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犬与恋世兔的履约纪事 第9章 第 9 章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沈昭月挖了一天一夜，直到挖出一个足以容纳自己的坑洞才停下。

她的双手早已伤痕累累，红肿不堪，早已失去了知觉，但她却一刻不停地回到了春桃身边。

摸索了许久，沈昭月才找到了春桃的眼睛，替她合上了眼。

“春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就连你的坟茔，我也只能草草了事。”沈昭月早就哭红的双眼，再度溢出泪水。

晏时清忽然道：“你的未尽心愿，就是不希望她死？”

“是，”若说心愿，沈昭月此刻最想许下的愿望就是春桃能够醒来，她的语气激动起来，“你能救春桃？”

晏时清道：“她情况糟糕，但心脉被护住了，尚有一线生机。”

“怎么会......”沈昭月不是不相信晏时清，只是她清楚春桃是一个初入门的小修士，哪里能在那两个远远强大自己的修士手下存活。

晏时清点了点春桃头上的发簪，随后才想起来沈昭月瞧不见，不耐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簪子送给她了。”

沈昭月回忆起昨夜，她为了给春桃修炼进步准备奖励，又苦于身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便将自己最贵重的发簪赠予了春桃。

她不解道：“可是我送给春桃的发簪，只是普通的发簪。”

晏时清道：“我在你的发簪上施了术法，能够救你一命，没想到你倒是大方，转眼送人了。”

他解释过后，又开始厌恶起方才耐心的自己，他跟她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晏时清浑身抖了抖，引得小黑多看了他几眼，随后道：“毕竟此人灵根也是被撕扯溃败，想要救活可是件麻烦事，帮你可以，但要与我交换一些代价。”

沈昭月忙不迭应声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同我一起死。”晏时清道。

“好，我同意。”沈昭月道。

晏时清满意地笑起来，随手用一件法器将春桃的尸体收容在内，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要救治她需要不少宝贝，我外出搜罗的这段时间，你就在此地等我。”

沈昭月迅速跟上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我能不能跟着你？”

要她一直陷入不知长短的等待中，实在煎熬，何况她并不完全信任他。

他们非亲非故，救治春桃听起来难度不小，晏时清为何会因为一个荒唐的条件就愿意帮她？

没有真正救治春桃以前，沈昭月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晏时清嫌弃地挣脱了她的手，用清洁术把自己的衣袖处理干净，将她上下打量道：“你一个凡人，跟着我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他说完便不看她的反应，对着小黑招了招手，径直向前。

沈昭月紧紧抿着唇，她无力反驳，但也不甘于此。

她抬眼看向黑暗中唯一的红光，亦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黑雾重新化作了一条小蛇，挂在晏时清的脖子上，它回头一望，惊讶道：“魔君，沈姑娘跟上来了。”

沈昭月处处顶撞他，晏时清满肚子气，冷哼道：“她喜欢跟，那就让她跟。”

他特意走难走的路，偏偏脚下生风，步履飞快，不给沈昭月探路的机会，很快，身后便响起跌碰的声音。

沈昭月跌倒后，很快又爬起，再度跟着晏时清。

接连几番之后，黑雾忽然道：“魔君，沈姑娘好像，没有爬起来。”

晏时清闻言停下脚步，回头走到沈昭月身边，她紧闭着双眼，看起来是力竭晕倒了。

他捡了一根树枝，蹲下身，戳了戳她的脸颊，认真道：“我若是现在就弃她于不顾，应该要不了两日，她便会自然死亡吧。”

黑雾顿时警觉起来，大声道：“魔君，您才说过不会强人所难，沈姑娘现在还不想死，您不能这样。”

晏时清起身道：“言之有理。”

他将树枝丢开，看了眼浑身满是脏污的沈昭月，嫌弃道：“你带上她。”

黑雾只得化作黑色人影，把沈昭月背在背上。

下了山，晏时清行进的方向看起来准备绕开城镇，继续走山路。

黑雾斗胆谏言道：“魔君，沈姑娘烫得厉害，像是发烧了，需要进城替她好好梳洗一番，寻个医师吧？”

“发烧？”晏时清回身来到它三步之外，果然看到背上的沈昭月脸色极差，难受地直哼哼。

“凡人怎么如此脆弱，一点小伤就病了。”

黑雾听出他的嫌弃，不知所措道：“魔君，那我们现在是......”

“去西周城，”晏时清撇了撇嘴，“真是麻烦。”

黑雾无论如何变化，都只能维持黑色的外表，因此它不能以现在的面貌出现在人多的地段，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晏时清亲自去找了一间客栈，打点了店小二，寻了侍女来，伺候沈昭月。

店小二收了钱，办事效率不错，很快便又请来了医师替她看病，不需要晏时清再费多余的精力。

他盘坐在屋顶，看着街上密集的人流，人来人往，勾动地心烦意乱。

黑雾化成蛇形挂在他脖子上，吐着信子感受沈昭月的气息，她还发着烧，生命体征尚不稳定，“魔君，沈姑娘像是还没脱离危险，您不去看看吗？”

晏时清道：“她死不了，有什么可看的。”

这个女人的求生欲倒是出乎他的预料，都活成这样了，还不愿死。

黑雾还惦记着晏时清要与沈昭月同死的事，试探道：“魔君，你为何突然要与沈姑娘一起死？”

晏时清淡淡道：“那时我同她的约定，不是你该管的事。”

屋内沈昭月被侍女带着洗过了澡，身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包扎过，医师开了汤药方子，交给侍女抓药采买。

和店小二打过招呼后，侍女便赶去药店为沈昭月抓药熬药。

方才热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昭月绵长的呼吸声。

*

藏锋山。

宋廉从竹林小筑中走出，白衣染血，他与春桃替换灵根失败，自身也受到了不小损伤，日后多半修为难有寸进。

他在换灵根时昏睡，醒来后，本想找藏剑道人讨个说法，却瞧见了晏时清对其掏心的场面。

藏剑道人死了，他的灵根也就彻底毁了，再无修复的可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宋廉在藏剑道人身上发现了一份典籍，即便是如今的他，也能修炼此功法。

除此之外，利用藏剑道人身上的钥匙，宋廉总算打开了他的密室，这间密室从前宋廉从未进来过，但他知晓这里面藏着藏剑道人的众多秘宝。

入室便看见一尊兽像，兔身人面，嘴角呲出尖锐的牙，看起来十分诡异。

与之直视，像是能被摄取心神。

宋廉有些心悸地退后两步，平复心绪后，确认这只是一尊石像才继续往里走。

密室中摆放了不少法宝，最引人注目的，反倒是放在角落的几本书籍，书封上什么都没有，看起来不像是功法。

在宋廉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藏剑道人有阅读典籍的习惯，他上前翻阅，内容像是前人所写的自传，记载的多是一些历史纪实，且都是他不曾听过的。

其中记载了他从藏剑道人身上搜来的那本功法起源，是一位误入魔域的修士，在灵根受损后机缘巧合之下所创。

这位前辈凭借此功法得以重新修炼，随后遇到瓶颈，失去灵根后的身体无法合理安置强大的修为，越是修炼到后期，身体越容易出现自爆风险。

而他运气不错，他在魔域四处游历，没过多久便发现了解决之法。

宋廉呼吸有些急促，他寻到了这份功法，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隐患，他没再耐心地逐页看，动作飞快地翻找，终于在后几页看到了解决之法的详细记载。

【欲要缓解肉身自爆隐患，需每月以魔龙之血浇灌之。】

魔龙之血？

宋廉瞬间联想起了藏剑道人咽气前，对着晏时清所说的话。

“你是那对夫妇的孩子，时间上魔龙最后的血脉？”

那时晏时清并没有回应他，但宋廉相信藏剑道人的判断。

想要安稳修炼功法，晏时清将会是他唯一的希望。

凭借宋廉自己，根本没办法对付强大的晏时清，他需要找一些助力。

匆匆离开密室，宋廉带着藏剑道人熄灭的命魂灯，求见青云宗掌门。

晏时清这些年离开魔域，在修真界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总有死伤，早就惹得众多仙门不快，只是先前的几番试探都没从他手中讨到好处，反倒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仙门百家便只能以晏时清尚未正面同仙门宣战为由，给自己寻一个蛰伏的体面。

宋廉面见掌门，添油加醋描绘了晏时清猎杀藏剑道人的过程，声泪俱下道：“师尊教导我多年，若是不能替他复仇，我寝食难安，何况魔族在青云宗如此肆意妄为，只怕是早已不将仙门看在眼里。”

藏剑道人在青云宗多年，与掌门也有些交情，如今死状凄惨，掌门也于心不忍，但若是要让整个青云宗因此与魔族相对，在仙门百家都尚在观望时，掌门也不敢贸然做这个出头鸟。

各大仙门本就想要压一压魔族的气焰，如今晏时清停留在修真界，正是好时机，若是这个时机能够被青云宗把握住，定能为宗门带来好处。

掌门将跪地的宋廉扶起，满意地看着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先锋。

赠予了他几件法宝与一枚玉令：“此令牌能调动我宗弟子，你且去查探一番晏时清的底细，随时可调动弟子为你所用，若是他身边没有魔族接应，我们便寻个机会，联合仙门将他诛灭在修真界。”

“你且小心查探，有消息随时告诉我，若是我青云宗能够除掉他，你便是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