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蛇供香 第7章 索布德

从巷子回到花鸟市场没多久，齐暄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许明洲打来的电话。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

齐暄边往路口走边说：“找到了，约的后天早上八点，在公园正门碰面，然后一起过去。”

电话那头的许明洲有些担心：“靠不靠谱啊，青海这么大，你要找一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蛇，光靠这几个蛇贩子能找到吗？”

齐暄何尝不知，但比起让他和温妍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的去找，有人带一带总是好的。

“他们可能不能带我找到那种蛇，但他们可以带我找到蛇多的地方，并教会我怎么抓蛇，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不是吗？”

温妍抱着兔子，并没有注意他们俩的谈话。那只兔子的毛白白的，粉红的小嘴，长长的耳朵，温妍怎么看怎么喜欢。

快到路口的时候，路过了那家卖兔子的店，她碰了碰齐暄的胳膊，指指兔子，又指指那家店，示意自己要过去一趟。

齐暄听着电话，但也大概明白了温妍的意思，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指指自己，又指指地，表示自己就在这里等她。

两人之间的交谈就这样简单的、安静的完成了。

许明洲觉得齐暄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好吧，那后天需要我陪你们一起去吗？”

齐暄细细想了想，还是不打算麻烦他了。

“暂时不用，如果后面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那边呢？”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车和宾馆都已经搞定了，你们就在花鸟市场等我就好，我马上过来。怎么样，你许哥我做事效率是不是很高？”

见他那么得意，齐暄忽然想逗逗他：“高高高，没人效率能比你八宝粥高。”

“什么八宝粥！不是说好不叫这名儿了吗，你怎么又叫！”

听这语调，齐暄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许明洲，正在因为被揭老底而气得跳脚。

八宝粥，是上大学时许明洲在学校里的外号，因为他很喜欢喝八宝粥，喜欢到每天早上都要来一碗，而且怎么喝都喝不腻。

赶巧儿呢，他名字里又带了个粥的谐音字，所以同宿舍的弟兄们，干脆就给他起了个别名儿叫八宝粥。

许明洲其实不在意这些，任他们怎么叫都行，独独有一点，就是不能在异性面前这样叫他，因为他觉得没面子。

齐暄打心底里觉得许明洲就像一只猫，踩到尾巴就炸炸毛，装装样子，但又不会真的生气，是个顶好玩儿的人。

他瞟了眼那家店，确定温妍还没出来。

“放心吧，温妍没在旁边，她给兔子买吃的去了。”

“这还差不多，破例原谅你一次啊，下不为例，还不快谢谢你许哥我。”

齐暄不由得想笑，许明洲一点没变，还是和上大学的时候一样没个正形，天天在嘴上耍混，明明岁数比他小，却次次要让自己管他叫许哥。

“行，谢谢许哥，许哥宽宏大量。”

被齐暄哄高兴的许明洲乐呵了半天，忽然意识到漏了什么：“兔子？什么兔子？”

“刚才打听消息的时候顺手买了一只，温妍好像还挺喜欢的，抱着玩半天了。”

许明洲倒是觉得正常：“女孩子嘛，就是喜欢像什么兔子啊、猫啊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

正好这时候温妍抱着兔子回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个塑料袋，装着一些干牧草和胡萝卜。

齐暄换了话题，催许明洲道：“请问许哥你现在到哪儿了？人温妍都回来了，不是说马上过来吗？过哪儿来了啊？”

话还没说完呢，一辆白色越野就停在前面路口处了，许明洲摇下车窗冲他们喊：“这不就到了嘛，上车吧。”

“这车怎么样？车主这几个月正好有事不在西宁，我跟他租了整整三个月，他还给我打了八折呢。”

齐暄简单看了一眼，这车应该刚买没多久，车内基本都还是九成新的，有些奇怪，按说这样的车，是不会流入租车市场的。

“车没问题，不过这么新的车，车主真舍得租出来？不怕刮到蹭到啊。”

见齐暄一本正经，许明洲不免哈哈大笑：“当然舍得，因为车主是我小叔啊。齐暄，你是不是傻了，我小叔就是专门做车生意的，你忘了吗？”

要是许明洲不提，齐暄还真就给忘了，怪不得这小子效率这么高，原来是早找到上家了。

温妍一路上都没说话，她在忙着喂那只兔子吃牧草，它吃草的时候小嘴咂吧咂吧的，简直不要太乖。

浑身白色的毛，让她想起了苍山寺里的一只猫，它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瞳，透亮透亮的，很是漂亮。

第二天一早，齐暄和温妍一起去买了些后续可能会用到的装备放车上，比如指南针、医药箱、抗蝮蛇毒血清、露营帐篷之类的。

还一人买了几件厚衣服，因为许明洲说青海日夜温差大，他们带的那些衣服根本扛不住。

温妍把那只兔子暂时托付给了许明洲，她不想带着它去和蛇打交道，万一出些什么事，她可能来不及去顾它。

再者说它本来也是齐暄的，虽然齐暄并不介意放在她这里，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太好。

不如等这次把事情办完了，回苍山的时候把这只兔子从齐暄手里买下来，一起带回去吧，也算是全了这份缘。

***

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许是一天本就很短暂。转眼就到了第三天，他们早早的起来，吃了早饭，然后去公园正门等着碰头。

八点整点的时候，一声喇叭从车后响起，齐暄和温妍同时扭头去看，一辆车正在往他们这儿来，越过他们的时候，副驾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老头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两位客人，跟紧我们的车，路途有点远，要开几个小时呢。”

老头没骗他们，这一开就开了将近**个小时，中途只休息过一次，就是在路边吃饭的时候。

终于，下午六点左右，他们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叫索布德的小镇，位于格尔木市附近，靠近昆仑山的那一带。

齐暄不明白，抓一条蛇，用得着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吗，转念一想，又觉得老板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兴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什么奇特之处吧。

吃晚饭的时候，齐暄和老头闲聊，也算是探探口风，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镇子上，他和温妍两个人，势单力薄，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可不太好。

“老板你干这行得有些年头了吧。”

“诶，什么老不老板的，叫我蒋叔就好。我干这行啊，十多年了，只是这年头生意不景气，养家糊口都难。”

“这几年生意确实不好做，别人我不清楚，但蒋叔你肯定是个本事人。”

蒋叔夹了两筷子菜：“怎么说？”

齐暄想起那日的卡车，有条不紊的解释道：“你有自己的门路和下家，又熟悉青海的地形，知道哪种蛇要在哪儿找，和普通的蛇贩子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蒋叔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客人观察力真是不错，不过我呀，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无非是年轻的时候交朋友交的杂，有些人脉在而已。”

“但有一点，你还真说对了，要在青海做蛇的买卖，找我老蒋准是没错的，这哪种蛇爱在哪个地儿待，我全都知道。”

在齐暄给蒋叔倒酒的间隙，坐在一旁沉默了半晌的温妍接了话：“那这么说的话，您带我们大老远跑到索布德这地儿来，是因为这里有很多阿拉善蝮蛇吗？”

蒋叔点点头：“嗯，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阿拉善蝮这种蛇啊，青海戈壁滩上多得是，但要说品相最好的，非索布德这里的莫属。”

齐暄疑惑：“都是戈壁滩上养出来的，怎么这里的就比别处的要好呢？”

“客人你有所不知，索布德，在蒙古语里指的是珍珠，这个镇子之所以叫这名儿，是因为这附近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盐湖，在戈壁滩上看起来就像珍珠一样。”

“可能是受了盐湖里矿物质的影响，这边养出来的蛇，不论是品相还是个头，往往都要比别的地儿好些。”

齐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蒋叔不愧是靠这个吃饭的，对青海的蛇简直是了如指掌啊。”

“过奖过奖。”

正准备问些别的的时候，蒋叔却忽然好奇起来：“两位客人大老远的来青海，不会就为了买条阿拉善蝮蛇吧？青海本地好看的蛇那么多，怎么偏偏就看上了阿拉善蝮这种毒蛇呢？”

齐暄讪讪地说：“倒也不是只为了阿拉善蝮，我们还在找另一种蛇。”

蒋叔一听，眼睛都放光了，以为又来了一单生意：“另一种？名字不妨说来我听听，万一我知道哪儿有呢就一并给你抓了，省的你俩麻烦。”

“多谢您的一番好意了，只可惜我们不知道那种蛇的名字，只知道蛇鳞是黑色的，这才专门到青海来找。”

齐暄话锋一转，把问题抛给蒋叔，想看看从他这里能不能问出些线索来。

“不过蒋叔你见多识广，兴许知道我说的是哪种蛇？”

蒋叔停下筷子，想了半天，他不记得说青海本地有黑色的蛇啊？

“这倒是没听说过，黑蛇在青海不常见，两位客人会不会是搞错了？”

“或许吧。”

齐暄有些失望但不多，因为本来他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检测机构都查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蛇，要是随便问问就能知道，那才是见了鬼了。

靠花色问不出来，那靠毒性呢？

温妍换了种问法：“那还有比阿拉善蝮蛇毒性更强的蛇吗？”

此话一出，把正在喝酒的蒋叔吓得呛了喉咙，他像是被温妍的话给惊到了，因为他不明白，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对毒蛇这么感兴趣。

“应该是没了，这阿拉善蝮蛇的毒性已经够强了，大部分人光是遇见都要绕道走，像你们这样专门要养，还亲自来抓的人，别说是少见，简直就没见过呀。”

齐暄尴尬的笑笑，给温妍打圆场：“蒋叔，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我们俩呢，就是喜欢这些美丽又危险的东西。”

蒋叔摇摇头，以表示他的无奈：“现在的年轻人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咯。”

后面两天，齐暄和温妍跟着蒋叔几个人，在索布德附近的戈壁滩上，抓了几只品相不错的阿拉善蝮。

但说实在的，齐暄觉得每只蛇的品相都好像差不多，有着一样的花色，一样的吐信子的声音，除了长短有些不同，其他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两天他主要是在跟着那些伙计去学怎么抓蛇，蛇怎么算好又怎么算差，他并不清楚，不过蒋叔说好，那就算好吧。

齐暄挑了只顺眼的留下，让蒋叔通过他的门路送回山西去。付完钱后，又跟机构通了个信，让他们再检测一遍，确认一下血清里的那种不明物质和从云惠师父身上取下的鳞片，是否真的是和阿拉善蝮蛇的基因相似。

齐暄可不希望做无用功，他可以花费很长的时间去做一件事，但前提是这件事的方向并不是错误的。

***

六月六日晚，齐暄弄来张青海的地图，和温妍商量，准备从镇子这里开始，沿着昆仑山脉先搜一圈，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第二天早上送走蒋叔那些人之后，齐暄又去给车加了油，顺便买了些水和食物，还有捕蛇的工具，像捕蛇网、蛇钩、蛇夹之类的，以及几个大的厚玻璃罐。

他们一连十几日早出晚归，在荒芜的戈壁滩上来回往返，划区域做记号不停地找，只希望能够发现一点关于黑蛇的踪迹。

期间机构再次传来了消息，确定他们要找的那种蛇和阿拉善蝮有关，齐暄因此更加坚定在这里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是很可惜，这次老天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眷顾他们，任他们怎么奔波怎么努力，除了找到几条阿拉善蝮之外，其他仍旧一无所获。

苍山寺里齐暄抽出的那支签，似乎在这里得到了应验，对于他们所求之事，老天给出的答案，就像温妍当初解出的签一样。

时机未到，一切付出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