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瑾说完先行离开了,院子里独留她们两个人。
“我门下长老今日连着两次冒犯苏姐姐,我真是愧对你,也愧对谭前辈的嘱托。”季长赢深深躬身和她道歉,心里五味杂陈。
“长赢,我只是想给彭掌门捎封信,说我不过去打扰了。现在看来,这信可能不用捎了,我在这里,总是搅得你们不得安宁。”苏百蘅现在冷静了不少,今夜闹成这样,也实在没办法继续“做客”了。
季长赢听了这话,顿觉六神无主,“去天声门路途遥远,况且上次追杀到敬媗堂的刺客我们还没抓到,你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葛长老的事情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
季长赢越说越急切,伸手轻轻握住苏百蘅的肩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就算你要走,也得让我派人护送,要不然我总是难以放心。”
两个人因着这个动作,靠的更近,季长赢看着苏百蘅眉心的红痣,乱了心神。
苏百蘅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看到她鬓间渗出的汗,突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就依你。”
季长赢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不规矩”,赶紧放下,“我送你回去休息。”
季长赢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早点休息。”
此时的葛思齐房中,葛清遥正给葛长老上药,葛思齐的手腕已经肿了一片。
“娘亲,您稍微忍着点。”葛清遥动作轻柔,生怕力道重了。
“你去问宁医挚找她拿些消肿的药,这个药膏的味道怎么和平时不一样?”葛思齐一章狠狠拍在桌上,手上的外伤不严重,只是被气得够呛。
“宁医挚被您派去容州了,您忘了?我拿了写平时您用惯的药,一样的 。”葛清遥把葛思齐手边的茶盏往后推了推,生怕这个也保不住。
“看来我这次不该让她去。”葛思齐看着肿起来的手腕,又想起今晚的狼狈。自己习武这么多年,竟然被个小丫头暗算,狠狠地骂道,“这妖女,定是使了什么她们敬媗堂的妖法!”
“您别这么叫人家,苏姑娘毕竟是客人,就算您有所怀疑,大可和程长老还有掌门说过之后再定夺,怎么能抢人家的东西呢?”葛清遥放下药瓶,低声劝慰她。
“你是谁的女儿,和谁姓啊?这个妖女把我伤成这样,你一点儿也不心疼你娘?这说的什么混账话!”葛思齐觉得,自从自己从五味宴回来,这司风门的风水似乎都换了,在自己师妹和女儿身上都一再吃瘪。
葛清遥把还温热的茶盏端到她手边,“我说的是实话,怕您老是呕着气,想开点,气儿顺了,这手腕可能也不那么疼了。”
葛思齐把茶盏端起,脸色铁青瞪着女儿。
“我明白了,您让我滚,女儿这就走。”葛清遥三步并两步地往门口走,关门出去了。
这一晚因着这场搅闹显得更加漫长,司风门院落总算又重归平静,几层楼阁屋里的烛火慢慢都熄了下去。
第二日,才刚到寅时,季长赢就睁开了眼,她利索地穿好衣服,戴好发冠,把雁翎刀擦拭了几遍,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
隔壁的苏百蘅也睡不踏实,从床榻坐起来,回忆着谭婆婆教过她的内功心法,一遍一遍默念。
季长赢听到对面有了响动,又重新坐到妆台前,正了正发冠,听着隔壁支起窗户的声音,她急切地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才缓缓地把自己屋内的窗户也支了起来。
楼下的饭菜香味飘了上来,季长赢打开房门,看了看日头,想着这个时候,陈婆婆早膳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她踩着小碎步下了楼,直奔后厨。陈婆婆看见她来,手里的碗险些没拿住,“呦,嬴儿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起这么早?你这次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把你的懒虫都吃掉了!”
季长赢扶稳陈婆婆手里的碗,笑得朗然,“因为我一开窗,就闻着楼下的香味,被肚子里的馋虫勾得睡不着,赶紧下来打打牙祭。”
陈婆婆给她盛了头一茬的豆浆,又挑了几个最大的肉丸放进碗里,“今天来不及做面条了,这俩馒头给你。”
“谢谢婆婆,苏姑娘的那份儿呢?”季长赢把这几盘慢慢叠着放进食盒,盖紧了食盒盖子。
“苏姑娘等会儿让素玄送,你还怕婆婆亏待客人啊?”陈婆婆笑得慈祥,想着这姑娘可能和长赢的确合得来。
“啊,怎么会?我就是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她醒了,顺手给她送上去。素玄年纪小,仔细烫着了。”季长赢说得自然,脸上的笑容依旧。
陈婆婆点点头,“掌门说的是。”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盛了一份放进食盒,“喏,拿去吧,小心洒了。”
季长赢把陈婆婆搂在怀里,拍了拍,“婆婆辛苦了,嬴儿等会儿去街市给您买东西孝敬您。”
“赶紧去吧,没个正形儿!”陈婆婆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继续没做完的活计。
季长赢拎着食盒上了楼,走到苏百蘅的房间,看着打开的门,侧身在门框轻轻叩响,“苏姐姐,你在里面吗?”
苏百蘅应声走到门口,“进来吧!”看着季长赢手里拎着的食盒,“这是?”
“姐姐的早膳,还有我的。”季长赢扮作无辜状,“姐姐不介意和我一起吃吧?”
“怎么会?”苏百蘅其实猜得到她的用意,也感激她的用心,她把凳子搬过来,“请坐。”
两个人像昨日一般,有说有笑地一同用膳。
待苏百蘅放下筷子,季长赢压低声音开口,“昨晚姐姐要送的信,送到了吗?没有耽误吧?”
苏百蘅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送出去了,无妨。”
“姐姐等下可有时间?”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做,怎么了?”苏百蘅坦诚相告,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有什么想法。
“我带你逛逛街市,要不然天天待在这里,太闷得慌。” 季长赢把盘子和瓷碗一一收进食盒,不敢对着苏百蘅的眼睛问。
“你门中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吧,要不然你带着我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你?”苏百蘅欲言又止,咽下了到嘴边的最后几个字。
“苏姐姐别担心,这几日本来就什么事,况且其他门生也要出去的。”季长赢柔声细语地和她解释,生怕她多想。“我也是希望你在我这里能住的舒心一些,昨日的事我……”
“你不要自责,也无需认为自己需要补偿我。葛前辈对我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她可能是有无礼之处,但也是担心司凤门所有人的安危,才会乱了方寸。”苏百蘅也不是第一次寄人篱下了,说的坦然。
“我不是补偿你,我是真心邀你出去逛街市的。”季长赢越说声音越小,右手藏到身后胡乱画圈。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苏百蘅看她有些慌乱的样子,被她逗笑。
季长赢去练功的地方转了一圈,和程长老交代了几句,就和苏百蘅出去了。
季长赢如往常一样,把雁翎刀背在身后,仔细观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之前被黑衣人暗算,她现在谨慎了许多。
两人走进了珠子行,转了一会儿,二人进了一家铺子,季长赢拿起一根发带,“苏姐姐挑几条喜欢的。”
“不用了吧,我平时也不怎么打扮。我给你选好了!”苏百蘅看着琳琅满目的饰品,也觉得新鲜,可是要季长赢给自己买,她不愿意。
掌柜赶紧过来招呼这两人,“两个小姑娘都长得这么标致,配上我们家首饰,就更出挑了,多试试!”
季长赢没推辞,拿起这两条让她看,“那这条紫色的好,还是这条蓝色的好?”
“那就紫色的,我感觉发带上面的鸢尾花很适合你。”
苏百蘅刚说完,季长赢就把紫色的发带缠到她的辫子上。
“长赢……”苏百蘅看着她凑近的脸,菱唇微微翕动,一时语塞。
“都戴上了,不能再放回去了。我们别让掌柜的为难,紫色的和你的衣裙配,很好看。”季长赢拍了拍她的手臂,莞尔一笑。
掌柜也很配合,拿过铜镜让苏百蘅看,并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姑娘,这个年纪就是要打扮得鲜艳些,多好看啊!”
苏百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朝季长赢道谢,“是你扎得好。”
“那二位要不要再看看华胜,还有镯子,过生辰的时候出来看花灯的时候戴上出来逛也是不错的。”掌柜继续和二人说着自家东西有多好,热情洋溢。
“过来挑挑吧,掌柜的还真提醒我了。”季长赢揽过她的手臂,“苏姐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六。”苏百蘅看着她亲昵的动作,没有推拒,没有不适。
“那不就是这个月?那你快挑对儿镯子,或者你看看这铺子里有什么喜欢的!”季长赢听完更高兴了,挽着她晃来晃去。
“这个发带就够了,我很喜欢,你不要再破费了,我平时不戴这些的。”苏百蘅拉着她喊掌柜,“掌柜,结账。”
“不急,苏姐姐,”季长赢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币放到她手里,“前面那家烧饼摊儿的红糖酥饼要卖完了,劳烦姐姐帮我买两个,我结了账来找你。”
“你不会是想?”苏百蘅知道她的小心思,站着不走。
“真不是,这烧饼真的好吃,来不及了,苏姐姐你快去。”季长赢把她轻轻往门外推,动作轻柔。
苏百蘅拿她没办法,只能照做了。
买完烧饼,正准备往回走,身后人的谈话声让她觉得熟悉,苏百蘅回头,那人的身形,像极了那晚她救季长赢时,匆忙逃走的黑衣人。
眼见那人要走远,她悄悄往前跟了几步。
“姐姐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