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 第44章 茶馆

第二日，早饭刚吃过不久，夏璟言正躺在海棠树下乘凉，一旁李伯在对着木头雕刻，桌上已经有了不少成形的小动物木雕，晚晚拿着那些小动物自言自语的玩着。而凡凡也坐在一旁拿着木头刻刀在一旁学着李伯的样子雕刻，只是技术显然很生疏，手中的的一小块木头早已面目全非，但夏璟言依然没看出来对方在刻什么。

“凡凡打算刻什么呀？”夏璟言忍不住问道。

凡凡看了看手中乱七八糟的木头，有些窘迫的说道：“猫咪。”

夏璟言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木头，勉强看出来了两个尖尖的凸出，应该是猫耳朵。夏璟言对着两个尖角指了指，笑着说道：“原来是猫咪啊，看出来了，那两个尖尖的是猫耳朵是不是？”

夏璟言本想宽慰对方，奈何刚话落就见对方脸都有些微微红了。

难道猜错了？夏璟言刚这么想，就见对方把木头转了个，语气尴尬的说道：“这是爪子...”

“啊...爪子啊...爪子...这么看，确实挺像爪子的。”

“哈哈，”一旁李伯闻言笑道，“凡凡想学，我让他从简单的木簪开始，他非要做猫咪，说是第一个要做晚晚喜欢的猫咪。”

“这样啊，凡凡对妹妹可真好。”夏璟言微笑着夸了句，又道，“凡凡以后也想做这个吗？”

凡凡闻言迟疑了下，似乎是在思考，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想早点帮爷爷的忙。”

“爷爷哪用的了你帮忙。爷爷一个人就够了。”李伯手下动作不停，“等我今日再做一批，明日就能拿去城里卖了。”

“那我去帮爷爷卖！”一旁晚晚立刻接话道。

“晚晚是想去城里玩吧。”凡凡笑着打趣道，晚晚闻言做了个鬼脸，说道：“才不是，我是要帮爷爷。”

“晚晚以后想做什么？”夏璟言问道。

“唔。”晚晚闻言皱起了眉头，表情严肃，一副认真的思考，夏璟言本是随口一问，但看对方这么认真，倒是对对方的回答期待了起来。李伯、凡凡两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期待的看着对方。半晌后，沉思中的晚晚终于有了动作，晚晚快速的晃了晃脑袋，说道：“不知道。”

“噗嗤一”结果太过以外，三人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才五岁，哥哥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晚晚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道。

也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哪会想那么长远的事，还是一个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年纪啊，夏璟言心想。可那些‘瘦马’呢，在还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的年纪就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命运，何其可悲可恨。

“爷爷希望我长大后做什么？”晚晚又开口道。

“晚晚做什么都行，爷爷只希望晚晚平安快乐的长大。”李伯慈爱的说道。

“唔…做什么都行嘛…可我都能做什么呢？”晚晚又皱起了眉毛，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我既不会雕刻，力气又小，我什么都不会。”晚晚说着，突然变得失落起来，撅着嘴说道：“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夏璟言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安慰道：“晚晚还小着呢，长大自然就会了。”

“要是能像言哥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言哥哥可不厉害，”夏璟言笑道，“言哥哥是个一无是处的平庸之辈。”治理不好国家，保护不了子民，一个只知道玩乐的天子。

“不不不，”晚晚迅速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言哥哥会写字会画画还会骑马，言哥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哈哈，”夏璟言被对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说道：“若是这样就是厉害的话，晚晚也可以，言哥哥教晚晚凡凡读书认字怎么样？”

“好呀好呀。我想学，想和言哥哥一样厉害。”晚晚立即欣喜的点了头，凡凡却没有立即答话。夏璟言向对方望去，就见凡凡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木头不语，神情似乎实在犹豫。

就在这时，李伯一把夺过凡凡手中的木头，佯怒斥道：“你还犹豫什么，公子愿意教你读书，自然要尽心读书。等爷爷攒够了钱，日后就把你送进私塾读书，以后若能考个功名，做个官，可不比在这刻木头强！”

“可是…”凡凡依然在犹豫，“凡凡想早点帮爷爷赚钱。”

“爷爷哪需要你赚钱！男儿就当考取功名，建功立业。你若是能做了官，你们二人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爷爷死了也能放心了你们了。”

“爷爷…”凡凡抬头道，“我学就是了，你别老说死不死的，不吉利。”

“哎，这不就是了。”李伯复又笑容满面。

夏璟言道：“凡凡不用担心生计，有言哥哥在，你们不用为银钱担心，就当言哥哥借你们的，等你们长大再还给言哥哥就是了。凡凡只需要考虑喜欢什么，日后是想当个木匠还是当个官，凡凡可以自己选择，但是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嗯。”凡凡终是下了决心，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好好学，努力考取功名，报答公子的恩情！”

“好。”夏璟言欣慰的笑了笑。凡凡虽也不过**岁，却懂事的多，许是因为他流浪的时间久，身上的稚气早已在几年的流浪生涯中磨去，凡事都想个小大人般顾虑良多。

“那我也要做官！我也想保护哥哥和爷爷！”晚晚在一旁兴奋嚷道。

“哈哈，这个晚晚可做不了。”李伯笑道。

“为什么？”晚晚道，“爷爷刚刚还说我做什么都可以。”

“哎，这个不是爷爷不让晚晚做，只是晚晚是女子，女子参加不了科举考试，做不了官。”

“为什么啊？哥哥都能做，我为什么做不了？”晚晚似乎无法理解李伯的话，委屈道，“做官也需要力气大才行吗？”

李伯见对方委屈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说道：“等晚晚长大就懂了。”

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夏璟言自然更清楚。夏璟言默然，女子不能做官也是造成女性地位低下的原因之一，朝堂之上嫌少有人会有女子争取权利，或许正是因为男子无法共情女子，看不到女子的艰难处境。必须允许女子做官，给予女子权利，才能提高女子的地位。

夏璟言道：“女子自然也可以做官，等晚晚长大，就可以像男子一般去参加科举考试。”

“真的吗？”晚晚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夏璟言。

夏璟言莞尔道：“当然。不过科考可是很难的，晚晚可要努力读书才行。”

“我一定好好读书的！”晚晚信誓旦旦的保证，随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木偶，说道：“言哥哥现在就教我读书吧！”

“今日估计不行，”夏璟言揉了揉对方的头，说道：“今日你千城哥哥要来，我们明日再学，今日先去城中给晚晚和凡凡买些笔墨纸砚。”

夏璟言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咚咚咚马蹄声，顾千城的马车到了。

顾千城从车跳下来，人还没进院子喊到：“言兄，我来接你了。今日听言兄安排，言兄想去哪玩？”

夏璟言想了想，道：“去茶馆听书吧。凡凡晚晚想去听书吗？”

晚晚立即答道：“要去！”

凡凡却道：“我不去了，我想把这个猫咪刻完。”

茶馆内，一长衫蓄须老者坐于堂前，手上是一把纸扇，面前是一块褐色压言木，一把紫砂壶，一只茶杯。

那老者喝了一口茶，随即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压言木“砰”的一声砸在桌上，引得馆内中人纷纷抬头。

那老者似是很是满意，眯着眼睛捋了把胡子，继续声情并茂的高声道：“ 玄影无愧其名，身如鬼魅，刀光剑影之中不过片刻便冲破敌军，直奔敌军首领而去，而那马上之人更是英武不凡，敌人尚在百步之外，那人手中的一把银色长枪却腾空飞去，势沉如山、如龙破城，只见一抹寒光一闪而过，眨眼间银枪便已飞至敌将身前，那敌将还未来得及反应，银枪已直插对方心脏，血溅三尺…摄政王于百步之外一枪击杀敌方首领，敌军无不胆寒，从此匈奴再不敢犯我朝半步…”

“哇！好厉害！！”馆中响起一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崇拜的赞叹声，“摄政王好厉害啊！！”这小女孩正是晚晚。

此时夏璟言、顾千城、晚晚三人正坐于茶馆之中吃茶。晚晚已经完全被说书人吸引了去，竖着耳朵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时不时激动的鼓掌、口中也发出阵阵赞叹声。说书人也情绪激昂，吐沫横飞，只是，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堂中的其他人，大多都表现出兴致怏怏的样子，不是低着头喝茶就是在身旁人闲聊，显然并未在听。

夏璟言笑眯眯的端着一杯茶慢慢啜饮着，目光虚虚落在茶水之上，似是很享受的样子。顾千城既没看台上，也没在喝茶，而是勾着嘴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夏璟言。

顾千城道：“言兄是有多崇拜摄政王啊，次次来都要点他的。这反反复复都听了多少遍了，言兄还没听腻呢？”

夏璟言头也不抬，慢悠悠道：“不腻啊。”

“…”顾千城换了个姿势，臂肘抵在茶桌上，支着下巴，盯着对方用玩笑的语气说道：“这摄政王被先皇收作义子前叫做江晏，而言兄叫做江言，真是巧了，难道说…言兄其实是摄政王的弟弟？”

“是啊。”夏璟言依旧没抬头，吹了吹茶末，杯中荡起层层涟漪。而夏璟言的语气也仿佛只是吹了吹茶末般自然，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顾千城却轻蹙了下眉头看着对方，似是在思索对方话的真假。半晌，顾千城开口道：“这也没听说摄政王有弟弟啊。摄政王不是孤儿吗？言兄你是在开玩笑吧？”

“嗯哼。”夏璟言未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恰在此时，堂前又传来一压言木声，那说书人说道：“先帝托孤于摄政王，摄政王临危受命，辅佐年幼天子处理朝政。谁曾料到，当初的一个边疆孤儿最终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连当今天子都要让他三分！”

好！！！那说书人话音刚落，堂下便立即响起一阵异常热烈鼓掌叫好声。只是在这叫好声中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解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