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 第48章 去扬州

两刻钟之后，摄政王府内，傅洵之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眯眯的说道：“扬州，城外五里地的柳叶村，有一颗海棠树茂盛的院子。”

夏璟晏喝酒的手顿了顿，道：“璟熠告诉你了？”

“嗯，小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傅洵之飘飘然的说道，“不过这陛下也真是会躲的，从小锦衣玉食的，吃的用的哪个不是最好的，怎么会愿意住到城外去。”

傅洵之说着瞥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神色暗淡，手中的动作还停滞的空中。傅洵之默默叹了口气，从袖间取出一封信放到对方面前，道：“去吧，朝堂之事有范太师，小殿下我给你看着。这次可别让小皇帝等太久了。”

夏璟晏拿起信扫了一眼便仿佛焕发生机了般双眸亮了起来，匆匆起身说道：“洵之，多谢。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话音未落，夏璟晏便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转瞬间便已从院中消失。傅洵之垂眸望向杯子的酒，酒水映照出一张暗淡的面容。傅洵之对着杯子的倒影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该走了。”

傅洵之默默饮完杯中的酒，慢悠悠的起身离开。

傅洵之出宫时刚好听到鼕鼕鼓响，即将宵禁。宵禁期间行人不能在大街上行走，若被巡夜之人抓到会被处以笞刑，因此鼓声响起之时路上行人便会纷纷回到坊间。

傅洵之从摄政王府出来时鼓声依旧在继续，但路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行人，这往往代表着鼓声进入尾声了。傅洵之却不着急，依旧慢悠悠的在空旷的街上毫无目的的漫步着。第八百声鼓声落下之时，傅洵之又回到了麒麟殿中。

夏璟熠正在窗前的长桌上看奏折，看到对方去而复返时稍稍惊讶了下，刚想开口嘲讽几句，在看到对方略显落寞的神情时又忍住了。

夏璟熠难得心平气和的说道：“傅将军这么晚还过来是还有事？”

傅洵之淡淡笑了，说道：“来向殿下讨两壶好酒喝。”

“...”夏璟熠看了身边太监刘福一眼，那太监便立即会意的去取酒了。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夏璟熠道：“看来大哥是去找哥哥了。傅将军不是说早就不喜欢大哥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借酒消愁？”

“下官可没说是在借酒消愁，”傅洵之一边说着，一边抬腿走向屋内的四方桌，行云流水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又恢复了一向懒散的笑容，“只是宫中的茶酒可比侯爷府中的好多了，下官来解解馋而已。”

“傅将军说是就是吧。”夏璟熠无意与对方争辩下去，又转过身去继续看奏折。

刘福很快拿着两壶酒回来，傅洵之眯着眼睛慢慢品了一口，漏出享受的神情，夸赞道：“这是蔷薇露吧？皇家御酒果然好喝。”

夏璟熠头也不回的说道：“傅将军喜欢就喝吧，想喝多少有多少，反正宫中也没什么人喝。”

“那就多谢小殿下了。”

傅洵之慢慢饮着酒，夏璟熠安静的看着奏折。房间内只剩下酒杯一杯一杯被注满的宛如乐曲般的空灵声音，配合纸张偶尔翻动的沙沙声，静谧而和谐。

许久之后，傅洵之望着对方的专注的背影开口说道：“小殿下整日在宫中不无聊吗？”

“还好。”夏璟熠说完，停顿了下，又小声补充道，“有点无聊。”

傅洵之忽而笑了，说道：“那下官带小殿下出去玩吧。小殿下想不想去接哥哥？”

夏璟熠转过身来打量着对方，似是在观察对方是不是已经喝醉了。但对方眼神清明，不似醉了。

夏璟熠道：“傅将军想去找大哥？”

“当然不是。”傅洵之笑道，“下官只是看小殿下每天过的太无聊，带小殿下去体验人间烟火而已。小殿下不想体验体验哥哥在民间的生活吗？”

傅洵之继续蛊惑着对方。夏璟熠果然犹豫了，但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走。大哥已经走了，我要留下来处理朝政。”

“有范太师呢。”傅洵之说道，“先皇亲征期间，一直都是范太师处理朝政，并未出过什么差错。而且小殿下还这么小，能处理什么朝政。”

…很烦，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夏璟熠忿忿的想，更可气的是，对方说的没什么问题。

“范太师不会让我去的。”夏璟熠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傅洵之不仅没生气，反而被对方的反应逗的笑了下。傅洵之撑着下巴看着对方，道：“小殿下只需说想不想去，其他的下官来搞定。”

他确实很想去，想早点见到哥哥，想看看哥哥信里说的海棠树、哥哥的新朋友、还有给自己刻木偶的人，夏璟熠思索片刻，最终抵不住诱惑，点了点头。

见状，傅洵之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好，我们后日出发。”

后日一早，夏璟熠、傅洵之顺利从长安城出发，只是原本打算轻装简行的两人，在范太师、严御史、陆太傅的强烈要求之下，随行侍卫仆从由二十人增加到了百人，以及一队御林军随行保护。

只是三人依旧觉得不放心，遂将严御史的儿子严知行也塞到的出游队列中，名为陪玩，实做眼线。

马车上，夏璟熠坐于正中，傅洵之、严知行对面而坐。傅洵之抱臂半靠在马车上，笑意盈盈看着对面小心端坐着的严知行打趣道：“本将军都亲自护卫小殿下了，范太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插个眼线。严小公子，范太师安排你做什么？”

刚上车就发现我是眼线了吗，严知行默默吞了下口水，犹豫了下要不要坦白。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骗得过这老狐狸，还是老实说出来比较好。况且，范太师其实也没让自己做什么，只是让自己时时写信报告几人的行踪而已，还有...

“还有呢？”傅洵之听到对方说范太师只是让他时时送信回去报告几人的行踪，漏出了显然不相信仅仅如此的表情。

严知行被对方盯的有点心虚，又吞了吞口水，吞吞吐吐的说道：“还有...看着点傅将军，别让傅将军教坏了殿下...”

当然，这是严知行委婉的说话，范太师原话说是：“傅将军看着散漫但尤擅于玩弄人心，别看他是个武将却像个老狐狸一样，殿下这么单纯只会被他耍的团团转。依傅将军贪玩不羁的性子，指不定路上为了找乐子会搞出不什么幺蛾子。知行，你一定要看好殿下，别让傅将军带他去青楼妓院，也别让傅将军带殿下做危险的事。”

严知行想到范太师的话，默默叹了口气，心道傅将军要真想找乐子，我怎么可能拦的住傅将军。

“教坏小殿下。”傅洵之笑着重复了下，看向夏璟熠，夏璟熠自上路后就面无表情端着本书看，两人的话似是丝毫没有落尽他的耳朵里。只有此时傅洵之看向他时，他才似有所感的回瞥了对方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回了书籍上。

傅洵之带着饶有意味的笑的说道：“小殿下不用教，自己就学坏了。”

夏璟熠一行人虽是去接夏璟言，却并未急着赶路，当然，主要是傅洵之不着急。在这一队车马人浩浩荡荡慢悠悠的去往扬州之时，夏璟晏骑着玄影在日夜兼程的赶往扬州，而先于夏璟晏几日出发的追风则刚刚到达扬州。只是追风并不知道夏璟言的地址，只能和锦衣卫一起盲目的全城搜索。而夏璟言自从知道锦衣卫来了扬州之后，便未曾进过城，近几日更是几乎连门都未曾出过。

李伯上午会在家中做木偶，午饭之后便会拿去城中叫卖，两个小朋友也时常跟着一起去城中。直到太阳西斜，三人再驾着驴车在城门关闭之前一同回来。顾千城依旧时常过来，带着美食美酒城中的消息以及写给夏璟言的信件。

距离上次寄信已过去七日，夏璟言算了算日子，璟熠应该已经收到上封信了，只是回信恐怕还要些时日。

因此当看到顾千城带来的信件中并未提起皇兄时，他也只是略略感到有些失落。

立秋已至，阳气渐收，万物内敛，但天气依然炎热。夏璟言虽第一次过没有冰块降温的夏天，却也并没有觉得难熬，一来被海棠树繁茂的枝叶遮蔽了一半的小院温度似乎也别处更低，二来南方多雨，尤其到了六七月份，连绵不断的雨水褪去了不少热度。到了八月份，雨水虽少了很多，却时不时也会来一阵雷阵雨。有时早上还是明媚阳光，到了下午却是乌云密布，雨水倾盆而来。

今日便是如此，上午的明媚早已消失，此时虽刚到申时，但突然间天色阴沉，狂风骤起，树叶发出飒飒之声，隐隐有下雨之势。夏璟言躺在躺椅上眺望着远方的稻田。初来时水稻刚刚种植完，稻田还是一片低矮稀疏的小苗，如今已经是株株粗壮，顶端结出了青黄色的谷穗，随风激起层层麦浪。

看来再过不久就要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