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8章 Pearlville

其实那一句“我考虑一下”，是冲动之下说出口的。

可薇妮回到家里，冷静下来后，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后悔。

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面对那被忽略了很久的悸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排斥阿扎列尔的靠近？

那次晚餐后？他跟她学面包后？还是他开始请教炼金术后？

又是什么打动了她的心？

一日不落的早餐？费尽思心准备的礼物？还是认真学习时展现的聪慧？

或许都有。

薇妮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从前。

五岁前，她和父母生活在希尔山脉外围的村庄。

生活平静美好，她还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儿。

五岁，城堡举行了觉醒仪式，她觉醒了最顶尖的女巫天赋，辅助觉醒的魔法阵的光华熄灭后，还来不及见父母一面，她就被主持仪式的长老带走。

惶恐不安之下，父母送来了她的行李，那一只大大的包袱里，装着她的所有东西，那一只三岁生日得到的小熊玩偶陪伴她度过了最害怕的日子。

后来她启蒙，见到了希尔家族下一任家主薇拉·希尔。

薇拉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怜惜她小小年纪离开父母，被长老严格要求，常常以辅导她的名义带她到藏书阁躲懒，在那里，她喜欢上了阅读和炼金术。

可惜，有一次她因想家，在房间抱着小熊哭出声，被巡查的侍女上报长老，长老嫌她性格胆小，依赖外物，当面烧掉了她的小熊。

而父母担心她不适应新环境送来的物件，早已被侍女潜移默化替换，失去小熊后，她与那个温馨的家庭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她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更加认真地修炼，生活变得很压抑，但幸好有薇拉，有藏书阁，她还有放松的机会。

进了希尔城堡以后，她再没见到父母，只有每隔三个月送来的信件，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父母的孩子。

八岁，弟弟诺亚出生，父母的信件里开始频繁出现关于他的事。

她再也不会是谁的唯一了。

十五岁，战争爆发，家主带领尖锐和大批长老驰援盟友，留下继承人薇拉处理事物。

阿克曼女巫趁机联合薇拉的伴侣，和一些不满家族制度的希尔女巫偷袭希尔山脉，薇妮的父母、大姐薇拉，还有许多熟悉的人，死在了战争中。

薇妮幸运地活了下来，但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薇拉并没有死在敌人手里。

她带领衷心的部下拼死抵抗，为了抵御强大的对手，使用秘术强行提升修为，挺到了救援到达。

但她本人却修为耗尽，油尽灯枯。

若是她愿意，可以使用圣药活下来，代价是散尽修为。

但她不愿。

伴侣的背叛让她心灰意冷，她失去了生的意愿。

一直到她停止呼吸，薇妮都守在她身旁。

也是因为她的请求，薇妮留在希尔山脉，直到家族再度繁荣才离开。

——驰援盟友的家主和大量家族中坚力量在这场战争中死去，希尔家族宛若狂风中的残蜡，若没有薇妮这只灯罩，这只蜡烛没有积蓄力量度过去狂风的机会。

惨烈的平叛结束，存活的长老开启家族传承的魔法阵，杜绝任何外来势力进入希尔山脉的可能性。

同时，加进培养新的继承人薇妮，并且频繁出入权贵场所，争取盟友的庇护。

而这所谓的盟友，其实只是同一信仰的另一个势力。

那是混乱的三百年，是薇妮不愿回想的三百年。

说来可笑，从五岁起，薇妮再也没见过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在不断失去，从未得到。

一开始就讨厌的弟弟诺亚却莫名孺慕她，但他在三十岁的时候，丧命于一场狩猎中，至死，本该亲密无间的姐弟都未见过面。

等她强大到可以随意见到自己的亲人时，她想见的人都早已离去。

但她还是去见了弟弟的后人一面，试图从他的样貌中寻觅诺亚的影子。

这是徒劳。

薇妮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没有再和他们见面。

关系不远不近，时间越久，彼此就越疏离。

她离开希尔山脉前，家里有一个长得很像诺亚儿子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薇妮收回思绪，想到小镇上那只傻乎乎的小熊，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

她不知道原因，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尘封多年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拿出一只魔法卷轴，薇妮写上一句话，把它变成知更鸟，抛向天空。

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不排斥他，会默许他的接近，遵从心意，她会答应。

她不是冲动的人，做决定之前通常都会再三思考。

但关于他的事，她并未深思。

她只是想做就做了。

毕竟离开希尔山脉时，她就决定，以后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她做好了决定，便将一切抛之脑后，去实验室继续自己的实验。

而那边的阿扎列尔，骤然收到薇妮的信，看见上面写着[我同意了]后，整只熊都傻了。

他反复看着那一行字，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他阿扎列尔何德何能可以陪在她身边啊？！

阿扎列尔觉得自己怕不是在做梦，捧着那一卷纸翻来覆去看，兴奋地店也不开了，一晚上没睡着。

他想上山去找薇妮，但薇妮没说，他不敢去。

在等待中，他第一次讨厌起了枇花节。

*

枇花节前一天，邦妮终于找到机会去见马克兄妹。

和两个小朋友分享了和玛蒂在明纱的经历，邦妮开开心心回家，见到了出乎意料地人。

“姨妈？！”邦妮震惊地望着和妈妈坐在一起喝茶的人，劳拉上前拥抱她。

“回来了？怎么见到我这个反应，不欢迎姨妈啊？”劳拉故意逗她。

邦妮这才回神，“没有！我可欢迎姨妈啦！”

她将头埋进劳拉怀里，“我想姨妈嘛，昨天还梦到您啦！刚刚我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哈哈！”劳拉拍着邦妮的背，转头同米娅说：“瞧瞧你这女儿，嘴甜得咧！”

米娅笑，“就是个喜欢皮嘴的。”

又是一阵笑，劳拉松开手，拉着邦妮和她们一起坐。

邦妮给自己倒了茶，又拿了桌上的茶店来吃。

她没想到姨妈竟然会丢下姨夫和两个表弟，来珍珠小镇过枇花节，难道是和姨夫吵架了？

听着米娅和劳拉聊天，她的好奇心空前地大。

劳拉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要说的话都说了，喝完杯子里的茶，她便起身会房间休息了。

她一走，单独和米娅待在一起的邦妮只觉得浑身难受，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溜走时，米娅叫她，“邦妮。”

邦妮一激灵，“我在，妈妈。”

米娅双手交织，放在桌上，上半身朝邦妮倾斜，“你去明纱的时候，遇见了塞班家的人？”

邦妮点头，老老实实回答：“我和姨妈在街上遇到了塞班家的二儿子塞德里克，然后他说要来拜访，第二天他和他父亲、妹妹一起来，我和哥哥招待了他们，还跟他选了宝石项链的样子…”

“怎么了么，妈妈？”半个月前的事，怎么这时候来问她？

米娅沉吟片刻，告诉他，“你姨妈和塞班家有生意要做，为了彼此放心，塞班先生提出为他的二儿子求娶一位淑女…”

她停顿了一瞬，盯着邦妮的眼睛，继续说，“你知道的，你姨妈没有女儿，就算有，年纪也不适合，所以，塞班家向你姨妈求娶了你。”

邦妮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然后是浓浓的疑惑。

米娅松开手，靠回椅子，问她：“你想嫁吗？”

邦妮迷茫：“我不知道…”

她从未考虑过结婚的事，她觉得自己就像马格纳和斯蒂安一样，能够开开心心待在家里，永远不会离开。

她才十五岁，离开家嫁人，以后的生活还能像现在一样快乐吗？

她不知道。

米娅说：“塞班家的人，品行都不错，家里条件也好，你嫁过去也有劳拉帮衬，如果你愿意，以后日子不会难过。——至少不会吃苦。”

邦妮根本没有心思思考她说的话，她只是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中。

她突然意识到，女子在满了一定岁数后，必须离开家嫁人，加入另一个陌生的家庭生活，她现在的家，不会是她一辈子的家。

她低头不说话，米娅语气温柔了些：“妈妈不会逼你，你好好想一想，节后再告诉妈妈你的想法，可以吗？”

邦妮点头，没有说话。

米娅结束了这次谈话，“会房间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照顾凡妮莎辛苦了。”

然后她率先起身，离开了这里。

邦妮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巨大的焦虑席卷了她的身心，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谁能帮她。

迷茫中，她恍然明白了劳拉来珍珠小镇的原因。

可她来不及产生更多想法，就陷入了对未来的审视中。

嫁人，或是拒绝求婚，这是她人生必须的选择，若不能在尚有选择的时候想清楚，她将失去掌握命运的所有机会。

暂时先这样叭，过几天再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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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Pearlvi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