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不渴。
毕竟,她刚刚喝了一大碗馄饨汤,紫菜加上虾米,很好吃。
不仅是因为不渴,自从想想不小心喝了巫师兄的水,有一段时间眼神不好后,现在任谁给想想水,她都不敢喝了。所以,她只能在心底对宋师姐很抱歉。
想想摇了摇头,走过去收拾床铺。
宋清还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收拾完床铺,看到宋师姐还在灯下发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想问:“宋师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没有。”宋清还立刻否认,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片刻:“你先睡吧。”
想想:“我再修炼一会。”
室内又陷入沉默,想想打坐了两个时辰后,脱下外衣,钻进被窝里睡了。被褥都是她自己的,放在储物袋里随身携带,也不重。
过了不多久,宋清还吹灭油灯,也躺下了。
床榻不大,俩人离得很近,她能听到想想均匀的呼吸声。系统说,只要她杀了百里霖,不用担心苗墨雪等人对她不利,系统可以立刻送她回家。
到时候,这具身躯怎么样,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宋清还闭着眼睛,但是根本睡不着,脑海里辗转反侧,飘过各种杂思。系统不断地催促着她,她烦的想将白纱帐撕成一条条的,将木塌抓碎。
身旁传来动静,想想忽然起身。
宋清还僵硬地挺直身体,装睡。
想想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了下去,穿好外衣,从客栈后门溜了出去。她将骗鬼放了出来,给它点了一根香烛:“你走吧!”
“老大,有消息了我怎么联系你?”骗鬼问。
这倒是个问题。
接下来三四个月,想想都不在宗门,很有可能居无定所,或者在某个秘境中。她算了一下,道:“五个月后,你在你的露天墓地那里等我。”
骗鬼:“嗯呐。”
想想送走了骗鬼,回到客栈,蹑手蹑脚爬上了床。她听宋师姐似乎没了呼吸,好奇地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人是热的,怎么呼吸没了?
想想的手指没有动。
宋清还憋了半天的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憋气,只是下意识这么做。她真的憋不住了,假装噩梦惊醒,猛地睁开眼,叫了一声。
“啊!”
她终于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了。
想想望着她:“宋师姐,你做噩梦了?”
“啊,是,我梦见我被鬼抓走了。”宋清还坐起来看她,揉了揉眼:“想想,你还没睡?”
“这就睡。”她小声道,又钻进了被窝里。
宋清还看她睡熟,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想想的脸很软,再往下,就是她的脖颈、喉咙,大血管,以及……心脏。
夜很静。
宋清还靠着身后的墙,慢慢收回手,闭着眼,在心里叹息一声。
无边的黑暗中,想想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宋师姐真的好奇怪。
……
次日,四人又踏上了行程。
因为宋师姐有点古怪,甚至对她私底下动手动脚,让想想的心中有些不安。她听说,有些女子不爱男人,只喜欢同性,让她颇为警惕。
难道宋师姐不懂‘色即是空’吗?
想想琢磨了半个晚上,最终向大师兄提出了一个请求:因为自己睡觉易惊醒,影响别人,所以愿意自费住单间。
虽然这样会花掉一笔钱,但是为了半夜三更不被摸,想想下定决心了。
大师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想想和宋清还都注意安全。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出门十余日。
大师兄租了几只仙鹤,每日乘坐仙鹤往南飞,看着云下山川,倒也赏心悦目。
他们需要考虑的,除了天气不好,下雨耽误行程,就是自己吃什么,仙鹤吃什么。这些仙鹤都是御灵宗精心饲养的,喜欢吃青蛙、蛇等物,也吃鱼和虾。
沧海派临近大海,很多人出门前都会带着咸鱼干,但是想想不喜欢吃,所以没有带。因此,她不得不到处捉青蛙,有时候睡觉都能听见‘呱呱’的叫声,可能是来自青蛙一族的诅咒。
一日秋雨微凉。
这雨下的不是时候,想想一行人还在荒原上空,只好带着仙鹤降落。
深秋时分,万物凋零,一群乌鸦‘嘎嘎’飞过。
他们撑起油纸伞避雨。
“大师兄,离城镇还有多远了?”苗墨雪问。
想想在一旁给仙鹤擦干羽毛,顺便留意周围有没有青蛙。大师兄看着天色,算了一下,摇头道:“今夜怕是到不了怀安镇的客栈了。”
怀安镇是他们今晚打算住宿的地方,想想闻言,问:“要露宿野外吗?”
在外面扎营过夜,他们不是没经历过,不过一般都在高处,此处的地势低洼,容易积水。远处阴云堆积,大师兄朝前走了几步,眺望片刻,道:“前方似乎有一个村落,走走再说吧!”
几人无声跟上。
想想一手牵着仙鹤,一手给它打伞,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已经看到了远处低矮的民居,应该就是大师兄口中的村落。
大师兄给他们打气:“走快些,到那里我请大家吃阳春面!”
想想:“大师兄,我要多加几个卤蛋!”
俩人说完,就笑了出来。宋清还默不作声地走着,余光瞥见想想的笑容,又垂下眼。
这一路上,她一直很沉默。
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田野,村落就在眼前,依稀能够看到人家飘起的炊烟。想想牵着仙鹤,忽然,仙鹤不受控制地朝右方狂奔。
“喂喂喂!你做什么去!”
想想赶紧拽紧了缰绳,但是仙鹤的力气太大了,她也不由自主地追着跑。这仙鹤的押金要一百灵石呢,可不能放任它跑丢了!
“这鹤好像看到青蛙啦,你们先走,我去去就回!”雨幕里,想想丢下了一句话。
苗墨雪不禁担忧道:“要不要等等她?”
“不急,我们进村了等她。”村落离他们只有几十步了,大师兄一身都是泥水,他知道,宋师妹已经被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吧。”苗墨雪道。
他们走进村落,因为暴雨,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大师兄好不容易敲开了最近的一家,说了不少好话,穿着破旧绿布衫,岣嵝着腰的老婆婆才点了点头,放他们进来了。
茅屋很矮,大师兄的头都能碰到上面的茅草。屋里也没有一把椅子,他们就坐在一张红色破席上,仙鹤拴在外面的草棚下面。
“老婆婆,不知家中可还有余粮,能否给我们做四碗饭。”大师兄取出一些铜板,递给她。
“好说,家中还有些饸络条!”老婆婆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嗓音沙哑。
雨天,能吃一些热乎乎的饸络条,三人都很高兴。虽然,屋内有一股子奇怪的腥臭味,仿佛池塘里的烂淤泥发出的臭味。
老婆婆在土灶台烧起了火,不多时,传出饸络条的香味。苗墨雪时常起身,透过小小的窗子,往外看去。
暴雨中,他看到想想牵着仙鹤,归来的身影。
他放下心来,冲她挥了挥手,然后坐下来,等着吃饭。
……
想想追着仙鹤已经跑了半里路了。
这仙鹤也太能跑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沉,看起来像是黎明时分。雨水里,那只跟鸡一样大的青蛙到处乱蹦,仙鹤对它穷追不舍。
仙鹤终于吃到了蛙肉。
主要是想想追不动了,拿出弹弓一下子射中了蛙,蛙噗通一声倒地,想想居然还从里面掏出了一颗小内丹。
“真奇怪……”她站在油纸伞下,雨水顺着伞骨,一注注流下,仙鹤在一旁用尖嘴啄着蛙肉。“怎么会有蛙精出没呢?”
想想有些不安。等仙鹤吃完青蛙,牵着它往回走。
暴雨模糊了视线,想想有些找不到大师兄等人进村的路口了。她一边走,一边遥遥呼唤了一声苗墨雪的名字。
没有应答。
大概是雨声太大了,他们没听见。她拿出大海螺,朝里面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得到答复。
想想的心不觉提了起来。
刚刚得到的青蛙的内丹让她很警惕。以她的经验,能修出这样大小的内丹,这个蛙精也得有几十岁了。附近会不会有更大的青蛙呢?
大雨如倾,想想看到一个大池塘,像是一壶煮开的热水,咕噜噜全是水泡。塘水是碧绿色的,传来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仙鹤盯着池塘。
想想的这只仙鹤,自从开了荤,成为四只租赁仙鹤里最馋的。别的仙鹤都吃鱼干虾干这样的干粮,想想的仙鹤只吃新鲜的肉。
仙鹤大概又瞧见了什么猎物,扑打着翅膀,想朝池塘飞去。
想想紧紧抓住它的缰绳,仿佛在拉住自己的一百块灵石。
“别吃啦!掉水里就不好了!”
饿死鬼投胎的仙鹤还在拼命挣扎,想想一边拽住它,一边觉得不对劲。她感受到一股子极强的妖气,她丢开油纸伞,狂风瞬时将伞吹走。
想想祭起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破!”
狂风暴雨,开始不自然地围绕着她旋转,仿佛要把她困在风暴中心。想想什么都没看到,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事。
这雨水肯定有问题!
想想抓紧一百块灵石租来的鹤,然后抽出翻海绫,如同一道紫色闪电,飘扬直上,庇护在她的身侧。她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雾,顿时看到跟房子一样大的青蛙 ,密密麻麻好多只,趴在湖边,瞪着灯笼大小的眼珠子,对自己蛙视眈眈!
她吓了一大跳,仙鹤还不知死活地往前冲。
想想抽起翻海绫,朝池塘甩去。
湖水沸腾。
仙鹤被吓到了,再也不念叨蛙肉了,赶紧退后。
仿佛有人朝池塘里丢下一块巨石,引起了滔天波浪。一个通体红色,丑陋无比的大青蛙在朝天的水柱中出现了,看了想想一眼,一只长长的、鲜红的舌头就甩了过来!
好在想想先一步坐在了仙鹤的背上,这只贪吃怕死的仙鹤终于清醒了,不顾大雨,展翅飞上了半空中。
下面传来一声愤怒的蛙鸣。
“呱!!!”
想想被震得耳朵疼,她担心大师兄他们已经落入蛙手,拉动缰绳,让仙鹤不情愿地转过身来。想想卷起翻海绫,搅动雨水如利箭,朝巨蛙飞去。
雨箭到了巨蛙的身上,只见它不耐烦地抖了一下,顿时周围结了冰霜,所有的雨箭化作冰箭,纷纷碎裂落地。
周围顿时变得有如数九严寒,就连想想呼出的气,都变成一律白雾。翻海绫被冻结在半空中,想想也不动了,只有仙鹤还在空中颤抖。
巨蛙又伸出恶心的长舌头。
这次,它想一口吞下想想和仙鹤。
仙鹤被吓傻了,直直地往下坠落。想想暗骂了一声傻鹤,她只是假装被冻住了。她只得跟随仙鹤下落,冻结在半空中的翻海绫上,燃起熊熊金色火焰,像是一条火绳,将巨蛙的长舌头捆住打了个结,狠狠一拉。
砰咚——
呱!
小小的池塘里,随着想想的东拉西扯,巨蛙疯狂挣扎,横冲直撞,发出一声声变了调的叫声,溅起巨大的水花。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遁来,紧接着一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剑,自上而下,从巨蛙身后一把插入它的脑勺。
脑浆鲜血一齐涌出,染红了池塘,漫到了岸上。
大雨滂沱,在地上荡开一朵朵血花。
想想及时收回翻海绫,闻着腥气,皱了皱眉。她抬眸,看到一个黑衣剑客,落到了巨蛙的身上,拔出插在巨蛙脑后的剑,也抬眸看着她。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姿挺拔,脸上贴着一张黄符。
他伸手揭下符箓,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俊逸非凡。
他看着想想:“是你?”
想想:“你是谁?”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看,不算想想吃错药那段时间的幻觉,他可以算是想想见过最俊逸的青年。
以及,他还是个剑修。
可惜想想已经戒色,她没有松开翻海绫,眼神里只有警惕。
青年失笑,挽起剑道:“怎么,百里师妹不认识我了?”
他认识自己?想想刚想再问,发现雨停了。
青年道:“百里师妹,这雨水有致幻的作用,你看,这些青蛙已经四散逃去!”
刚刚,想想靠血雾才暂时打破雨水制造的幻境,很快又恢复如初。现在她重新看见,几十只青蛙、癞蛤蟆正四散逃去,‘小村庄’荡然无存。
“糟糕!”想想没看到大师兄他们,心中一急,拿出海螺,大声呼唤:“大师兄!苗墨雪!宋师姐!你们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她抓紧缰绳,想要飞到半空中去寻找他们,可惜仙鹤已经被吓瘫了,死活不肯动。
青年踩着水朝她走来,也流露出焦灼的神色:“仇道友他们失踪了?”
他似乎跟沧海派很熟悉。
想想点头,抓住翻海绫,想要去寻找他们。青年拦住了她,祭起飞剑:“百里师妹,上剑吧!”
时间紧急,想想点头,不假思索地丢开仙鹤的缰绳,踏了上去。
大雨已停,但是天色阴沉,隐隐透着一点微弱的光亮。想想在高空中朝下俯瞰,仍旧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莫非他们在青蛙的嘴里?”
想想倏忽回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