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赝造神明 > 第7章 濡湿霜羽

赝造神明 第7章 濡湿霜羽

作者:何处东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4-28 02:37:32 来源:文学城

玻璃宫的玻璃砖幕墙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在昏黄色的午后听起来,像是旧电影里沙哑低闷的钢琴曲。

“那我就先出去了。”宫寻阙叮嘱道,“记得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夏之荧打了个冷战,湿衣服粘在皮肤上的凉意总算唤回了一点神志。从刚才到现在,她的大脑一直是短路的状态,怎么重启一下都不得劲儿。

宫寻阙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他的西服外套上有雨水的痕迹,像披戴着冬日结霜的夜。

手比脑更快地做出反应,她牵住了宫寻阙的衣摆。

素描本掉进过水洼,虽然湿掉的是硬质封皮,内里没事,但还是需要等它晾干所有潮气。

如此一来,她便暂时失去了传达想法的工具。

所以,当意识到宫寻阙的目光正笼罩在自己身上时,她只能指尖用力,抓得更紧一点。

“我不走。”宫寻阙声线低沉,“我就在外面。”

夏之荧摇摇头,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衣摆,把他领到了椅子旁边,示意他坐好不要动。然后,她取来自己的毛巾,双手递给他。

毛巾是淡淡的鹅黄色,上面印着圆头圆脑的小猫咪,有一种天真的柔软。

宫寻阙移开视线,“我不用。”

夏之荧觉得他没懂自己意思,把毛巾拢上他的湿发,笨拙却认真地擦拭起来,给他示意。

大概宫寻阙习惯了顺应她的每个举动,还下意识地低下头配合她。直到柔软的毛巾裹挟着淡淡香气掠擦过脸颊,才浑身一僵,哑声道:“我自己来。”

夏之荧刚想把毛巾给他,但瞧见男人原本一丝不乱整齐向后梳起的黑发变得乱七八糟,忽然就有点舍不得了。

这样的宫寻阙,和平时很不一样。上位者凛然不可侵的气场被冲淡,像潜伏在夜晚里的一只驯良兽类,散发着热量,散发着野性,漆黑的眼眸里也闪动着一种她无法读懂的浓烈暗光。

夏之荧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不是因为冷,她好像被宫寻阙烫到了。

她把毛巾塞给他,准备去浴室洗澡。临走前还不忘指了指椅子,提醒他乖乖坐好,不要乱跑。

虽然现在雨小了很多,雷鸣也逐渐偃旗息鼓,但她心里还是害怕。只有想到宫寻阙就守在外面,近在咫尺的距离,她才能安心。

过了会儿,水声响起。夏之荧的房间自带一间浴室,与卧房毗邻,空气又十分安静,水流的声音格外鲜明。

宫寻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除了抓着毛巾的手指有一丝微弱到近乎错觉的轻颤,整个人沉默得如同一座峻拔的山。

水声响了很久都没有停。

夏之荧洗澡一直很慢,每次洗头发都是沉重的负担。

洗完之后,她还要面临吹干的难题。往往吹得手都酸了,头发只有半干,发梢都还在滴水珠子。

女孩儿叹了口气,打开浴室柜拿吹风机,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索性直接放弃。

浴室的门敲了一下,轻轻豁开一道隙。

知道这是夏之荧提醒他自己要出来了,宫寻阙闭上眼睛,“你放心,我不会看你。”

黑暗中,人的其它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清晰感觉到带着潮热温度的沐浴露香气弥漫开来,正慢慢向自己靠近。

手背甚至能感受到些微的潮气,水汽蒙上皮肤,又迅速凝结成极细密的小水珠子。虽然旁边就有纸巾盒,伸手就能拿到,但他恍然未觉似的,并没有把它们抹去。

长毛地毯上晃过淡淡的影子,夏之荧的睡裙裙摆随着脚步轻飘飘地绽开来,发尾扬起雪白的弧线,像停憩水面上的天鹅张开了白羽。

一缕发丝划过了宫寻阙的手心。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却还是抓了个空,徒留一道凉凉的湿痕。

“你头发没吹干?”他闭眼起身,“这样会感冒的,麻烦的话我帮你吹。”

他一动,夏之荧立刻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躲到窗帘后面不肯出来。

她现在没有把自己完全遮蔽,所以不能让宫寻阙瞧见自己。

“我不看你。”男人道,“你背对着我就好。”

夏之荧犹豫了。

她的头发太厚太长,浸透水分之后沉沉地坠在后背,扯得脖子发酸。

冲热水澡时好不容易积聚的暖意也散得差不多了,水珠顺着发梢点点滴滴地渗落,把睡裙打湿一大片,凉凉黏黏地贴在皮肤上,好不难受。

她悄悄探出一只眼睛偷觑,发现宫寻阙已经找到了吹风机,也放好了椅子,看来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

宫先生做的决定应该很难改变吧?而且,仅仅碰到头发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夏之荧慢慢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走一步,看他一眼,雪白龙胆的苦香也变得浓烈一点。

她在他跟前停下脚步,旋过身,整个人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了雕花软椅上,厚密的雪白长发泼泼洒洒地垂散。

鼻尖感受到潮温的湿气,宫寻阙睁开眼睛,迅疾地伸手掬捧起来,没有让一缕发丝碰到地面。

细密如生绢的发丝被潮意纠缠,泛着近似灿白的碎光,仿佛握在指间稍微一用力,就会淌下熔化的银。

深黑的睫羽低低朝下一敛,男人黑得不显瞳仁的眸子辨不清神色,但绷得凸出的指骨还是出卖了他浓烈沉底的情绪。

吹风机的热风鼓荡起来,长发纷乱飘扬,香气分子扩散开来,像满树梨花飘飞,下起了一场不合时节的雪。

夏之荧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很快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头顶那缕总是容易翘起的头发,也乖乖地趴了下来。

水分一点点蒸发,发丝逐渐变得蓬松顺滑,被男人肤色深暗的手握着、捋着,愈发显得白到不真实,像一捧银月照耀的水,随时会从指间流逝。

可如果因怀着想要据为己有的念头抓得更紧,也只会失去得更快。

“阿荧,好了。”

话一出口的刹那,宫寻阙不由身形一僵。

这个一直被强压在心底的称呼,终于趁情绪翻涌不息的时候,冲破一丝罅隙跑了出来。

夏之荧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反应,心跳在安静的空气中被拉紧。

过了一会儿,“沙沙”的写字声微微响起,夏之荧举起已经晾干的素描本。

【刚才宫先生也是这么叫我的】

宫寻阙喉结滚了滚,涩哑道:“无意冒犯你,抱歉。”

真笨,夏之荧想。宫先生怎么突然变笨了?

她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个坏坏的想法赶出去。

【我才不介意】

【我很喜欢】

阿荧,两个简单的音节,缀着轻盈的鼻音,从宫寻阙口中发出来就会变得特别动听。

【还有,我想起来了】

“啪嗒。”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东西落地的动静。

宫寻阙很慢拾起梳子,喉咙里压出淡漠的声音,“你想起什么了?”

【黑王蛇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点醒了。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特别害怕】

【就在那时,我听见有人在叫阿荧,叫了好多好多声】

【可我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听】

记忆里,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会叫她“宝贝”。来到夏家后,她好像没有了名字,夏羽晴养的宠物狗都有小名,可他们却从来都只以“喂”或者“你”来称呼她。

她的名字是诅咒吗?仅仅置于舌尖,就会招致不幸吗?

阿荧。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亲昵又窝心,甚至带着点儿眷恋意味的小名,有一天会在最绝望的时刻被用来呼唤她,成了深渊般黑暗的拍卖场里唯一慰藉她的一束光。

【宫先生】

夏之荧很重地落笔。

【是不是你?】

片刻的寂静后,男人低低地说:“不是,你应该听错了。”

夏之荧失望地松开了笔,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似地,抓起笔快速写了起来。

【但宫先生还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

【从来没有人叫过我阿荧,宫先生是第一个】

本上悦然出现圆滚滚的小猫头,爪子比划出了一个“1”。

宫寻阙勾了下嘴角,心口像被浇淋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汁,柔软而酸涩地皱成一团。

“阿荧。”

冷不丁的一声,惹得夏之荧头顶那撮不听话的头发晃颤了一下。

“阿荧。”

【怎么了?】

问号被打得大大的。

“没什么。”

没什么还突然叫自己,宫先生是在捉弄人吗?

夏之荧笔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素描本,落下一个个纷乱的小黑点。

“阿荧。”

【怎么了?】

问号画得更大了点。

“还是没什么。”

素描本上出现了一只挂满问号的小猫头。

“就是想叫叫你。”宫寻阙顿了顿,“不可以吗?”

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相反,自己好像还有点听不够……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宫先生他没事吧?

夏之荧真有点担心宫寻阙的脑子了。

“阿荧。”

她又听见宫寻阙叫她,本以为这次也只是叫叫而已,但紧接着耳中又传来那带着冷金属质感的沉悦嗓音。

“先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夏之荧霎时屏住了呼吸。

在这不足一秒的间隙里,她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又好像已经转过了无数个理由。

因为宫先生很善良,因为宫先生是慈善家,甚至,宫先生只是觉得自己可怜。

每一种理由,好像都有可能。

“没为什么。”宫寻阙沉声道,“只是我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呲。”

夏之荧晃个不停的笔尖失了控,纸页被划破,墨水晕开一大片。

这算什么理由,她不懂这种理由。

宫先生为她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举手之劳的范畴,好得过了分也过了量。好到她明知自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不可遏制地想要拥有更多。

不知何时起,玻璃幕墙外的雨帘已经不成串儿,唯余淅淅沥沥的残音。

“你别紧张。”

宫寻阙的话音在这样的天气听起来,有种模糊而潮湿的感伤,令她如坠遥远的梦境。

“很久以前,夏家曾对我有过帮助,现在我也算偿还了这份恩情。”

夏之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掌心黏糊糊的,汗水把手套都打湿了。

这才合情合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胸腔中像突然滚进一颗有棱有角的石头,一路骨碌碌地滚着,牵扯出细微难辨的痛痒,直到消失在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

安了心,却并不那么高兴。

棉花糖咬着饭盆溜达进来,霸气地把饭盆往地上一扔。

宫寻阙撑着下巴审视它,“你是狗吗?”

“喵!”

棉花糖爪子搭上饭盆边沿,一副“老子已经五分钟没吃饭了你是要饿死老子吗”的架势。

宫寻阙站起身,“我去喂猫。”

夏之荧一边看他开猫罐头,一边用手给耳朵扇风降温。

温度是悄然攀升的,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烫得直冒热气,熏得脸颊都沁出了细微的汗意。

可能宫先生的手也好,吹风机的风也好,对她这种体温偏低的人来说,温度都过于高了。

等喂完猫,雨差不多也就停了。

夏之荧走到窗边,看着逐渐转晴的天空,心情却一点点暗了下去。

如果这场雨一直不停,那么……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男人挺俊如松的背影上。

那么,自己想请求他留下来时,也就有了理由。

***

晚上睡觉时,外面庭院里的景观灯还是照常亮起,无比柔和又令人安心的微光盈满卧室,却再也不能哄得她安稳入睡。

夏之荧翻来覆去地滚,差点被头发缠住。

棉花糖跳上床,拱进被子里,贴着她软软娇娇地叫。

既然它那么主动,夏之荧也不客气了,亲它的肥脸蛋,捏它的小胖爪,埋进肚子里狠狠吸个够。

但抱着毛茸茸的棉花糖,听着它呼噜呼噜的声音,她的胸口还是有一点点被揪紧的难受,也还是无法成眠。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以前刚住进小阁楼那会儿,她即使蜷缩于黑暗和寒冷之中瑟瑟发抖,也能在疲倦至极的时候,昏沉沉地跌入黑甜乡。

但现在,她躺在松软得像云絮一样的大床上,还有一只蓬松温暖的猫咪陪伴着她,她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儿宁静,不管多努力地数羊都睡不着。

庭院里的景观灯渐渐熄了下去,天边开始蒙蒙亮。清晨时分,夏之荧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正当她迷迷糊糊间,却听见身旁的棉花糖好像呼吸急促,还伴随着一声声微弱的哀叫。

她赶紧爬起来,只见棉花糖卧趴在那儿,背部拱起,连毛都炸了起来,显得十分痛苦。

棉花糖是一只健康活泼的小猫,夏之荧从没见过它这样。她惶然伸出手,想轻轻摸一摸它,可一直都很亲人的棉花糖竟然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夏之荧忽然心脏一阵钝痛,呼吸道像是突然被橡皮筋扎紧了一样,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死。

第一时间冒出脑海的念头,是棉花糖会死掉。

霎那间冰冷的恶心感席遍全身,她踉跄着冲到卫浴间,撑着洗手台剧烈地大口喘气,胃里绞痛得厉害,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呛出的眼泪把视线弄得模糊一片

她仿佛看见一只小小的猫正躺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停止了腹部的起伏,身体变得冰冷僵硬。

夏之荧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带着棉花糖去宠物医院。但强烈的绝望情绪像粘稠浑浊的沥青,一桶一桶浇淋在她身上。她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动作,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如果病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可以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忍耐过去,因为那就是自己这种存在理应承受的。

可棉花糖只是一只小猫。

一只会用粉色肉垫的爪子在她身上轻轻踩奶,乖乖窝在她怀里打呼噜的小猫。

夏之荧抱着她的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恐惧和悲伤紧紧抓住了她,像冰渣一样塞满她的胸膛。她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连自己滚落了两颗眼泪也不知道,直到黑纱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带来湿润的刺痒。

此刻,她不可遏制地想起宫寻阙。

宫寻阙说过,只要她需要自己,无论他在哪儿,都会立刻赶到她的身边。那么,她希望他现在就能出现。

但是,她又心知肚明,这份不切实际的奢望是不被允许的。昨天宫寻阙已经因为她耽误了很重要的会议,自己不能让他一直被牵绊下去,更没有资格把他的温柔善意当成理所应当。

“阿荧。”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夏之荧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

男人就站在前方,轮廓锋利的身形像一把出鞘的剑,逆阻了所有光芒,也虚化了一切景物,以无法抗拒的强烈存在感伫立在她的视线。

她那个微不足道又过分贪心的愿望,竟然实现了。

夏之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宫寻阙也没有消失。

他大步走向她,漆黑的影子连同雪白龙胆的清苦气息,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笼罩起来。

“别怕。”他抱过棉花糖,“我在。”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