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家小女延慧出嫁,府邸虽仍灯火通明,却似少了几分喧闹与嬉笑,庭院深深,偶有回响,亦添几分寂寥。
所幸贺易斓腹中再传喜讯,有了身孕,宋老爷与宋夫人闻之,喜上眉梢,连日来阴霾尽散。大家族最重人丁兴旺,如今添丁在望,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宋夫人心里却另有一桩心事难安——四个子女中,唯有幼子宋延彬尚未成家。如今已二十三岁,年岁不轻。他常年远赴云南讲武堂求学,习武修德,历经磨砺,前程未卜,归期难定。夫人思来想去,只盼趁他此次归家,尚未启程远行之前,早日为他定下一门亲事,了却一桩心事。
这日,她将心中忧虑说与宋老爷听。宋老爷听罢,仰首望天,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沉重:“夫人,你忘了当年?延彬是背负命案离家的啊……虽说是误伤致死,避祸云南,可这污名在身,即便如今归来,又有哪家清白闺秀肯许?只怕提亲未果,反惹人议,伤了孩子颜面。”
宋夫人闻言,眼眶一热,泪珠滚落,忙用帕子拭去。她原指望老爷能拿个主意,给些宽心话,却不料他言语如此悲观,心下更是忧愁难解,只觉前路茫茫,不知如何是好。
而宋延彬此次归家,不仅为亲送妹妹出嫁,更想多留几日,承欢膝下,尽为人子之孝。他见母亲近日神色郁郁,却未多言,只默默陪伴。
数日后,宋夫人决意前往二十里外的观音庙焚香祈愿。她素来信佛,每逢大事必来参拜。此番为幼子姻缘、家族安泰,更需诚心叩祷。因路途稍远,又念及贺易斓有孕在身,不宜劳顿,便由宋延彬亲自陪同前往。
母子二人清晨出发,马车辘辘,行至山脚。宋延彬扶母亲下车,见石阶蜿蜒而上,直通云雾缭绕的庙宇。他挽住母亲手臂,一步一阶,缓缓登临。山风拂面,松涛阵阵,母子低语,倒也温馨。
抵达庙前,但见香火鼎盛,烟雾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手持香烛,虔诚叩拜。
宋夫人步入大殿,净手焚香,在观音菩萨像前双膝跪地,合十祷告: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在上,今日弟子诚心叩首——为我幼子延彬,姻缘未定,恳请菩萨赐一段良缘,得遇贤淑,早成家室;为长子延裕夫妇,远在南京,望其平安顺遂,早日归家;为长媳易斓腹中胎儿,祈求母子康健,平安降生;更愿我宋家门楣稳固,家业绵延,子孙昌盛……”
她一字一句,声声恳切,额头轻触蒲团,久久不起。
宋延彬立于殿外,静候母亲礼毕。见李妈守在香案旁,便轻声嘱咐一句,悄然离殿,信步走向寺庙后山。
山后清幽,古木参天,溪水潺潺,鸟鸣婉转。他沿石径缓行,心中却如这山间云雾,翻腾难定。母亲的忧心、父亲的叹息、自己的过往……如影随形。他抬头望天,阳光穿过枝叶洒落肩头,仿佛在提醒他:前路虽远,终须前行。
而命运的转机,往往就藏在这不经意的一步之间。
宋延彬正缓步穿行于后山幽径,忽闻一声凄厉的呼救划破山林静谧:“救命啊!救命啊!”——声音急促,带着女子的惊惶与绝望。
他眸光一凛,耳力敏锐,瞬息间辨出声源方向,不及多想,拔腿疾奔而去。
绕过一片密林,眼前景象令人愤然:三名形貌猥琐、衣衫邋遢的地痞围住两名女子,言语轻薄,举止猖狂。
“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这后山荒僻,连个鬼影都没有!”为首的恶汉狞笑着,伸手便要去抓。
“大哥,这两个小美人,咱们先爽个够,再绑了去敲那家一笔银子,岂不快活!”另一人舔唇怪笑,三人顿时哄然大笑,丑态毕露。
宋延彬怒火中烧,冷哼一声,纵身跃入场中,如疾风骤至。他身形矫健,拳脚凌厉,转眼间已与三人缠斗在一起。
“砰!”一记重拳正中一人面门,那人踉跄倒地,捂脸哀嚎。另两人惊怒交加,扑将上来,却被宋延彬巧妙闪避,反手一扫,又一人跌翻在地。
“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坏老子好事?”那倒地的恶汉挣扎着指向宋延彬,满脸凶相。
宋延彬站定身形,衣袂翻飞,目光如炬,声如洪钟:“观音圣境,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尔等败类作恶!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惩治尔等恶徒!”
言罢,拳风再起,招招凌厉,如雷霆压顶,打得三人抱头鼠窜,最终跪地求饶,涕泪横流。
宋延彬收手而立,冷眼扫过:“今日念在佛祖脚下,不取尔等性命,但恶行不可轻饶!”说罢,一脚踢中一人腿骨,只听“咔”一声闷响,那人惨叫翻滚。另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拖着伤者仓皇逃窜,不敢回头。
山林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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