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禁给魔女做狗[西幻] 第7章 小狗生闷气

越往森林深处走越能感受到四周的幽静。

蔚德能感觉到回来的一路上安纳变得比平常更闷了，原本话就不多的人更像一块沉默的木头，把他放这里和古树摆在一块儿可能没人能分得清哪个是人哪个是树。

蔚德回头看了一眼，安纳一不说话就显得越发冷峻的眉眼映照着葱郁的树荫流泻出来的光斑。一半轮廓柔和如画，一半轮廓冷寒如冰。

他的反应慢了半拍，险些撞上蔚德的后背。

“怎么了？”蔚德说着，转过身来凑近看他。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那张熟悉的脸庞即便看过很多次，依然会让安纳控制不住心脏的狂跳。他扭过头去，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没事。”他说道。

“唉。”蔚德叹了口气。想让安纳开口简直比徒手撬开蚌壳还难。“真的不说？不说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蔚德想要吓吓他，不过这招可能也不好使。

毕竟安纳已经在魔女之森待了太久，早就把每一条小路长什么样记得清清楚楚。

安纳冷淡的唇线抿得紧紧的，他垂下视线。“我怕说出来会惹你不高兴。”

他又很快瞥了蔚德一眼：“……不要丢下我。”

“你先说说看。”蔚德有些好奇起来。她用脚尖踢了踢草丛里的树枝，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从圣殿回来之后，就变得有点不太一样。”安纳紧抿嘴唇。“是那个圣子做了什么吗？”

蔚德愣了一会儿。

沉默让安纳越发不安。他紧盯着蔚德，像是要把她的脸颊盯出个洞来。

他忽然不敢去听，也不希望蔚德说出任何话来。无论是实话也好，敷衍也罢，都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

“天啊，光明烧死我吧！”

蔚德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她用指背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见蔚德一边蹲在地上狂笑，一边仰头撑着下巴看他，安纳有些不知所措。

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她笑起来真好看。

这居然是安纳的第一想法。

见安纳愣愣的不说话，蔚德习以为常地开始给他说明：“我怎么会因为他而变得不一样？呃，虽然他真的很讨厌，让我很想把他拽回来揍一顿才能解气……但也不是非这样做不可。”

蔚德撑脸笑着看他。

“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蔚德说。“从我的生命里路过，仅此而已。”

安纳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了暖意。

“当然，只要他别三番五次地挑衅我就行。”蔚德像是想起来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嫌恶地皱了皱鼻子。“不然我还是要揍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过去把他揍一顿再说。”

两人都不知道，此时的狮鹫小镇上，一个披着长袍的青年坐在鹰爪酒馆的最角落。

俊美悲悯的面容被隐藏在棕黑色的兜帽下方，一只山雀衔着卷轴给他通风报信。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哈哈哈哈……”

山雀嘎嘎狂笑。

青年单手轻轻一捏鸟喙，灰色的山雀立马眼睛瞪得像铜铃，噫噫呜呜起来。

“风大，我没有听清。”倍尔微笑着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山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敢说话。

倍尔刚松开手，山雀就连忙往后蹦离两步，呼啦一下展翅飞走，一秒都不肯停留。

开玩笑，这个恐怖的家伙生气了！再不跑就要被拔毛煮了！

倍尔的两指间变得空空如也，他没有和山雀纠缠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坐在位子上喝着工艺粗糙的小镇啤酒。

无关紧要的人。

倍尔坐在木头凳子上，凝视着啤酒的白色泡沫顺着木头杯壁往下流。

那个魔女骗了他两次，居然还认为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低沉而阴郁地响起——看吧，就像那个预感所说的一样。

如果不尽快抓住这个魔女，她不会回头再看一眼。

那个声音在他心里沸腾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猖狂——

倍尔突然出手掐断了那个噪音。

他抬起眸来，蓝色清澈如初。

他始终都清楚，那不是噪音。而是来自他心底的真实声音。光与影总是天然依附，互为一体。

所谓的圣子，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光明所照耀。

*

蔚德和安纳一同回到了魔女住所，将麻袋装着的狩猎目标交给了克莱因。

大魔女一边接过麻袋，一边瞪了他们一眼：“要不是因为是你们两个一起……我就该把那个擅自行动的主谋教训一顿。”

蔚德望天。

接着，克莱因又叹了口气。“但我知道这件事其实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错过这个月的魔女狩猎。”

“我知道你在研究那个材料呢！忙得很。”蔚德吐舌头，“所以有什么发现吗？”

克莱因和她对视几秒。

“再给我点时间。”她摇摇头。

狩猎目标会交给魔女集会进行审判。依据经验来看，约翰得到的刑罚将会是永无止境地为魔女做苦力，在劳动中认清自己的错误。

蔚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所以，我终于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做我的家里蹲……”

“吱呀。”门突然被推开。

蔚德和克莱因一起转头。居然是大魔女尤利塞斯和马温。

云霾森林的大魔女尤利塞斯有些阴郁社恐，不愿主动开口和人说话。她的养女马温上前一步，声音柔和平静地打招呼：“午安，克莱因阁下，蔚德。”

“你等一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蔚德僵硬地打断好友马温。“现在，我要走了，天塌了都不能阻止我的家里蹲生活——”

“差不多吧，你马上就要被逐出魔女之森了。”马温推了推眼镜，声线沉稳。

同手同脚的蔚德转过身：“啊？”

克莱因：“啊？”

“虽然你出色完成了魔女集会发布的两项任务，但东部森林的两位大魔女仍认为你留在这里只会让魔女蒙羞。”马温说，“所以，她们再次召开魔女集会，决定你的去留。”

“而这次除了六位大魔女外，你也必须到场。”

*

魔女集会的起源，可以追溯道八百年前的初代魔女时期。

当时的初代魔女凭借一人之力，将大陆上分散流浪的魔女全部召集到一起，成功建立一个初步完善的魔女社群。自此，魔女们可以团结起来保护自己、对抗威胁她们的外敌。

魔女社群依照实力进行等级划分，实力最为强大的六位魔女会获得大魔女的称号。

魔女集会，也是仅有大魔女才能出席的政治机构。由六位大魔女讨论投票，共同决定魔女的未来和命运。

当初，大魔女克莱因将毫无魔法天赋的蔚德收作养女的决定，就遭到了东部森林两位大魔女的激烈反对。

然而克莱因也同样反应激烈，丝毫不肯让步。

最终，为了避免魔女内部产生巨大矛盾，在南部森林的大魔女埃忒尔的游说下，东部的两位大魔女勉强妥协。

然而随着蔚德一天天长大，她的存在本身就在魔女之森异常扎眼。

对魔法一窍不通，魔法评定考试堪称史上最烂分数，这样也就算了，平日里居然也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仅不埋头苦学魔法、提高自己，反而窝在克莱因的狗尾草森林里游手好闲、吃了睡睡了吃，只知道当家里蹲！

大魔女尤利塞斯虽然也是社恐家里蹲，但她的魔法实力可是能被评为大魔女的！

可蔚德的实力连魔女底层都够不上，甚至可以说和外面的普通人没区别——到底凭什么能留在魔女之森？

因为两位大魔女毫不遮掩的敌意和厌恶，再加上蔚德的实力有目共睹，不少普通魔女也对她议论纷纷。

如果不是运气好被大魔女收作养女，蔚德现在恐怕连魔女之森的结界都跨不进来！

蔚德挠挠头，其实她也清楚，她们说的确实是事实。

她就是毫无魔法天赋，别人轻而易举能感知到的魔力，她却怎么也感受不到。

就像是在人人都能看清光亮的世界里，她唯独是那个黑暗里的瞎子。

克莱因深深地皱起眉头，“雅伦和伊梵……这两个守旧派究竟要闹到什么地步！我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新鲜血液，她们居然还没放弃所谓的纯正魔女论！”

马温推动眼镜。“两位大魔女本身就很强，又是慕强的性格，看不惯蔚德也很正常。”

她继续看向蔚德，“不如说，只要你一天装作自己是个废物，她们就绝不会放弃将你逐出魔女之森的想法。”

“那两个老混蛋！”克莱因激情痛骂。

蔚德弱弱地举手抗议：“废物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

废品还能循环利用呢。

马温：“这不是我说的，是两位大魔女说的。”

蔚德：“……”

“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也好解决。”马温略微歪头，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你为什么不向她们展示，用真正的实力说服两位大魔女？”

“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她说。

蔚德无言片刻。

她又该怎么说，每当挥起拳头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魔女中的异类。

而马温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彻底陷入沉默。

“那么，你要决定去魔女集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