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教授又吃麻辣烫 第5章 5碗麻辣烫

晏几何一愣，“你眼睛红了。”

“你眼睛才红！”，大美转身就跑，迎着日头，疯狂跑着，想要一口气跑回姥姥家，跑回没有失业前的日子，跑回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

可时光不再，往事不可追。无论大美如何奔跑，也无法追上光阴速度，实践爱因斯坦定律，穿回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前。等待她的只有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愈发疲乏的双腿以及不争气的眼泪。

大美哭了，流出一颗颗晶莹泪珠。

这是她失业后第一次哭。被Leader通知裁员时没哭，被房东催缴房租时没哭，被牛翠花嘲笑一事无成时没哭……唯有被晏几何嘲讽时，她哭啦。

隐忍许久的委屈、痛苦、害怕、屈辱随着一串串不值钱的眼泪倾泻而出，消散在燥热微风，毒烈日光中。

前方就是单元门，大美快跑几步，想要一口气跑上三楼，跑回姥姥姥爷的怀抱。

可大美刚进单元门，就见楼上下来的小屁孩提着两袋子东西，霸占下行楼道，“阿姨，请你让让，让我先下去哦。”

阿姨？你管我叫阿姨？被太阳吹干的泪水再次汇集，形成一片雾气！大美开始伤春悲秋，怨念自己青春不再，再不是年轻美貌的女大学生，而是苟延残喘疲于奔命的女社畜。

“小心”，平静淡漠的嗓音响起，伴着拦在空中，阻隔小屁孩的瘦削手腕。

大美顺着手腕上望，眨着朦胧泪眼盯着没有离去的可恶男人，“假惺惺！”

晏几何眉心一紧，手腕动作却更大，死死焊住大美身前位置，防止她一不小心被小孩挤落楼梯。

小屁孩切了一声，随即缩着身子、提着袋子跑路，还不忘回头戏谑，“叔叔，不要惹阿姨生气难过啦！”

叔叔？大美泪意渐消，眼珠一转，有了光亮：嘿嘿，不止我年纪大了，你年纪也大了。

晏几何懊悔不跌，“大美——”

大美懒得理他，抬手掸掉他烦人的胳膊，再匆匆跑上楼，大力拍着上世纪的铁皮防盗门，“姥姥，我回来啦！”

姥姥拉开门，看见大美像小花猫般的脸蛋，“乖孙女儿，咋哭啦？”

消散的泪意瞬间恢复，且有越演越烈之势。大美扑进姥姥怀里，哭诉，“呜呜呜呜呜，晏几何欺负我！呜呜呜呜，姥姥，他欺负我！”

姥姥又是心痛又是好笑，一边拖大美去沙发坐，一边招呼门口的晏几何进来坐，“小晏怎么会欺负你？从小到大，都是你欺负他！”

闻听姥姥不信，大美更为伤心，眼泪鼻涕齐出，“姥姥，他就是欺负我，他嘲笑我找不到工作，他嘲笑我学历差，他还和小屁孩一起嘲笑我找不到男朋友！”

前两者尚有迹可寻，后者从何谈起？晏几何直觉冤枉，可比起不白之冤，他更在乎大美心情，高大身躯缩成一团，蹲到沙发与茶几夹缝间位置，抬眸凝视比小花猫还可怜的大美，“……别哭啦，好不好？”

不好！大美就要哭，还要哭脏晏几何！她一边哭着，一边抓起晏几何黑色衣角边缘，狠狠擦拭自己的鼻涕泪花，“哇哇哇哇……姥姥，你们要给我做主，晏几何欺负我嘲笑我！”

晏几何心痛难当，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愣在原地，任由大美胡作非为，胡说八道。往常平静如水的双眸浮现一层又一层的焦急，一层又一层的痛苦：你别伤心啦，好不好？

一旁的姥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一边拍着大美后背，一边转眸看着晏几何，“小晏，怎么回事？”

晏几何压下情绪，极其有逻辑地回复，“她找不到工作，我们想让她给我当秘书，但她不想给我当秘书，想去食堂卖麻辣烫。”

“麻辣烫？”，姥姥抚摸大美后背的手掌一顿。

大美彻底崩溃，松开晏几何衣角，起身坐到一旁地板上，嚎啕大哭，“啊啊啊啊啊啊！你还和我爸一样，嫌弃我卖麻辣烫丢人！”

“没有”，晏几何更为着急，起身坐到大美旁边，“我只是觉得卖麻辣烫辛苦。”

“哎——”，姥姥轻声一叹，联系近日种种，想到大美突然造访，想到大美欲言又止的神情，得出结论，“大美，不要哭啦，好不好？姥姥支持你开店卖麻辣烫！”

恩？大美一愣。

姥姥已蹲到大美面前，“缺多少钱？跟姥姥说，姥姥给你。”

大美眨眨眼，一颗颗眼泪滴落，砸上地板。

姥姥心痛难当，苍老手掌擦拭大美眼角，“乖孙女儿，不哭哦，你想卖啥就卖啥。我们不理你妈那个小气鬼，姥姥姥爷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

“呜呜呜呜——”，大美扑进姥姥怀里，满是泪水的小脸蹭着姥姥纯棉碎花衣衫，“谢谢姥姥，姥爷。”

一旁的晏几何眉心紧蹙，他不想让大美哭，但更不想让大美卖麻辣烫。他想让她像小时候一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而不是辛苦操劳。

——

回程路上，大美抱紧装有五万元现金的小包包走上大巴车，走去倒数第三排右侧靠窗位置，系好安全带。

晏几何满腹心事地坐在大美身侧。他这二十五年人生，学生时代解出无数难题，工作时代攻克科研命题，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只要碰上大美就会束手无策。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明明是大美无理取闹，可到最后又觉得千错万错，只有自己错，错在不该口不择言，错在不该惹她生气伤心，错在不该惹了她落泪后又哄不好她。

随着最后一名旅客入座，司机师傅合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驾驶大巴车去往B市。

全程二小时，大巴车跌跌撞撞，晃晃悠悠向前。

大美时而刷刷快没电的手机，时而幻想麻辣烫档口开业后，每天爆单的美好景象，左右就是不搭理晏几何，不搭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搭理他似有若无的眼光。

晏几何想要和大美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启话题。一来二去，他就闷头戴上耳机听歌。

这下，大美更生气啦！敢不理我？我手机都没电啦，你还好意思独自沉浸音乐世界？大美抬起手肘，狠狠撞击晏几何，“听啥呢？”

晏几何摘下一只耳机，“听吗？”

哼！大美撇撇嘴，很是傲娇地接过耳机，塞入粉嫩小耳蜗。

不想，入耳却不是晦涩难懂的英文歌，而是年代异常久远的中文歌。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反复抄写的歌词，瞬间将大美拉回偷偷拿着mp3趴在课桌听歌的小学校园。

一曲《牛仔很忙》结束，又一曲《稻香》响起。

轻快的旋律，点亮二人晦暗心情。

晏几何唇角微微上扬，“好听嘛？”

大美想说好听，却不想晏几何太过得意，只微微转眸瞟着他，“晏教授，你这个歌单很复古哦，和我小学时一样。”

“就是你小学时的歌单”，晏几何坦荡回复，平静双眸映着大美圆圆粉粉脸蛋。

大美一怔，圆圆眼眸直勾勾瞅着晏几何淡漠平静却帅气硬朗的脸蛋，心跳一点点加速，越跳越快，血液奔流不止，掌心微微出汗。

“哐叽”一声，大巴车压过土包，上下左右颠簸，耳畔响起轻甜歌声——‘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大美随之左摇右摆，却不感烦躁，只兴奋地望向窗外。

夕阳西下，前方道路如同当年一样坑坑洼洼，颠得人屁股生疼，却像是金灿灿的稻田，满满幸福灿烂，明媚美好，铺就一条归家之路，正如耳畔传来的歌词——‘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

次日上午，大美抵达H大四食堂，冲向麻辣烫档口，“如花似玉又勤劳勇敢的阿姨，我来兑店面啦！”

不想，阿姨满脸遗憾，“小姑娘，你来晚啦。”

档口已于昨日出兑完毕。今天下午，阿姨就会跟新任老板交接相关手续，并传授新老板独家秘制麻辣烫配方。

大美满脸失落，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比粗糙包子褶还要丑陋。

阿姨于心不忍，“小姑娘，你去南园食堂看看？”

南园食堂是H大新打造的多功能食堂，目前已引入装修尾声，今天刚启动招商事宜，预计于下学期开门营业。

南园食堂总高3层，总面积4500㎡。既提供用餐服务，又设有公共活动空间，供学生享受友好交流时光。

相较老旧的四食堂，大美更喜欢脚下的南园食堂，随处可见的绿植、落地窗，漂亮的旋转楼梯，多巴胺配色的餐桌，无一不盛放着现代青春气息。

大美顺着指示标，笑着走去一楼西侧尽头的招商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已经排起长龙，约莫都是想要入驻的餐饮老板。

大美排在队伍末尾，竖起耳朵探听消息。

只十分钟，便得到两个关键信息点。

第一，南园食堂租金昂贵，中等面积档口高至1w元/月，且需签订三年合同，一次性缴纳半年租金及五万元保证金。

第二，南园食堂不欢迎私人小档口，只接受大品牌连锁餐饮。

大美的豪情壮志心一点点沉了下来，可抱着侥幸心理，她还是排足40分钟长队，走进招商办公室，同负责接待的王老师沟通交流，想问问有没有其他优惠政策。

王老师疑惑，“啥优惠？”

大美想入非非，手舞足蹈，“比如扶持我这样的青年返乡创业者？”

“……”，王老师摇头，“小姑娘，快回家，别耽误老师干活。”

哼！大美满腹怨念地转身离开，失魂落魄地离开南园食堂、H大校园。

夜里，大美翻来覆去，思索是否应该转换创业地点？

可思来想去，深觉其他地方更不靠谱。

据不完全统计（她日常观察），B市应当有上万家麻辣烫小店。但凡生意红火者，要么地处繁华，占据租金高昂的路口，吸引往来游客，方便上班族用餐；要么占据小区一角，根基深厚，拥有忠实回头客。前者考验资金实力，后者考验人脉能力，全无她的生存空间。至于其他转租小店，一看便没有钱途，不如大学食堂客流稳定，前途光明！

算啦！大美咬咬牙，狠狠心，扬起一抹笑容，决定明早睡醒就升级麻辣烫创业计划，加大资金投入规模，从无名小档口麻辣烫小妹化身为连锁品牌麻辣烫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