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泪换红妆 第30章 退礼

翌日巳时，戚风堪堪转醒，只觉头痛欲裂，像是刚经历了一场不休不眠恶战，脑袋里全是支离破碎的血腥场面，仿佛一抬手，就能看见满目猩红。

赵应蕊听到他醒来后来看过他一回，心中也放心许多，嘱了他好好休息，近几日便不必跟在她左右。

她也是愧疚极了，若非自己要戚风舞剑，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日，景王府照样有人来送礼，这来人却不是垣延，而是景王，此刻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赵应蕊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许久，硬是一句话都不曾说，仿佛在比谁耐性好。

红木圆柱后，素色衣袍露出一角，也是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二人的动静，手暗暗握紧。

景王余光一瞥，自是看到了那圆柱后面惴惴不安的身影，含笑道：“怎么，赵小姐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赵应蕊已是被吓坏了，六神无主地捏着衣角，爹爹和哥哥都不在家，按理说，她今日本都不应该出来见他。

她缓了缓神色，说道：“恐是不妥，家父和兄长出门在外，嘱咐了臣女不能私会外男，殿下若是想见父亲，还是改日再来。”

景王见她连珠炮般说完了一长串话，不由得一笑，低下身子附到她耳边说道：“本王是来见你的。”

气息温热，扑在她耳蜗上，痒得人发软。

赵应蕊不自觉退后一步，景王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已经红了的耳朵，勾起难得一见的笑容。

“王爷…请自重…”赵应蕊有些愤愤地看向景王，面上尽是羞愧。

景王却好似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径自往里面走去，扬声道：“本王渴了，喝一盏茶就走。”

赵应蕊看向他那具高大的身影，暗自跺了跺脚，咒骂了他几句不要脸，只得小步跟上去。

堂前。高景泽坐在主位，目光倒是没留在赵应蕊身上了，只是轻柔地抚着那只并不精致荷包。

赵应蕊自是瞧见了他的动作，他今日衣饰精美，唯独这一只荷包有些突兀，绣工并不好，旁人一看定能瞧出端倪，偏偏他还大喇喇地挂在身上，也不怕丢脸。

赵应蕊现在开始后悔，当日为何要送他荷包，送些别的玩意总不至于引得如今这尴尬脸红的场面。

“赵姑娘的手艺不错，本王着实喜欢，每日不离身呢。”景王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有意打趣她。

赵应蕊听了这话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她哪会晓得自己随手绣的玩意竟会被他戴在身上，早知就应了琼华的话，绣个半成品也好。

她悻悻开口：“小女手艺拙劣，怎能入王爷的眼。”

景王摇了摇头，盯着她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心上人绣的，自然怎么样都是好的。”

赵应蕊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大变，再也坐不住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爷说什么呢…我…我…”

“你什么？”

“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应蕊又是气又是恼，可偏偏不敢反驳什么，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引他不快。

“这怎么是乱说呢，本王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高景泽起身，慢慢逼近赵应蕊，神色晦暗。赵应蕊吞了吞唾沫，一步步往后退，倏地腰际装上桌角，已是退无可退。

她腰窝被磕痛，小声地抽着气。

景王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也不说话，静静环住双臂看着她。

两旁伺候的婢女见此早已低下头，毕竟谁都不敢多看一眼，怕招来祸端。

“王…王爷想…作甚？”赵应蕊没工夫去摸吃痛的腰，双臂护住雪脯谨慎地看着他，目光水波粼粼，似有万般委屈。

景王伸出手掌，缓缓附上她的脸，赵应蕊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只留睫毛在不住地打颤。快要碰到时，大手忽的停顿，转而勾上了耳边垂下的碎发，用一只手指轻缓地把它缕到耳后。

带着喑哑的嗓音开口：“这样才好看。”

那只小耳朵此刻紧张得透红，微微颤着，阳光透过窗框打进来，更显白里通红，透光处薄如蝉翼，还能看到里头红绿的细小血管。

赵应蕊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眼底已是潮湿一片，睫毛上也沾了晶莹细碎的露水。

景王见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模样，心底越发起了耍她的心思，双眸看向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赵姑娘以为本王要作甚？”

“你…你不要脸！”赵应蕊见自己生生被他玩了，心里甚是气愤。

她心里气急羞愧，胸口微微起伏着，雪脯亦是上下起伏，好一副勾人**的画面。

高景泽不自觉咽了咽唾沫，退一步远离了小姑娘，再看下去，他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赵应蕊话说出口已是后悔，见他脸色沉闷，心下不安，这个瘟神不会要发火吧。

谁知高景泽出乎意料地坐回座位上，抿了一口茶，脸色又恢复往常。

赵应蕊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着，一手撑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半晌，她见景王无意说话，又开口道：“王爷送来的礼，小女都一并登记在册，今日王爷来了不如还是领回去吧。”

“我为何要领回去？”景王放下茶盏，问道。

“不合适。”赵应蕊淡淡开口。

“送予未来妻子，有何不合适？”景王反问。

赵应蕊见他又说出这话，气愤道：“还请王爷莫要乱说，小女无意这王妃之位。”

景王挑了挑眉，脸色阴暗下来，瞬时起身，逼问道：“那么，赵姑娘是看中太子妃之位了？”

他不是没听人说过他那三弟与赵应蕊的时，那日她扭了腿，不也是太子抱了去。见赵应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赵应蕊着实被这话气到，她没想到景王竟然这么死缠烂打，是非不分。

她不畏地反瞪回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堂间静默如死寂，只能听到赵应蕊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凝视半晌，赵应蕊的眼睛已是酸胀，眼眶也微微发红，里面缀满泪珠，好似下一秒就要汹涌而出。

景王悠闲地看着她，看着小姑娘这副要强的模样，心里的无名火倒是消了不少。他也无意再和小姑娘比下去，以他的眼力可百步穿杨，就算看再久也是不会发酸。

他语气放软，好说道：“好了，不说了。”

赵应蕊这才阖眼，一眨一睁间，两行清泪竟是竖直落下，毫无预兆。

她心下委屈，自是顾不上规矩，转过头去不让他看。

高景泽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若想退礼，便退吧。”

赵应蕊却是一愣，原来景王这货竟是个吃硬的。

这却是赵应蕊想错了，高景泽素来软硬不吃，只是今日碰上她，不知怎的心就软了。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赵应蕊抽泣道，“你以后，也不许再送礼了。”

“好。”高景泽无奈应下。

坐在马车上上，高景泽摇了摇头，他一看到小姑娘的眼泪，竟是连今日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他推开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去，后面一箱箱的装着的正是这几日来他送给赵应蕊的礼，他送的时候没注意，今日一看，竟是有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下聘被拒的。

他自嘲一笑，回到车内，小姑娘真是不领情呢。

罢了，以后自有机会。他这样想着。

芙蓉阁内，赵应蕊躲着人独自擦着泪，整个人窝在床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阿诺在外间敲了敲门。

赵应蕊赶忙擦干眼泪，正了正声：“进来吧。”

阿诺步履快速地蹲到床榻下，面带急色地问道：“小姐，你可无事？”

她今日也是吓坏了，没想到景王竟是那样的人，她甚至在景王靠近小姐时已经握紧了拳头，想着管他什么人物，只要是敢轻薄小姐的，她一概都要打。

赵应蕊见她如此关心自己，摇了摇头，回道：“无事，礼可都送回去了？”

“嗯，”阿诺点了点头，“都送回去了，奴婢亲自盯着的。”

“那便好，总算有一件顺心事。”赵应蕊叹了口气，心中惆怅。

“小姐，要不要同老爷说？”

赵应蕊抿了抿唇，按上阿诺的手：“不可，今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礼都已经送回去了，大家也都不是瞎的，没必要再多一事。”

“好，奴婢会嘱咐下人们的。”

阿诺替赵应蕊盖好被子，退身离开。

赵应蕊闭了一会眼睛，复又睁开。

“为什么会那么抗拒呢？”她喃喃道。

明明，景王容貌才干皆出众，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他要求娶自己时，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连想一想的瞬间都没有。

是因为谁呢……

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她竟连对方的心思都不知道，只在心里暗暗想着。

大概，他也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吧。

一点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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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