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36章 谈判

林珩景先是将沈岫整理过的资料看了一遍，再示意许昭言进行详细的补充。

“太祖皇帝最开始起义时，身边共有六个江湖人士，他们分别来自落月山庄，清晖山，神医谷，谢家，崔家以及一个没有来历的神秘女子，这人我翻遍了史书都找不到更多的描写，就像被人为抹去了一般。”

“如今崔家没落，神医谷避世，谢家也早已与皇室没了瓜葛，我实在想不通这剩下三件宝器会出自哪里。”

林珩景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些信息还是太少了，但至少有了点希望。

他吩咐沈岫道：“先从谢家和清晖山里查起，这两个门派与烟雨楼交好，而且如今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想必不会太难。”

他顿了顿，右手不住抚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道：“至于这个神秘女子，我猜她对应的就是最后一句诗，至于为什么被太祖抹去痕迹，估计与‘银铃空响无人回’这句诗有关系。”

许昭言无声附和，随后又问他：“你打算先从哪家查起？”

“谢家。”林珩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与谢家大小姐交好，想来是会有些便利的。”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忽的又想起来了什么事，赶忙问许昭言：“你可知这宝库到底在何地？”

这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许昭言还真不知道宝库的位置，甚至连史册上都从未记载过宝库所在。

“我……我真不知道。”

“那你父皇呢？他总该知道吧？”

“我父皇……他……应该也不知道。”

“……”林珩景算是彻底折服于他们父子二人了，连宝库的位置都没确定，他们就敢让自己先去找钥匙。

“要是我把四件宝器集齐了，但你们还没找到宝库呢？”

“应该不会吧……”许昭言略显心虚地回答道。

他飘忽不定的眼珠，更是使林珩景看得心中冒出一股无情火。

他努力平复自己即将暴怒的心情，平静地问他：“宫里的史书上也没有记载吗？”

“好像……没有”许昭言突然看见了林珩景那如狼似虎般的凶狠眼神，立马改口道，“我不确定，我明天进宫再看看……”

“你最好能找到线索，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说完，林珩景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诶。”许昭言眉头一皱，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急忙说，“这是我的王府！你凭什么不让我回来！”

“就凭我是你哥！”

许昭言顿时哑口无言，虽然林珩景只比他大一岁，但确实是大了一岁。

……

林珩景回到房间时已是深更半夜，秦阙早已熟睡，听见他的开门声又醒了过来。

见他起身，林珩景连忙说：“是我，别起来了，你继续睡。”

睡眼朦胧的秦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瞬间放下心中的戒备，重新回到了睡梦之中。

望着床上那睡得如死猪一样的人，林珩景倒是脾气消了一大半，幸好还有一个人是脑子正常的。

不过……他脑子真的正常吗？

正常的人，会望着好兄弟的背影一整个晚上吗？

正常的人，会看着好兄弟眼睛发呆吗？

正常的人，会时时刻刻关心朋友的一举一动吗？

他不知道秦阙正不正常，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就要不正常了……

林珩景掬一把清水拍上脸颊，同时也洗去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

月色荡漾，春风袭人，他和衣躺在秦阙的身侧，过了许久，才进入梦乡。

翌日下午，林珩景带着许昭言如约赴会，又让秦阙和阿岫守在门口，以防意外发生。

他们到包间的时候，却发现容歌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她倒是有诚心。”林珩景快走两步走到在门口，为许昭言推开房门，“殿下先请。”

容歌一见二人，就立即起身相迎，不似昨日那般的浓妆艳抹，她今日只略施粉黛，面上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免礼。”许昭言摆出了十足的威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一桌的主位，扯开椅子坐了下来。

三人落座，正式开始了今日的谈判。

“奴家自知身份鄙薄，只有一个小小的不夜坊，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二位。”

说着，她从衣袖中扯出一叠白纸递给对面的林熙。

那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林熙摊开来粗略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影山在朝中笼络的官员名单，上面写了七八位官员与漠北勾结的证据，其中不乏有位居四品的朝中大员，着实是看得人心中一颤。

这样一份礼物可以算得上是诚意满满了，许昭言也因此对她缓和了态度。

“容坊主好大方，这份见面礼在下替英王收下了，我这儿也有一份见面礼，希望容坊主喜欢。”

林珩景将那份官员名录好好收起来，又从腰封处拿出另一个东西——一张地契。

“奴家愚笨，不知楼主这是何意？”容歌望着那递来的地契，却不敢伸手去接。

“接着罢，这是一份地上赌庄的地契，不夜坊既然已经成为烟雨楼的产业，那自然得端得上台面。这周围有很多烟雨楼的产业，你可以与他们相互扶持。”

他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容歌也不再推三阻四，而是大大方方地接了下来。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惧怕官兵的盘查，也不用害怕影山的报复，这一步棋，她终究是走对了，哪怕她失去了阿文……

同样赌对了的还有林熙，他不仅收编了不夜坊，还得了个意外之喜，有了这一份名单，他就能更好地查清到底是谁背叛了秦侯。

这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席间的氛围也愈发融洽，连林熙都被劝着喝了两杯酒。

吃完饭，林熙将容歌送到星稀楼外，嘱咐了手下几句就重新回到了包房内，还将沈岫和秦阙喊了进来。

没了外人，许昭言也不必再端着王爷的架子，坐姿也懒散起来，倒是林珩景，依然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他将那份名单交给沈岫，说：“叫王掌柜仔细排查这上面的人，将与漠北勾结的人整理出来，再派人盯梢，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属下遵命。”沈岫接过那份名单，纤纤玉手随意翻了两下，全是触目惊心的如山铁证。

许昭言此时也笑不出来了，扶着额头很是头痛，他怒不可遏道：“我竟不知朝中有这些个毒虫蛇蚁！抄了他们的家，只怕国库就能缓过气来了！”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林珩景拍了拍他青筋暴起的手，示意他息怒，然后说道，“先让他们去查，把秦侯的事先查明白了，再汇报给陛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唉。”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这段时间肯定不会待在京城，你自己多加小心，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许昭言点了点头，然后讲起了今日在宫内的发现：“我仔仔细细地翻阅了史册，确实没有宝库的记载。父皇觉得宝库肯定就在京城，这方面交给我去查，你就安心去找宝器罢。”

“嗯。”林珩景抬头看了一眼秦阙，说，“我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先太子府，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没有找到。陆沧，你陪我去可好？”

这不是命令，而是个问句，不仅把埋头吃饭的秦阙问懵了，还把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

还是阿岫最先反应过来，低头浅笑两声就继续拨弄碗中的饭菜了。

还没等秦阙回答，许昭言先不乐意了，“林熙，凭什么你对我们就是呼来喝去的，对他就这么温柔？”

林珩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无可奈何地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往他碗里疯狂夹菜，说道：“吃你的菜罢，不该问的别问。”

这么一点小动作，在秦阙的眼中被无限放大，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开始“扑腾”、“扑腾”地跳起来。

他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出神色，可那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好……”终于是磕磕绊绊地回答了林珩景的问题，他长舒一口气，继续低下头去扒拉饭菜。

林珩景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被他们这么一闹，倒也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只在他的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可有这一丝涟漪，就足以在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今夜借着喜事，许昭言又多贪了两杯酒喝，还拉着林珩景一起喝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想法。

到临走时，许昭言还能勉强自己走路，可林珩景却已经吃醉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还是秦阙搀着他，才能平平稳稳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但他们一回卧房，林珩景就摆脱了秦阙搀扶他的手，俨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嗯？”秦阙望着正襟危坐的林珩景，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吃醉了吗？”

“装的。我要是不醉，许昭言能放我这么早回来？”林珩景两手一摊，理所当然地说道，“等我病好了，肯定要把他喝趴下。”

果然是一对冤家兄弟，秦阙心中暗笑道。

“那就洗漱一下，赶紧睡觉罢。”

“不，我要沐浴。”

“你昨天才沐浴过，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

林珩景有些难受地闭上眼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朝门外喊道，“来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看着他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秦阙不由得担心，他……真的没醉吗？

王府的仆从动作很快，半柱香的时间就把热水备好了，然后将浴桶放到了房间的屏风后面。

林珩景慢悠悠地走到浴桶旁边，然后旁若无人般脱起了衣服，丝毫不顾及还在场的秦阙。

“诶，你……”秦阙立马转身，走到屏风外面，脸上是止不住的红晕。

“扑通”一声，林珩景跨进水中，溅起一滩水花，还有些许清水撒到了屏风上面。

透过烛火的光影，秦阙依稀可见里面的情形。

望着那道身影，秦阙忍不住想要用手去丈量他，可当指尖触碰到那扇屏风的一瞬间，他又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灼痛了，愣地一下收回了手。

他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解药就在眼前，而他却不能得到，他想一睡了之，却总是担心那人醉酒了出现意外。

“剪不断，理还乱。”秦阙望着那道身影，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屏风内的林珩景自然什么都没听到，他的脑子里如今已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恍恍惚惚。

凭借着本能洗完澡后，却发现这里衣怎么都穿不好，不是这根线系错了，就是那根线没系上。

努力了好久，林珩景终于忍不下去了，站在那里怒喝道：“这衣服想谋害我！”

“啊？”秦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发酒疯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绕过屏风，站在林珩景的身前，手指颤抖着为他系好了衣服，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他那双如神鹿般空灵的双眼。

刹那间，仿佛时间静止，天地之间只余他们二人。

等他缓过神来时，林珩景已经移开了眼睛，手指不听话地摆弄着刚系好的衣绳。

秦阙将他的手从衣服上放下去，磕磕巴巴地开口：“给你……穿好了，别去弄它。赶紧睡觉去。”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不过来他这一长串话，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睡觉……”

话音刚落，他就一头倒了下去，幸亏秦阙眼疾手快，稳稳地抱住了他。

“你这人……怎么倒头就睡？”

拿他没办法，秦阙只好将他抱到床上，再替他盖好被子，等一切整理完毕，他才出门洗漱。

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