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于飞 第6章 冰炉

“一天……就能把它送到我孙子手里？”婆婆愕然道，“我以为要过上小半年呢，他们都说那里离得很远，我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很远到底是多远。”

确实很远啊，中途还要翻山跨河，怎么也不是常人一天能到达的。越朗在心里大喊不妙，以为老人会错了意，孟晏又脸皮薄不好开口，索性替她补充：“姑娘的这个‘一’，指的应当不是一天。”

他天天在外跑，各种难行的路都摸爬滚打过，经验也算不少了，就这还要一周呢，人家姑娘身子弱，还要在大太阳下翻山越岭，怕是要一月有余。

闻言，孟晏点头表示他的理解正确。

明明开机关鸢一个时辰就能到了，小事一桩！

“这样啊，那麻烦小伙你跑一趟了。”婆婆郑重地把信交在越朗手里，拉住他的手谢了又谢，末了又转头看向孟晏，“路途远天还热，丫头你歇着吧。这事不管交给你俩谁，我都能放心，它既然是苦差事，那就不要争抢了，让小伙去吧。”

孟晏听劝，同越朗作别了婆婆往村外走，估摸着大概走到她老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了，一个转身抽走了越朗手里的信。

越朗捧着信走在路上，不说全然放松，但也没想过会有人连这东西都要抢，反应不及被她夺了去。

这土匪看上去也不像恶人，就是沉默寡言了点，他反思了一瞬便彻底明白过来：她在报刚刚被符纸误伤的仇。

“姑娘，我方才真不是看你眼熟故意的，你看，之前我在茶楼不慎被你的针刺到，今天你又被我不小心呛到，这一来一回的，咱们也算扯平了。”越朗走在前面兀自说着，村口只有一条路，他下意识觉得孟晏会带着信走在身后。

“当然，我还是有必要再同你道个歉，平日里遇到歹人野兽反应惯了，那时属实是没收住。这样吧，我同你保证，往后出手前一定先确认对方的身份，不过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逢一场，就当交个朋友怎么样？”

“对了，我还很好奇另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老人的信掉在地上的？”

等了许久，答应、拒绝或是解答疑惑的话都没传回他耳朵里，眼看岔路口就要到了，他忍不住回头确定孟晏的意思。

这一回头他便懵了，身后别说是人，连片影子都见不着。

这姑娘又一次当着他的面消失了。

.

早在越朗“一来一回”的时候，孟晏已经撒腿开溜了，想在树林里躲一个人很简单，找到一块用于起飞的空地却有些难度。

周遭的树将地面和空中整个铺满，万幸的是绿荫也笼罩着这片土地，给她的寻找提供了不便之便。

机关鸢在烈日下辛苦工作着，快速前进卷起的风抵消了部分热度，总体而言还是相当温暖。

驾驶位上的孟晏确认好方向，兜转着朝信中所写的位置飞去。

两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着，一个是要给机关鸢加上散热和保温措施，不然夏暖冬凉的容易坠机，天降木鸟可算不上什么吉兆；另一个是借助机关鸢，自己或许可以做点别的。目前短时间内的长距离穿梭是自己的优势，恰好可以帮大家寄送一些急用难取的东西。

不仅如此，量产机关鸢这个看似不切实际的计划在她心里也已提上日程。根据图纸再造一只木制大鸟于她而言不是问题，但负责浮空和冲击的符纸依然是未解之谜。

李师兄到底是从哪薅来的这么多张符纸呢？

一个人影隐约浮现在她脑中，青色圆领袍上点着银线祥云，头发端正地笼在脑后，走起路来一飘二晃，远看起来倒像个翩翩公子，近看……不能靠这人太近，每次和他碰上准没好事。

慢着，他是个用符纸的道士，不能这么巧吧？这点微妙的相同吓得孟晏手一抖，转错方向差点撞在树上。

.

太阳还没挪几步，孟晏已经来到了信中所述的位置，与她计算的时间相差无几，区区一个时辰而已。

面前是座仍在修筑的房屋，墙体摞了有一人高，泥砖为了便于施工散在周围。许是正午炎热，这处竟寻不到人，纳闷间，一旁的破庙里传来人声。

透过歪斜的窗户往里看，几个有些年纪的男人赤着上身坐在地上乘凉，大致扫过一遍，没有符合“孙子”年龄的人。

孟晏转身欲走，却在拐角见到个略显青涩的少年，他倚在树下合着眼，垂在地上的手背处有条不大显眼的疤痕。

她压低声音凑近看，那疤痕在中间断了一下，然后转向别的角度，与婆婆的描述分毫不差。

将信在他手旁的石头下压好，孟晏按照来时的路走出这片建造区，随意选了块看得过去的平地，坐上机关鸢就朝谷中飞去。

.

午后是不可多得的睡觉好时间，经过多次的起降改进和训练，孟晏精准地着陆在了自家小院，房没塌，木头大鸟也没掉渣。

原先被唤醒的精神在扑到床上的那刻荡然无存，她甚至没来得及翻个身，只轻轻闭了下眼就跌进了梦境里。

好在器灵们这次没来托梦，孟晏睡了顿安稳觉后被肚子强行叫醒。

饭点的灶房总是很多人，烟火气配着欢声笑语，背后是比炭火还要红的天。

“晏师姐！”人群里不知哪个眼神极好的小家伙认出了她。

孟晏端着空到反光的碗回应着招呼，被三冷从人群里揪出来，单独拎到灶台前。

独属于饭菜的滋滋声和香气冲击诱惑着孟晏，三冷还在对她“批评审讯”，她已经开始猜测今晚的菜色了。

这道飘着淡淡的甜味，炸肉香似乎和它出自一锅，应该是糖醋里脊；右边那个辣椒气太浓，夹着青菜和肉香，估计是大乱炖一类的；对面的锅里看不出颜色，糯米味早在进屋就钻进鼻里，不是汤圆还能是什么……

“知道了吗晏师妹？”

这是三冷要准备放饭了。

孟晏狠狠点头，表示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声“开饭”令下，她扬起碗筷朝身后大锅冲去。

饭后消食的美好时光里，得知孟晏回来的楚茗专程来了一趟，感谢过后又把三冷的话转述了一遍。

无非是注意安全、提前商量一类的，孟晏听过无数次，但她从不照做。

灵感思路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更快，她不抓紧，它们就跑没了。

“我保证，下次一定。”她笃定承诺着。

.

夏日将暖春彻底换了去，白天又蒸又灼，清晨和晚上成了孟晏热里偷凉的试验时间。

她同其他研究小玩意的师兄姐一起造了座冰炉，它本体是个铜制炉子，外面甚至懒得雕花，把水注进去，封上炉顶贴张符纸，过不了多久就会凝成冰块，等待凝冰的同时还能把手放在炉壁上乘凉，又或者开启炉顶的通气孔，把冰凉的冷气从里面放出来，一物多用当即量产。

在正式量产前，大家还预先做了安全性测试。

他们找了几个不大的师弟师妹，用冰块糖拜托他们把这炉子扔进拐子李屋中，藏在不易被发现的角落。一连几天拐子李都神清气爽，问就是这屋今年中邪似的凉快。

大家心照不宣赞叹两句，感慨着成功就把冰炉偷了出来，没过多久，拐子李恢复了往年夏日的红光满面，整天坐在溪边树下摇着他的大蒲扇。

.

由于对温度的恐惧，冰炉量产的速度尤其得快，看着满天来送符纸的机关雀，孟晏懊悔当年怎么没去学这个。

有了谷里大大小小冰炉的助力，今年的夏好过太多，各种冰镇小吃饮品也被灶房的大家研制出来，众人齐齐躺在凉廊下享受着，天上的日光似乎都被削弱了。

“咱们能不能跟那群画符的道士商量一下，咱把冰炉这些实用的小玩意儿卖给他们，或者不收他们钱送过去，让他们也少收咱一点。自打机关符纸合用，现在我看到它就想到白花花的钱，再看下去一年白干啊。”人群里，一位师兄哀嚎道。

“那你别看。”师姐言简意赅。

“不是卖不卖的问题。”另一位师兄往嘴里塞了口葡萄，吐完籽接着道：“你想啊，他们自己本身就是画这个符的，他们想用它乘凉不就动动手指的事，你想卖他们还不一定想买呢！”

那位哀嚎的师兄默了默，嚎得更悲伤了。

“我看不见得，他们能降温能制冰，难道能有咱们装备齐全？咱们这可是万用的，吃喝睡哪个少的了，现在又经过晏师妹改良，冷气能保持更久，符纸消耗都减了不少，肯定比他们一沓沓乱贴省得多啊。”

嚎师兄不嚎了，中气十足地附和起来。

“那行，我回头问问去。”李师兄举起泡了冰的冷水安慰大家。

孟晏虽没表态但一直听着，最近这段时间里，机关鸢、冰炉连同其他会用到符纸的机关造物都被她改过一遍，她也深觉囊中空空伤不起，此时被嚎师兄两嗓子疼出了新主意。

既然这些机关只在谷中有，那何不卖给谷外呢，再怎么节省也不如赚钱来得实在啊！

拐子李：今年夏天怎么回事，后背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狂扇扇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冰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