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梦行 第9章 虚幻境内

“跑起来！”务义先生大声叫唤着。

“今日务礼先生下了山有事，晨日也归我管。”今日偏偏放了晴，颜书与书靳这等小辈学堂三十人从早拉练至午后。

好歹也是各宗门的内门弟子，不少人已辟谷，但那些平日里修炼不勤或是偷懒之人面对这种强度就会叫苦不迭了。

这时训练内容正是登高，只听那务义先生又道：“形神合一，调息静气。这第一点便是形，只有强健体魄，躯体健硕，才能容纳更多的灵力，更好地运用灵力，在将来你们通过考核正式踏上灭魇征程时才不会劳心劳力！”

“嘿！那几个后头的！快点儿的！几个女修都跑得比你们快！”

颜书看着身后不远处的缪烟波与缪橙乐，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古灵精怪，入学堂已有多年，同窗之间都长大了许多，再不似当年模样。

缪烟波无意抬眼，正对上颜书那对含情双目，一时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橙乐顺着那视线看去，咕咚几下跑上来，拧紧了拳头，正想捣上颜书腰间，却被他躲了去。

“你瞧我姐姐作甚呐？”说着又一记直拳朝他门面上打去，却被颜书直直接下，力量之大让缪橙乐只好作罢。

“诶，小姑奶奶，别整日欺负我了，今时不同往日。”颜书故意板正了身子，这体格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娃娃角色，十六岁的个子也拔了尖，远远高过了面前的缪橙乐。

只见缪师妹圆润小巧的脸庞，听了此话后又瞬时染上一层红晕，一对蹙眉之下，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怒意。

她比划着个子，面前那个从前任她打趣拌嘴的小公子，而今已高过自己一个头，踮起脚尖堪堪到其胸膛之处。

缪橙乐不服气，跳起身来揽下颜书肩膀，颜书只得低着头走路，嫌累时突然直起身子。

缪橙乐没撒手，差点摔下台阶，颜书及时注意到，一把抱上缪橙乐腰部，才免于一场意外。

只见缪橙乐被颜书悬空侧抱着，扑腾着双腿，“放我下来！颜书！放我下来！”

颜书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只一挑眉，调笑道：“我不过是怕你摔下去，现在看来，橙乐妹妹倒是不怎么领情啊？”

颜书手上还使着坏，轻轻掐了一把缪橙乐腰间的软肉，吓得橙乐惊呼一声，连连求饶。

“是橙乐失言了。”

那示弱语气娇软，颜书才觉臂膀中的女子娇嫩可人，肌肤相亲之处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就在放她下来那一下，缪橙乐又瞬间变了脸，一路向上跑去，颜书只听她娇嗔话语。

“略！”缪橙乐回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翻脸不认人……”颜书倒也不与她计较，她这般倒是司空见惯了。

这时，缪烟波跑上前来问了一句：“你家书靳哥呢？”

烟波姐倒是个贤良淑德的可人儿，这些年在学堂亦是名列前茅，谈吐自然大方，颇有一副当家大师姐的模样，坐在颜书斜后方位。

有时他回头看，恍惚间竟看出几分封琅月的味道，此刻她恬淡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不由得让颜书想起一些回忆。

有时颜书犯了错，遭先生罚，缪烟波还会偷传纸条给他，劝慰他莫放在心上，那字迹清秀娟丽，颜书无意都藏在了心法簿间，不曾想有一日被缪橙乐玩闹着翻看。

那日，“这是何物！”缪橙乐抓起密密麻麻的纸条，“我就说你平日里收着这玩意儿傻笑什么，原是有传情惬意之举？”

一下子学堂上都热闹了起来，围着颜书起哄，探问他是哪位女儿家，可缪橙乐仔细瞧见那字迹，却愈发觉得熟悉，笃定地看向缪烟波。

众人正想往那方位看去，颜书反应过来，情急之下抓住了缪橙乐，不曾想她未站稳，竟跌坐在了颜书身上，长发垂落，拨弄上颜书的面颊，此番春色场景更是叫人害臊。

瞧见颜书闷哼一声，白皙脖颈处喉头明显，橙乐顿时羞红了脸，周围人齐齐看着热闹，说着玩笑话，吵醒了一旁正小憩的书靳。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时先生走进学堂来，周围人急匆匆散去。

橙乐也逃窜开，坐回座位上，颜书瞅见一旁缪烟波不做声响，自那时起，这位缪师姐便与自己少言寡语了起来，也许是长大了，男女有别，致使同窗之间的距离也远了些。

晃过神来，颜书指着最末处回道：“靳哥掉到最后了。”

这几人已登顶至道家书院外的校场门口，其他几位同窗也陆续上来，火修明子怡，木修穆肃，以及风修余成舟，这几位公子与颜书平日相交甚好，平日里四处拉扯着，便聊些个宗门秘事。

“嘿哟！颜小儿，跑得可快呀！是两位美娇娘追你追得紧了？哎呀呀，我可真是羡慕你，体修时也有娘子作伴。”明子怡惯是个爱开玩笑的。

此话一出，缪师姐倒是不语，只见橙乐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又被烟波姐姐拉住，只见她们往树荫下走去，打坐休整。

“莫要开玩笑了，明兄。”颜书一鼓作气上了山，又与缪橙乐折腾片刻，早已面色发红，如今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脸颊发烫。

穆肃在一旁也制止着，“明兄此话不妥，叫姑娘家听去了可讨嫌，同窗一场，有些话可不该说。”

“哟，都在了啊？”余成舟撑着腰气喘吁吁道，“怎的还在这，不去打坐？”

“明兄，穆兄，颜小弟。”余成舟礼数有佳，一一作揖。

几人回礼后，随即来到阴凉地聊着闲话，等那后面那批人上来。

“清邪院如今是谁在掌门？怎的余师弟礼数这般好？每次见你白衣翩翩，俨然一副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般。”明子怡问道。

“这一代是我师父余溯还有我师叔余洄，不过他俩平日一边灭魇一边游山玩水，走到哪洒脱到哪，宗门内，实则是大师兄林泽语在主持大小事务。”

“泽语兄如此辛苦呀？说起这大师兄，我们宗门那位可非同小可。”穆肃此言，激起几位好奇心。

“你说的可是那手持双灵剑的穆笙？”明子怡搭腔道，“那日卜卦楼，我可听说了，这穆笙铸出双剑，惊得一众人连连称赞，真可谓是天资！若不是个木修必然名垂千古了。”

穆肃见有人认可，内心无比骄傲，随即又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笙师兄本就是木修的灵根，若是修它法不一定能走到这样的境界。”

颜书想起此人似乎与自己师兄师姐有过过节，从前去学堂探望时总见那人与自家师兄瞠舌争辩，自然也就对这穆笙没有什么好感。

“这木修铸剑少见，诶，我记得诛梦阁就有那么一位，颜师弟，你可知你师父封锦也有一把灵剑？那灵剑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颜书细细想了一番，好像少时曾摸过师父的剑，抱着那把剑在锦老头面前说自己也要学剑，手持剑柄舞弄着，封锦还在一旁拍手叫好，那上面的纹路是梅花样，剑鞘上刻了字。

“嗯……好像是——清柔。”

“清柔剑！好听好听！”明子怡向来是个捧场的。

“你师父也曾是散愿亭门下，听说天资并不算聪慧，可后来又名扬万里，却又一时又突然退出宗门了，你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吗？”穆肃问道，“若是他还在，说不准我也有机会拜入他门下了。”

“这些往事，我一概不知，师父也未曾对我们提及。”颜书只知封锦与楚挽柔之事。

“哎……日后我们若是踏上灭魇征程会如何呀？”几人说得累了，便躺下身来，任凭草木清新的味道涌入鼻腔。

“如今快入夏了，到了夏至日，便可考核了，日后若是有缘相见，可不要忘了咱这几个同窗之间的情义。”余成舟一时感慨万千。

“这是自然。道友们可要小心，切莫在征程上丢了小命，将来也好聚一聚。”明子怡如此纨绔之人也说出了此番话语。

颜书心中竟涌起一点忧愁，想起还有一人，那世间亲人一样的存在，书靳作为修士显然是不合格的。

颜书生怕书靳在考核时无法通过，以往虽打趣他去道家医馆，可若他志不在此，便不能待在自己身边了，到那时，二人走的道路便不同了。

“离别”二字，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以释怀了。

门口那突然有声响了，陆陆续续许多其他同窗也登顶了，务义先生也在不断勉励各位。

颜书独自起身去接书靳，远远看见那一人影，大喊道：“书靳！！！努力啊！！！”

书靳加快了脚步，总归不是倒数了，他跌在校场上，颜书正想去扶起他，却听他说道：“躺……躺会儿……”

见他上气不接下气，颜书拿出刚刚在草地上随手拾的树叶子盖在书靳双目上。

“靳哥，你可白长这么大个了，日后能通过考核吗？”

“没……没问题。”书靳伸出手，颜书与他击掌，拽起他起身走动走动。

修为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提升的，但考核可是有实战这一环节。

回到诛梦阁，颜书思考良久，他总不想书靳离开，那日离开书府前，书夫人嘱托千万遍书靳，要好好照顾自己和颜书，待功成名就再风光回府，如今距离踏上征途是临门一脚，可不敢有任何闪失。

先前颜书试探过书靳，作为水修，修炼如何？修为可有进长？是哪位长老带着的？

每回书靳总说无大碍，只让颜书顾好自己便好。

看着藏在床榻之下的七杀剑，颜书动了一点歪心思，他想带书靳去那虚幻境内一试。

可那赵师尊又说，不可带旁人去虚幻境内，颜书不知其中深意，自从有了七杀剑之后，他从未有过闪失。

只要守夜人发现不了就没事吧？这样想着，他决定，第二日上学堂时，与书靳商量商量。

这边花殿内，只见情探装死了半天还是没人来，于是自己拿出窥世镜一面看着人间那俩小儿郎的动向，一面又取出笔墨来，在纸张上写着。

情探勾勒出整个天神域的图案，整个天神域就像一个大圆盘。

二十万神将驻守边界，中心则是一百零八位上神，因司职内容、受封时期、法力功德各不相同，故分为五大种，分别是十六主神，八名次神，四位半神，六十仙神，二十仆仙。

“天神域，十六主神，原始天神，天君帝宸，东南西北各三殿主神，东南位，灵殿牧灵圣女，西南位，花殿情探圣君，也就是我自己。”

“西北位，兹事殿，爻算圣君；东北位，议政厅，闻政圣君。因北殿缺一神女受召未往，故十七位主神如今为十六位。”

情探这样盘算了一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隐隐觉得似乎是要靠近了某种事件的核心。

“等等！不对！应当先点清一下人数。既然有人可以不在天神域，那也有可能有某些本不属于此地的人，用了某种法子留在了这，那可就……”

“有点意思了啊。”

情探冷笑着，准备印证一番自己的想法，于是走到门前，看着那天君赠予他的牡丹，揉搓着其中的花蕊，碾碎了些花粉来，洒在地上，那花粉便迎着风吹到了天神殿内，天君收到后即刻便往花殿这处赶来。

情探望着远方苍茫日月，神鸟交错翩飞，如今人间大难，天神域将来又该如何呢？

回到殿内，看着窥视镜内那些个少年郎们，竟也有些怀念人间的日子，这样的回忆都保管在人识中，密封于兹事殿内一处阁楼，可生老病死，为人所不能避免，幸得前生功德圆满，受封极早，如今在这天神域享得安宁日子，岂不美好?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造了咱家帝宸天君的反，绝不会让任何人打破我的太平神仙日子。”

忽的，外头又有声响，情探收起窥世镜，藏起身来，躲到了书柜后的暗格处，只见前来花殿翻找的二人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