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咔哒一声关上了。褚筌拘束地贴着门站着,客卧很小,褚筌和陆蕨一坐一站,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为什么殴打甲方?”
“……”
褚筌心想我现在可是冷酷覆面雇佣兵,但目光躲闪不敢看陆蕨的眼睛。也不知道陆蕨听见了多少,要不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他现在只想扑倒陆蕨把他柔软的头发揉进怀里再狠狠吸上三天三夜!
“——褚筌?”
褚筌两眼一闭:“什么褚筌,没这人。”
“你的猫出来了。”
褚筌慢慢贴着门板滑到了地上。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褚筌自暴自弃地捂脸。大猫足足涨到了三倍大,很像一辆古地球时代的七座。它竖着尾巴颠颠地走过去蹭陆蕨的腿,喉咙里使劲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很难受吗?”大猫把毛茸茸的巨大的猫头塞进陆蕨怀里,并试图拱来拱去,陆蕨只好用力捧住到处乱钻的脑袋,时不时地搓搓它头顶上的皮毛。雪豹的皮毛其实并没有看上去柔软,相反的,有些粗硬和扎手。
“……嗯。”
哨兵和精神体是共感的,大猫挤在陆蕨怀里,夹着嗓子学了几声漏洞百出的猫叫。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肢体接触,而且陆蕨目前的向导能力等级几乎只有B级,能为褚筌提供的精神疏导照理是非常非常微弱的,但褚筌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竟觉得自己应该是缓过劲来了,起码能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继续履行乙方雇佣兵的职责。
但他没动。
怀里的大猫头似乎小了一圈,陆蕨拿不准褚筌到底怎么样了。
“你过来。”陆蕨说,“面罩摘了。”
褚筌摘了面罩,露出了陆蕨熟悉的脸。他的嘴角有点泛青,还冒了胡茬,头发竖得乱七八糟,额角擦破了一块皮,已经结痂。
陆蕨忍不住笑了:“这么狼狈呢?”
褚筌没吭声。陆蕨觉得不对了,收住了笑:“很难受吗?对不起,我的疏导能力有限……”
褚筌猫似地,眨眼就凑到陆蕨跟前。他蹲下来捡起床脚落下的拖鞋,陆蕨第一反应是躲闪,但被他一把捏住了脚踝,轻手轻脚地替他穿好。紧接着环抱住他小腿,把脸贴在他的膝头,闷闷地道:
“对不起,我就抱一会儿。”
陆蕨目瞪口呆。
“早知道就不接这一单了,我又不差那点钱。那蛮牛打人是真的疼,我肋骨都被打断了两根,也没机会躺医疗舱,幸好我皮厚抗揍恢复快……我现在哪都疼。头最疼。”
陆蕨觉得自己的腿被哨兵的体温和呼吸烫了一下。
哨兵在消耗大量精神力以后会格外依赖向导,以至于做出种种异常亲昵的举动,这是每一个向导的常识。他虽然觉得怪异,但又觉得此时于情于理都不能推开这个哨兵。况且褚筌此时居然展现出了怪异的分寸感,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完全受本能支配直接扑上来把他按倒——陆蕨觉得实在不能想下去了。
“那……我帮你按按?”
褚筌头一偏躲开了陆蕨的手。向导触摸哨兵的眉心能直接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褚筌似乎在回避这一点。陆蕨蹙眉,顺势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竟也是出乎意料的扎手。无论如何,多一点接触总能缓解哨兵的精神过载。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生气?”
陆蕨莫名其妙:“我生什么气?”
褚筌语塞,想了想道:“我没告诉你我的真正职业。”
陆蕨:“虽然多少猜到了,但你也没义务告诉我吧?”
“……我没打招呼就走了。”
“你为什么要向我报备?”
“那我把白化病的犀牛打了,这你也不生气?”
陆蕨一下笑了:“那个叫白犀。神志不清的S级打了就打了吧,况且他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呢吗?”
“哦,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
“你是不是恢复了?恢复了就滚下去。”
褚筌像一滩猫饼滑了下去,浑身散发着委屈的怨气。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陆蕨的手脚忽然一空,接着打了个寒战。褚筌手疾眼快抱住陆蕨的脚把他塞进被窝,陆蕨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被褥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得出半张脸。
“?!”
褚筌在陆蕨因为震惊而有些呆滞的目光中把床头灯调到最暗,他深深地看着陆蕨,似乎想多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轻飘飘留下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就推门走了出去。
门再次咔哒一声关闭,房间彻底安静下来。陆蕨仰面躺在床上,慢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哨兵总是凭借本能依赖疏导过自己的向导,做出种种亲昵的行为。
很多年前梁斐看向他时,也曾用过一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