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用马甲不就行了 第4章 第 4 章

何影璐不太愉快地皱眉注视着对面那两个人，看到总编剧何燕平淡的表情，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暗骂这部戏的投资方不做人。

换一个周宇已经很让殷导生气了，这硬塞过来的男二是白熊自己平台制作剧爆火的男二，不管以后他们两个会不会撞赛道，但至少现在，周宇连拾利益是一致的。

资方把这两个人塞过来，是打算让他们联合对殷导形成反制吗？可是之前买殷导剧的，没几个敢这么压着殷导的，这么搞，下一部戏别想压价买到殷导的了。

但说是这样说，周宇不愿意换，连拾也不可能让自己掉饼，他都和粉丝透露好了，剩下一个没定下来的女主角，来了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何影璐自己是制作公司这边的人，打不过白熊家大业大，可她也希望剧好啊，每部剧都像白熊这么搞，那她们这些承包拍摄的小公司还能活吗？

资方投资、买了一部烂剧，拍拍屁股走了，害的可是她们这些好不容易积累起口碑的小公司！她们卖的剧卖不好，那……

何影璐正胡思乱想，忽然那边殷导开口说：“来了。”

何影璐下意识抬起头，接着眼前一亮。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除了脸色比较难看的连拾外，坐在左侧的暂定女主演白颖说：“这个看起来像李若白的样。”

连拾脸色更不好看了，女主男二男主打架，小鬼遭殃，围坐一圈的工作人员没人开口，反而殷玉莲态度很寻常，抬了抬下巴：“化妆间从那出去，先去打个底，再换套衣服，今天慢慢试。”

连拾的经纪人说：“现在就上妆试了？不太好吧？”

何影璐脑子还在转，殷玉莲冷着脸色瞥了一眼：“今天请你们来是一起试，爱看不看，我说了这部戏一定用你们了吗？”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殷玉莲这时候看了宋寅一眼，发现他虽然也没有料到这里面空间是这么的情况，但是神色很平静，没有一点大学毕业生初出茅庐的容易紧张和无措的毛病。

相反，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去换装化妆了，好像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没关系。撇去他进门时那种更明显的李若白特质，他本人的眼神，就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之前被人打压过？或者跑过龙套，总之经历颇多的样子，这会成为殷玉莲选择角色的考量因素之一，但不是全部。

不是阅历越深就越会演戏了，这次试，主要还是看看，这个新人有没有让她对抗资方，和资方谈判的资本。希望她没有看走眼。

看到一言不发去试装的连拾，殷玉莲皱眉，那种对方不适合李若白这个温文尔雅角色的感觉更浓了。

化妆间很简陋，甚至没有隔断，一个化妆师摊开化妆箱，手忙脚乱的，看到他招呼他帮忙找了几罐粉底液，然后自言自语：“今天就你一个，不着急嗷，我们慢慢化。”

宋寅心想，他不着急，连拾自带了化妆师，可是殷导还能想到给他准备一个，说明他合格了，殷导还是很有希望要他的。

他垂眸，忽然说：“能把我的脸色化红润一些吗？我想要那种被风吹得微微泛红，但看不出来是病人的那种感觉。”

化妆师停住，看了他一会儿，爽快说：“行。”然后碎碎念：“你别看他们带了自己的化妆师，他们试了也没用，这部戏到最后还是要我来化，一个个都拍写真，不贴合人物有什么用？”

化完之后，她给宋寅定了个妆：“好了，在这等吧，你演过龙套吧？以前我跑剧组的时候，龙套都是等人家搭完衣服，再自己去拿，换装完再来化妆，就晚了。”

所以宋寅先来化妆，不是没经验，而是太有经验了，他知道他现在去也是在服装间等着。

宋寅明白她的意思，连拾约莫还会在服饰、配饰上这些做文章，他毕竟有一个大团队，什么都提前拿到最好的是很正常的，但宋寅有心理准备。

他只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然后在心底默默说，演过。但她不想再演了。

试镜场景在半搭完的棚里，还是宋寅试镜那段的落花回廊，但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有半截伸出来的花枝，精致的回廊，还有铺了绿布的桥底，后期会P上湖景。

但因为不出镜所以略显粗糙的木板阶梯，还有对面拿着剧本，一脸冷然的女主白颖，还是让人感受到不小考验的。

殷玉莲无所谓谁先来，看到连拾放下外套，自己上，嘴角轻轻扯了扯。

从这段来说，连拾先上确实有优势。因为这段是他上部爆火的男配角色相类似的高光片段。李若白身受重伤，不想女主来，但他站得远远的，望着白雪覆盖新梅，既不希望，又等女主来时，他第一眼看到她。

和他们多年前初遇那样。

当年春若桃花，如今新梅映雪，他也是这个冬天中即将被掩埋的腐朽躯体之一，但是女主云浅衾的到来，仍然让他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活力。

编剧何燕曾经和殷玉莲说过，这段可以看作剧本里李若白这个角色的回光返照，因为在这里，他的人生再也没有残缺了。这是李若白自己都承认的圆满，所以这段好演也不好演。

毫无疑问，连拾再次犯了低级错误，他一上场，白颖就忍了忍，李若白是深受重创，但是他是秦家军的主心骨之一，他受伤的消息是被瞒得好好的，他想女主来，也不会希望女主看到他孱弱的样子。

那你化得那么明显的苍白是想干什么？

好，这是想借这个镜头暗示李若白命不久矣，他能忍，但是接下来连拾的台词：

“我没想到你会来，能在这里看见你，看来的确是我之幸了。”

这是很含蓄，很符合李若白人设的两句台词，可是连拾念的重音不明、语意粘连也就罢了，为什么他念完，要“深情”地看着她？

女主不是你表现深情的工具好吗！而且这时候你又忘了他身受重创了！一边用设定告诉观众他背负重任，一边演都懒得演李若白的掩饰？

好在这时连拾低头咳嗽了两声，白颖也按捺住不耐，勉强进入情绪：“当年我明明说过，若你不愿，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助你。”

李若白的命运不是他必须背负的，他甚至渴望过云浅衾把他拉出泥潭，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襄助秦家军，最后走向那个必死的结局。

为什么呢？这是云浅衾的不解，也是李若白重伤催化出来的他们对话的重要时刻，白颖表达出来了，宋寅发现，同咖位的男女演员，女性演员的演技确实细腻和言之有物许多。

连拾再次刻板地苦笑下，接着他用他被市场认可过的（那个男配）的演技，虚弱又深情款款地说：“浅衾，何必如此，你我都知，我们不欠彼此什么。”

何燕看不下去了，她侧头和副编剧说，要是连拾演，这句台词得改，副编剧点了点头。

其他人还没觉得连拾演的有什么问题。其实客观来说，连拾在古偶里的演技还是能看的，不然也不能爆火，包括他演深情，也是你能看出来，而且勉强能看出来，能接受的。

不像其他小生，那么难以下咽。

但是太没深度了。

殷玉莲淡淡说：“宋寅来吧。”

连拾披上外套，看了这个和他一样妆造，但是单薄简朴了许多的“李若白”一眼，忽然点了个头。

宋寅没有任何受宠若惊，淡淡颔首。

站到回廊那，所有人敏锐地发现，刚刚那个低调的，有点像李若白的青年，气质变了，他不再是像李若白，而是……

白颖拿着剧本，语气却很有情绪：“李若白？你没事吧？”他们能听出来，比起前一版，这次云浅衾的语气多了些迟疑和不确定。

因为妆造。

这里的回廊是大雪天，花是李若白的幻觉，实际上后期要做花凋谢然后全部被白雪覆盖的感觉，李若白作为一个病人，也是披着雪白大氅，柔软的狐毛，紧贴着他的脸颊的。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李若白脸颊微红，好似只是在风中站了许久，所以脸色还有些红润，而且，他的眼睛是笑着的。

连拾本来在喝水，看到宋寅这个微表情，心里一震，手就这么握着水杯不动了。

李若白轻轻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个短句，他的重音落在“会”上，说得很柔和，感觉就像是和云浅衾两个人久别重逢闲话一样。

但没错，这才是李若白的态度！因为在他心里，他根本不是和云浅衾没可能了，也不是命不久矣了，他对性命之事看得云淡风轻，之所以伤重还出来看雪，是因为他觉得，她会来。

重点在会，而不是她，谁都知道李若白心里想的是她。这几个语气和重音连拾刚刚的重点全都错了。

接着是下一句：“能在这里看见你，确实是我之幸了。”这句里带了些轻轻的感慨，只是云浅衾不知道，他不只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表现了李若白对自己命运的坦然。

他感慨的是，死之前能见你一面，还是这样体面温和的一面，确实是我的幸运了。

这才是李若白。

是死的时候面色安详，仿佛只是去陷入一场美梦的李若白。

殷玉莲能感觉到，白颖进情绪了，这个新人厉害啊，第一次带妆，能把白颖带进去，而且没用任何生硬的技法，她记得他几乎是一开口，就把李若白这个角色立起来了。

“当年我明明说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助你。”云浅衾显然有些动容了，她的情绪，不止有对李若白这样一个君子的惋惜，还有对往日情谊的回忆。

这样真诚的情绪才是自然的，可以让部分剧粉嗑上，也不至于让男女主党大骂女主脚踏两条船，因为这里两个人的情绪都很精准。

因为如果不精准，就不会有，他明明是爱你的，你也珍惜他，但就是不爱他这个感觉。

李若白的发丝被轻轻吹起，他似乎想要咳嗽，但喉头微滚，忍住了。名动天下的军师，就是连这点小事，都会面面俱全注意到。

为了掩饰，他甚至轻轻笑着偏头，声音轻哑：“浅衾何必如此？”又一个和连拾重音不一样的地方，这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句玩笑。

“你我都知，”宋寅每个停顿都很符合人物思考、措辞的习惯，对性格的塑造更加立体了，“我们不欠彼此什么。”

他口口声声都说着，不必谈这些，可是含笑的眼睛，在风过后，慢慢渗出一些不舍，一些怀念。和第一次试戏时那样，他掩饰得很好，没让她知道。

她说照顾好身体，他还俏皮地轻笑两声，张开手。这是剧本里不曾有的，但是没有人想起来，白颖也接住了，她面露诧异，好像一瞬间窥到李若白在想些什么，她在犹豫，对方突然这么主动，是不是真的对她……

李若白却不是为了拥抱她，他接住一片雪，这也是场景里没有，需要演员用互动去丰富的。殷玉莲明白他加这个动作的含义了。

李若白弯着眼睛，笑着说：“你瞧。雪都是会化的。”

云浅衾以为这句话是宽慰，他会和秦家军一起回来的。但李若白是在对她告别。雪化的时候，他也会去梦里，春暖花开的回廊下，见她。

多可惜。是他先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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