不清路了。”
江靡硝叹气,领他走到两栋楼中间一家窄小的五金店。
“是这里吧?每次路过你都会走很快。”
眼见谎言被戳穿王寸也不害臊,朝江靡硝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反叛军头子,观察就是敏锐!”
“……”
被他这么翻来覆去的一说,江靡硝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羞耻。
本以为把王寸安全送到地方就完事了,没想到五金店里钻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强壮老头,手臂肌肉粗实得像树桩,提着一柄重锤怒视王寸:
“王寸,跑哪去了!半天找不到你!”
在他面前,王寸瞬间焉成了一只小鸡仔,躲在江靡硝身后大气不敢出。
“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散心?不知道店里忙得慌吗?还不赶紧进来!”老头说完,头也不回地向五金店深处走去。
店里分明一位客人也没有,也不知老头说忙得慌是在忙什么。
“哦……”
王寸垂头丧气,只得暂且和江靡硝告别。
“小江,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到家发段视频给我报平安。”
他在用这种含蓄的方法确认江靡硝不会再度寻死,若是江靡硝几小时后不发视频,王寸会直接报警处理。
江靡硝掏出妈妈淘汰下来的二手机,试了几次密码终于打开,和王寸加了好友。
王寸看着他年轻的脸,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直说:“小江,如果你真是重生的人,那么在你上辈子那条时间线,此刻我已经从天台跳下去了。”
“看吧,你还是能改变一些东西的。我相信上天给了你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也一定是相信你可以挽回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我希望……你在做出选择前,再想一想。”
江靡硝默然。
五金店老头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个医药箱:“小子,是不是拉伤胳膊了?我一看肩膀位置就知道不对,这事我熟啊,我来给你处理!”
老头的目光太炽热,容不得江靡硝拒绝就被身后王寸推进了五金店,王寸边走边向江靡硝介绍:“这是我老丈人,姓孙,是个铁匠。”
孙铁匠人看着粗犷,手法却细腻,举着江靡硝软绵绵的右臂端详片刻,老练地取出绷带和伤药帮江靡硝包好胳膊挂在脖子上。
末了孙铁匠疑惑地问江靡硝:“你这拉伤程度很严重啊,没怎么搞的?”
王寸心虚地瞟了一眼江靡硝。
“帮家里搬沙发,不小心拉快了。”江靡硝面不改色扯谎。
“哦,”孙铁匠没过多追问,扶着江靡硝的肩送他到门口,“下次小心点,要是有需要,搬东西直接叫我,老头子我力气大着呢!”
王寸融合晶核的后劲此刻也上来了,没力气送客他就趴在柜台上冲江靡硝喊:“回家记得报平安!”
-
告别热情的二人,江靡硝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这颗死灰一样的心隐约有了复燃的迹象。
要不要活下去试试呢,就像王寸说的,他还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的……
江靡硝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
算了,活下去的代价太大,他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溃败。
还是找个地方一死了之吧。
江靡硝走进路边一家饭店,找到一面挂着装饰画的暖色墙,在店员异样的眼光中打开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你好,王哥,我到家了。我妈在厨房炒菜,你应该能听见声音,她的手艺很好,随时欢迎你来我家吃饭。”
该说王寸这人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呢?说他傻吧,他知道视频是骗不了人的。说他聪明吧,他却想不到视频可以定时发送。
江靡硝无声地笑,信步走出温暖的饭店,失去空调庇护,冷风劈头盖脸向他砸来。江靡硝呵出一口白雾,看着街道上飞驰的车辆,突然有了主意。
车祸似乎是个不错的死法,从事故发生到失去意识只用几秒钟不到,唯一的缺点是会给某个倒霉的司机留下心理阴影。
江靡硝盯着往来车辆看了好一会儿,几次想要跃入车流却被道德牵住了裤腿。
还是去买百草枯吧,麻烦别人不太好。
正想着,他的视野范围中突然闯进个小孩子,摇摇晃晃就朝车流里走去,相隔十米左右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已经来不及踩刹车了!
“小心!”
江靡硝不假思索冲过去推开了那小孩,惨白的车前灯与刺耳的鸣笛声轰轰烈烈朝他脑袋碾来。
这回可能真要死了。
死前还能救下一个孩子,不亏。
车灯逼近的瞬间,江靡硝闭上了眼。
“要死啊你!”
江靡硝想说“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能听得见周围动静,疑惑睁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车轮。
勉强单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抓住了那小孩,神情愤怒,显然刚才那句“要死啊你!”是对那小孩说的。
余光瞥见江靡硝没事,司机松了一口气,转而更加愤怒训那小孩:“我每天下班都走这条路,光是看见你碰瓷都看了十几回了!今天要不是有好心人救你!你早就没命了知道吗!”
碰瓷?
江靡硝揉揉发昏的脑袋看向那小孩,衣服破烂,灰头土脸低着头看不清长相,肩膀一抖一抖似是害怕极了。
“没出人命就好。”江靡硝不嫌脏拍了拍那小孩的肩,“事教人,一次就够了,我相信他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他刚刚差点害死你!”司机看着江靡硝缠绷带的右臂心有余悸。
“没事。”江靡硝心中默默补上一句,死了也没关系。
身后堵住的车辆已经开始按喇叭了,交警闻讯赶来,仔细确认过江靡硝没大碍后再去抓碰瓷小孩,那混小子泥鳅一般滑溜,猫起腰就往人群里钻,几个大人加一块都逮不住。
江靡硝问过交警这里没自己事了,穿过围观人群回到街上,继续往药店方向走。
拐过两道弯来到一条小巷,江靡硝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对身后道:“出来吧,你的跟踪手法真是烂透了。”
周围静悄悄。
江靡硝挑眉,小流浪汉还挺谨慎。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拎你出来去见警察?”
垃圾箱后面终于有了动静,方才碰瓷的小孩低着头走了出来。
“不要带我去见警察。”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小流浪汉的声音未免太哑了,喉咙里像有沙子摩擦。
“为什么?”江靡硝对他产生了兴趣。
“我和弟弟妹妹从福利院逃出来,被警察抓到会被送回去。”小流浪汉逻辑清晰,看起来像读过书的孩子。
江靡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话锋一转又问:“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好人,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和弟弟妹妹饿很久了。”小流浪汉终于抬头看着江靡硝,目光恳切。
江靡硝摇头,谁家好人出门跳楼会带钱,现在他兜里只有几张纸。
小流浪汉以为他不愿意给,“啪”一声跪下抱住江靡硝的腿,眼泪很快润湿江靡硝裤腿。
“求你行行好吧,再吃不到东西真要出人命的。”
江靡硝轻轻抬腿,发现这小流浪汉确实轻得过分,浑身上下就剩一副骨架子撑着,或许这次真没骗人。
“起来,别哭了。”
“你同意了?”小流浪汉立马惊喜地抬头看江靡硝,沾满黑灰的脸上被泪痕洇出两条白生生的线。
江靡硝看得强迫症发作,蹲下掏出纸巾帮他擦脸:“把脸收拾干净,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得知是食物不是钱,小流浪汉略有失落,但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乖乖仰起脸任由江靡硝擦拭。
不得不说这小孩底子很好,白皮肤双眼皮,睫毛浓密眉毛修长,但是江靡硝总觉得这张脸有点说不出的邪乎,似乎再长几年能和自己记忆里的某个人对上。
是谁呢……
“刚才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江靡硝压着疑惑询问,为了表现诚意,他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江靡硝,三点水的江、奢靡的靡,硝烟的硝。”
小流浪汉脆生生叫了声哥,有样学样自我介绍:“我叫夏故,夏天的夏,故事的故。”
手中的纸巾落地。
熟悉的字眼点燃一场滔天火海,火舌缠住江靡硝四肢,带他回到那段最痛苦的回忆。
蹋了半边的烂尾楼,江靡硝浑身是血站在楼面断口,身后是焚尽至亲好友的大火,身前是一队联邦精锐士兵,领头男人轻蔑看着他负隅顽抗,吩咐手下抓紧时间动手。
江靡硝双眼猩红看着那个男人,血与火与恨已分不清,他一生中的种种不可得皆与此人挂钩,那个人的名字江靡硝每晚都要咬牙切齿诅咒上百遍——
“江故!”
“你根本不姓夏!你姓江!江故才是你的真名!”
重生以来江靡硝从未像此刻一样爆发如此猛烈的情绪,他不顾惊慌失措的小流浪汉挣扎,强硬地用膝盖按住他,一把扯开破破烂烂的领口。
锁骨上方,三颗均匀小痣连成一条线,从位置到距离全部对得上;腰后接近脊柱的位置也有一颗痣,这颗也对上了。
果然是江故本人!
“我不姓江,我姓夏……”平白挨了江靡硝折腾,夏故已经被吓傻了,脸蛋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抱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哭出了声。
他一哭,江靡硝这才勉强从恨海捡回理智,上下打量了夏故几眼,忽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
连年龄也对上了,还说自己不是江故!
别人哭江靡硝可能还会有心情安慰安慰,但现在哭的人是夏故,江靡硝能忍住不捏他鼻子就不错了。
重生回来救了未来宿敌一条命,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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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土匪头子捡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