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 第15章 出手

林珩景见秦阙对影山很感兴趣，正要给他继续介绍，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集中精神去仔细辨认远处传来的每一声动静，似乎有许多人赶了过来，埋伏在宴会的角落。过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声音。

林珩景一脸疑惑，直到秦阙开口说话：“刚刚有一波人来了，估计是影山的，但只是埋伏，没有动手。放心，你继续说。”

听到“放心”两个字，林珩景欣慰地笑了，继续刚才的话题。

“影山现任宗主是北刀莫格拉，匈奴人，一手漠北弯刀玩的是出神入化，是漠北的第一高手。”

“下设东南西北四个堂主，东堂主由漠北圣女兼任，但自从十几年前漠北圣女神秘失踪，这个位置已经空悬许久了。”

“南堂主夏侯玄。”

秦阙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下神，问：“中原人？”

“嗯，他擅长制毒，但不轻易用毒。抛去身份立场，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反正我挺喜欢他的，虽然我身上的毒很有可能是他制的。”

“西堂主就是千面狐，鲜卑人。长得很好看，但为人阴险狡诈，是四个人里面最难对付的。听说跟他们掌门还有一腿……”林珩景越说越小声，生怕这段秘闻被别人听了去。

“北堂主塞罕莎是最神秘的，也是四大堂主中武艺最高的。她身为女子，却擅使一对二十斤重的铁锤，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跟她打交道。拿大漠人的话说，她就像沙漠里的月亮，高不可攀。”

“这次行动，莫格拉居然连千面狐都舍得派出来，看来他是势在必得。不过可惜了，他碰上了我。”

秦阙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堂而皇之地夸耀自己。

就在林珩景喋喋不休之际，李修聪和李习德出来了。

秦阙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赶忙捂住林珩景的嘴，仔细去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林珩景一掌拍开覆盖在他嘴上的手，也静下来去听。

开始，李修聪说了一些场面话来欢迎各位来宾。然后他向诸位来宾解释了李研慎和李修慧为何缺席。最后他说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公之于众。

林珩景与秦阙相视一笑，马上就到他们出手的时机了……

“今日，借此佳日良时，有一桩大事想请诸位做个见证，请我的父亲——李老庄主亲口宣布。”

李习德缓缓移动到宴会的主位，每一步都异样的沉重。他拄着一杆先帝特赏的龙纹拐杖，丝毫不显老态龙钟。

“李修聪，聪慧机警，智勇双全。上孝父母，下友弟兄。广开门庭，桃李成蹊。可堪任我落月山庄庄主之职。”

他念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往外蹦的。可他却紧闭双眸，不敢去看任何人……

或许从今往后，他会沦为江湖上的谈资，更有可能，他会成为落月山庄的千古罪人。可他……没有办法了。

十几年前，他无法阻止自己儿子的堕落。十几年后，他同样无法阻止自己儿子的疯狂。

他老了，真真正正的老了……

他欲言又止，反复几次，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今日，亲朋欢聚，共贺新喜……”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与所有人的性命安危相比，他的风骨，他的英名，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睁开双眼，看见了那一个个讶异的表情，以及……李修聪欣喜的笑颜。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道耳熟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灵魂。

“诸位，此时不动手，是准备被影山瓮中捉鳖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炸开了锅。只有先前得到纸条提示的十几个人，如今还能安之若素。

讲话的人正是林珩景。只见他衣袂飘飘，步履如风，好似救世主般走进了大家的视线。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半覆面的黑袍男子，那人身材魁梧，单看眉眼，就已经能配得上玉树临风一词。他的手放在剑柄上，一副蓄势待发之态。

林珩景向李习德拱手作揖，又转身对着所有宾客行了个礼，然后才朗声说道。

“在下烟雨楼林熙，受李老庄主所托，彻查李修聪私通影山之事。如今已水落石出。”

说着，他便伸手指向站在一旁，默默降低存在感的李修聪，继续说。

“此人，欲夺庄主之位，竟不惜与外族狼狈为奸，以在座所有人性命要挟李老庄主，逼迫他交出庄主之位。”

话音未落，宴会四周便已冒出数十个黑衣人，个个手持漠北弯刀，严阵以待。

众人顿时慌了神，但总归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没自乱阵脚。

有人怒声询问：“李修聪！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再一看李修聪，他已然被吓得躲在一旁，哪里还能听进去旁人的责问，只连连摆手，颤抖着声音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众人一见他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内心忍不住的咒骂他。

又有一个人振臂一挥，冲着影山刺客喊道：“你们的主子呢？叫他出来！”

影山的刺客训练有素，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双方僵持片刻，谁都没有动手。

直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那声音的主人，真是戴着李研定人皮面具的千面狐。

他取下人皮面具，走到林熙旁边，与他面面相觑。眼波流转间，二人将对方的神情一一尽收眼底。

都是千年的狐狸，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千面狐邪魅一笑，轻佻地说：“我本不愿与诸位为敌，更不愿动刀动枪。可某些人，就是故意引我出现，让我们刀剑相向，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呀？林大楼主？”

听了他这些话后，有些被恐惧蒙蔽内心的人，直接将武器对上了林熙，警惕地看着他。

秦阙也立马抽剑回护，一人一剑挡在他身前。

林珩景忍不住内心暗骂，他可真是生了副伶牙俐齿，颠倒是非的能力都要赶上自己了。

“西堂主真是巧言如簧，你影山来落月山庄本就目的不纯，除了想借机入侵中原武林，还能有什么目的？”

这下倒是轮到千面狐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影山的目的。既然智取的计划失败了，那就直接抢罢！

他随手丢出一包烟粉，以迅雷之势闪到包围圈之外，然后吹响哨声。

数十刺客齐齐冲向包围圈内的江湖人士，顷刻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尖叫声，闷哼声此起彼伏。

一片混乱之中，林珩景不顾自身安危冲向李习德，秦阙则在一旁守护他，始终不让刺客近他的身。

李习德到底是前任武林盟主，更是大宗师境界的高手，哪怕手中没有剑，只用一杆龙纹拐杖也能击退敌人。

他看见林珩景朝他走来，便挥动拐杖，用内力硬生生开出了一条突围的路。

他环视一周，没有找到李修聪的身影，想必是早就溜了。自己这个儿子，武功不行，轻功倒是一流。

林珩景跟着他突破重重包围，正欲往书房走，却不料一名落月山庄的弟子突然抽出弯刀，直取林珩景面门。

其动作之快，连李习德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秦阙早已横刀立于林珩景的身前，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那人见刺杀不成功，正准备开溜跑路，却被李习德一杖击中胸口，打得他五脏六腑全换了位，喷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影山替换了将近一半落月山庄的弟子，一定要小心。”林珩景冷声提醒他们。

他们一路杀到书房门口，身上都溅上了腥臭的鲜血，秦阙的黑色武袍倒是不明显，可林珩景沧浪色的衣服算是彻底毁了。

李习德推开书房的门，果不其然正有两个影山刺客在找寻东西。

秦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右手持剑抵御攻击，左手点中两人的定穴，准备问话。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那两个刺客缄默不语，只潜心用内力去冲开定穴，等稍微有一点能动弹后，就咬破后槽牙，服毒自尽。

秦阙见询问无果，只好收剑回撤，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林珩景喘着粗气地问：“李老前辈，影山到底要什么东西？”

李习德习惯性摸索他那已经花白的胡子，仍是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随他们去罢，只要保住了性命就好。”

见他都不在意，林珩景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站在一旁默默思考。

恰在此时，门外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入书房内。

“祖父？祖父！”

……是李研慎！

林珩景激动得马上打开书房的门，看见的是一个同样沾满血污的人，正是本该在昨日就归来的李研慎！

李研慎见到他的一瞬间也愣了神，但充满危机的环境立刻将他的思绪唤回。

他迅速关上房门，然后紧紧拥抱住了林珩景，是多年未见的欣喜若狂，也是劫后余生的一丝慰藉。

“你怎么今日才到？”林珩景推开他的拥抱，问他。

“昨日下雨，道路塌方，绕了远路才赶回来，谁知道我一回来就看见几波人边杀边退，逃出山庄。我一看不对，就立即到书房找祖父了。”

话音刚落，许久不作声的李习德突然发话：“李研慎，去杀光那些闯进来的贼，你要誓死守卫落月山庄！”

李研慎行了一个大礼，不再多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林珩景拉住了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秦阙和李研慎同时出声。

李研慎说：“你的病，不可以动武！”

“我不打架，只是要去找人，更何况还有陆沧在身旁，不会有事的。”

见他如此坚持，李研慎也不好再多阻拦，只好打开门与他一同出去。

三人跨出房门之后，一齐向李习德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各自奔向目的地。

李研慎前往前院，只要看见敌人，绝不多话，提剑就杀。他这气势颇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姿。

秦阙带着林珩景就小心得多，一路躲躲藏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自己的位置。

在出来之前，林珩景找李习德询问了落月山庄牢房的位置，他觉得李修聪十有**会把人关在那里。

落月山庄的牢房修建在一处荒地，因为并不需要关押什么人，所以修建得极其简易。

到得牢房，四周没有看守，应当是都调去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牢房里面。

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人，甚至连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牢房潮湿阴暗，冷风袭来，林珩景被冷得打了一哆嗦。秦阙见状便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有了一个热源，林珩景就可以专心去查看牢房里的每一处细节，仔细辨认这牢房中是否存在暗门。

结果还是令他失望了，没有暗门，也没有机关，这就是一处最普通的牢房。

既然如此，那他们会被关到哪里呢？

林珩景正在思索，却被秦阙猛得一拉手，只听他说。

“我听到了一点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