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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迟 第5章 淤青下的暗影

作者:浮锦z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2-03 20:47:48 来源:文学城

周二清晨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校园里的槐树叶簌簌作响,细碎的白色花瓣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霖燕背着书包,脚步沉重地走进校园,往日里轻快的身影此刻像被灌满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滞涩。她特意穿了件宽大的旧校服外套,领口被拉得老高,紧紧裹着脖颈,连手腕都缩进了长长的袖子里,仿佛要把自己整个人藏进这层笨拙的保护壳里。

书包里的铜铃被她用柔软的棉布层层包裹,再也没有了往日走路时细碎清脆的声响,就像她此刻沉在谷底的心情,连一丝波澜都不敢泛起。母亲走得早,父亲独自拉扯她长大的日子里,她早已习惯了看父亲的脸色行事——生意顺利时,他会难得地对她温和几分,给她买些她并不喜欢的零食;可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酒精和怒火就会吞噬他残存的理智,而她和母亲留下的那些旧物,便成了他最容易发泄的出口。

昨晚的画面像锋利的玻璃碎片,反复在脑海里切割,每一次回想都带着尖锐的疼。父亲通红的眼睛、浑身散发的酒气、挥过来时带着风声的巴掌、还有自己摔在地上时,锦盒脱手而出,铜铃滚落发出的刺耳声响,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霖燕!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背着我跟野男人鬼混,还把你妈留下的破铜烂铁到处带!”父亲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那只带着粗糙茧子的手甩在脸颊上时,火辣辣的疼几乎让她瞬间失聪。她想解释,想说明江裴晏不是什么野男人,是外公战友的孙子,想告诉父亲他们见面是为了让四位老人重逢,是为了完成外公和母亲的心愿,但父亲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最近投资失败,赔了不少钱,心情本就暴躁到了极点。昨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恰好看到她在书桌前整理周末要带给外婆的槐花糕,追问之下得知她周末和一个男生单独见面,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我供你读书容易吗?你妈走得早,我累死累活拉扯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谈情说爱!”

空荡荡的客厅里没有母亲的阻拦,曾经母亲还在时,就算父亲再生气,母亲也会拼尽全力护着她,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父亲的暴怒。霖燕看着父亲狰狞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比深秋的风还要冷。她想躲,却被父亲一把抓住胳膊,狠狠甩在地上。

“哐当”一声,她怀里的锦盒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盒盖弹开,那只刻着槐花纹的铜铃滚了出来,在地上滑出很远,铃身上的花纹被蹭掉了一小块漆,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色。那是母亲生前最珍视的东西,是外公送给母亲的成年礼,母亲走后,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保管。

霖燕的心像被那滚落的铜铃狠狠砸中,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顾不上脸颊和胳膊的疼,连忙爬过去想捡铜铃,手指刚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就被父亲一脚踩住了手背。“啊——”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我让你捡!让你惦记这些没用的东西!”父亲的脚用力碾了碾,粗糙的鞋底磨得手背生疼,“你妈就是被这些破玩意儿绊住了心,一辈子活得窝囊!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跟那个男生联系,不准你再管你外婆那些破事!好好在家反省,写五千字检讨,写不好不准上学!”

霖燕咬着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手背和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她倔强地不肯道歉。她没做错,她只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想让外婆开心,想守护那份跨越时光的羁绊,为什么在父亲眼里,就变成了不学好?

那晚,她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坐了一夜。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母亲生前落寞的背影。脸颊和手背的淤青渐渐浮现,肿胀的疼让她无法入睡。她小心翼翼地把铜铃捡起来,用棉布一点点擦干净,重新放进锦盒里,看着铃身上那道小小的划痕,心里像堵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让外婆知道,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这样的刺激;也不敢告诉任何人,父亲的暴躁和家里的压抑,是她从小到大最不愿触碰的伤疤。母亲走后,她就成了父亲情绪的垃圾桶,所有的不顺心、所有的怒火,都会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父亲发脾气时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等着暴风雨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忍。那份关于亲情、关于缘分的羁绊,对她来说太过珍贵,那是母亲留在世上的念想,是外公和外婆跨越半生的情谊,她舍不得放弃。

走进教室时,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霖燕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同学们投来的目光,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刚走到座位旁,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

“霖燕!你怎么才来?脸色怎么这么差?”夏暖暖放下手里的课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霖燕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快速坐下,把书包紧紧抱在腿上,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手臂,尽量不让别人看到手腕上的淤青。

夏暖暖皱着眉头打量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没睡好?你看你眼睛红得像兔子,脸色苍白得吓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伸手想去碰霖燕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霖燕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脸颊上的淤青被拉扯得有些疼,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夏暖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担忧更浓了,“是不是哪里疼?”

“真的没事,”霖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能是有点感冒,浑身没力气。我们快早读吧,老师要来了。”

夏暖暖还想追问,却看到班主任已经走进了教室,只好暂时作罢,但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时不时就转头看向霖燕。

坐在旁边的林子祥也注意到了霖燕的异常。她今天格外沉默,不像往常那样会主动和他讨论不会的题目,甚至不敢抬头看他,额前的碎发被她刻意留得很长,遮住了大半个脸颊。她握笔的姿势很奇怪,手腕微微弯曲,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和她平时工整的笔记判若两人。

林子祥几次想开口问问,但看到霖燕紧绷的侧脸,还有她眼底深藏的恐惧,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能感觉到她此刻的脆弱和不安,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稍微一点动静就会吓得飞走。他默默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推到霖燕面前:“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霖燕愣了一下,抬头对他说了声“谢谢”,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她拿起杯子,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一丝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稍微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可她只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在了桌角,继续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书。

一上午的课,霖燕都听得浑浑噩噩。脸颊和手背的疼痛时不时传来,像针扎一样,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不敢抬手,不敢转头,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师提问她的时候,她反应迟钝,好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回答得也颠三倒四,最后还是老师挥挥手让她坐下了。

课间的时候,夏暖暖拉着霖燕去洗手间,趁着没人,又忍不住追问:“霖燕,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真的太奇怪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霖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还有脸颊上那道淡淡的淤青,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事,不想让别人同情自己,更不想让别人知道父亲打了她。

“是不是你爸爸又对你发脾气了?”夏暖暖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道霖燕的家庭情况,霖燕曾经在一次情绪崩溃时跟她提起过,母亲走后,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对她大吼大叫,只是她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动手。

霖燕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他……他打我了。”

“什么?”夏暖暖气得浑身发抖,“他为什么打你?就因为周末我们和江学长见面的事情?”

霖燕点点头,哽咽着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暖暖。从父亲喝醉回来,到发现她整理槐花糕,再到动手打她、摔铜铃,最后逼她写检讨、不准她再和江裴晏他们联系,每说一句,她的眼泪就掉得更凶。

“太过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夏暖暖气得跳脚,“我们见面是为了让老人们重逢,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凭什么打你?凭什么摔你妈妈留下的铜铃?”

夏暖暖的声音有些大,隔壁隔间传来了动静,霖燕连忙拉住她,示意她小声点。“别说了,”她擦干眼泪,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这是我的家事,说了也没用。”

“什么家事?这是家庭暴力!是违法的!”夏暖暖压低声音,却依旧难掩怒火,“霖燕,你不能一直这么忍下去,你越忍,他就越得寸进尺!”

霖燕摇摇头,眼神空洞:“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爸爸,我没有妈妈了,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亲人了。”母亲走后,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不想再让外婆担心,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夏暖暖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你还有我们啊!我和子祥,还有江学长,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我们会帮你的!”

回到教室,霖燕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林子祥看到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肯定哭过,心里更加担心了。他想问问夏暖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夏暖暖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午休的时候,夏暖暖拉着霖燕去食堂吃饭,林子祥也跟在旁边。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可霖燕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拿着勺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

“霖燕,多少吃点吧,”林子祥劝道,“你一上午都没吃东西,下午上课会撑不住的。”

霖燕摇摇头,声音很轻:“我吃不下。”一想到父亲昨晚狰狞的脸,她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怎么,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有人故意装可怜博同情?”

霖燕的身体猛地一僵,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江裴晏。那道声音,带着他惯有的疏离和漫不经心,却总能轻易牵动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把脸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桌子底下,避开他的视线。

夏暖暖和林子祥连忙回头,看到江裴晏端着餐盘站在那里。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漠和疏离,只是在落在霖燕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江学长!”夏暖暖勉强笑了笑,“霖燕有点不舒服,没胃口吃饭。”

江裴晏的目光掠过霖燕低垂的头顶,落在她紧握着勺子的手上。那只手缩进了袖子里,只露出一小节手腕,隐约能看到皮肤下淡淡的青紫色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舒服?是感冒了,还是昨晚做了什么亏心事,没睡好?”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可不知为何,霖燕却觉得那嘲讽背后,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手指紧紧攥着勺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江学长,你怎么能这么说霖燕?”夏暖暖立刻反驳道,“她是真的不舒服,你别乱说话!”

江裴晏没有理会夏暖暖,目光依旧停留在霖燕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压迫感:“抬起头来。”

霖燕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敢抬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淤青,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怎么,不敢?”江裴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难道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

夏暖暖气得想骂人,却被林子祥拉住了。林子祥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他看得出来,江裴晏虽然语气不好,但眼神里的担忧是藏不住的,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霖燕。

江裴晏见霖燕不肯抬头,也没有再强迫她,只是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他吃饭的动作很优雅,每一口都吃得很认真,但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霖燕。

他注意到她的头发一直垂在脸颊两侧,刻意遮住了半边脸;注意到她抬手夹菜的时候,动作很僵硬,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疼痛;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连呼吸都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更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虽然被袖子遮住了大半,但偶尔晃动时,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片青紫色的痕迹。

江裴晏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认识的霖燕,虽然性格安静内向,但眼神清澈,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像一株在墙角默默生长的槐树,看似柔弱,却有着坚韧的生命力。而眼前的她,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鸟,浑身都透着不安、怯懦,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他想起周末在槐香民宿,她提起母亲和铜铃时眼里的温柔和怀念,想起她和老人们聊天时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想起她小心翼翼捧着铜铃,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短短几天,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吃就倒掉,杵在这儿碍眼。”江裴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关心,“与其在这里浪费粮食,不如回教室趴着睡一会儿,省得让人看着心烦。”

霖燕的身体一震,她知道江裴晏是在关心她,可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她站起身,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拿着餐盘,快步朝着食堂门口走去。

“霖燕!”夏暖暖想跟上去,却被江裴晏叫住了。

“让她一个人静静。”江裴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留下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暖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霖燕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江裴晏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她知道,江裴晏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其实是个很靠谱的人,有他帮忙,说不定能想出办法帮霖燕。

夏暖暖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裴晏和林子祥,从霖燕父亲投资失败心情不好,到发现霖燕和江裴晏见面,再到动手打她、摔铜铃,最后逼她写检讨、不准她再和他们联系,每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那个铜铃,是霖燕妈妈生前最珍视的东西,是她外公送给她妈妈的成年礼,霖燕一直像宝贝一样护着,结果被他爸爸摔成了那样……”夏暖暖的声音带着哭腔,“霖燕真的太可怜了,她妈妈走得早,爸爸还这么对她,她一直都是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林子祥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愤怒:“太过分了!就算生意不顺,也不能把怒火发泄在孩子身上,更何况还是动手打人!”

江裴晏的手指紧紧握着筷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想起霖燕周末时说过,母亲走后,铜铃就是她最珍贵的念想,是母亲留在世上的痕迹。那个男人,不仅动手打了霖燕,还摔了她母亲的遗物,简直不可理喻!

他还想起,霖燕的外婆曾经提起过,霖燕从小身体就不好,母亲走后,更是经常生病,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向,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事情。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所谓的父亲所赐!

“他还逼霖燕写五千字的检讨,不准她再跟我们联系,不准她再管外婆的事情。”夏暖暖继续说道,“霖燕昨晚在房间里坐了一夜,根本没睡觉,她脸颊和手背上的淤青,都是被她爸爸打的。她还说,她爸爸踩了她的手,把她妈妈留下的铜铃都摔掉漆了……”

夏暖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浓浓的心疼。林子祥听得眉头紧锁,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根本不是父亲该做的事!他怎么能这么狠心?霖燕那么懂事,从来都没让谁操心过,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江裴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餐盘边缘。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骇人的寒意,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底下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想起霖燕周末时小心翼翼捧着铜铃的样子,指尖轻轻拂过槐花纹路时的温柔,想起她提起母亲时,眼里闪烁的思念与脆弱。那只铜铃对她而言,哪里只是一件旧物,那是母亲留在世上的温度,是她对抗孤独的勇气,是她心里最后一块柔软的净土。

可那个所谓的父亲,不仅亲手摧毁了这份净土,还把暴力和羞辱加诸在她身上。江裴晏甚至能想象到,昨晚霖燕独自坐在冰冷的房间里,抚摸着受损的铜铃,默默流泪的样子。那份无助和绝望,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让他莫名地烦躁。

“江学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夏暖暖看着江裴晏,眼里满是期盼,“霖燕肯定不会反抗她爸爸的,她一直都很能忍,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么欺负啊!”

江裴晏终于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只是那冷漠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先别声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闹大了,对霖燕没好处。她爸爸现在在气头上,要是知道我们插手,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夏暖暖急了,“霖燕脸上和手上的伤都在,万一被老师或者其他同学看到,问起来怎么办?而且她爸爸还逼她写检讨,不准她跟我们联系,这也太过分了!”

“没说看着。”江裴晏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语气却带着几分冷冽,“她的伤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铜铃,也得想办法修好。至于她爸爸那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知道,霖燕不是他可以随便打骂的。”

林子祥点点头,认同江裴晏的说法:“江学长说得对,现在不能冲动。我们得先照顾好霖燕,让她慢慢恢复过来,然后再想办法解决她家里的事情。”他顿了顿,又说道,“霖燕现在肯定很需要关心,我们多陪陪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江裴晏没再说话,只是起身拿起餐盘:“我先回教室。”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夏暖暖和林子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但也知道,江裴晏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打算。

回到教室时,霖燕正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哭。江裴晏的脚步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才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就在霖燕斜后方,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他没有上前安慰,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假装认真地做题,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霖燕。他看到她的肩膀越来越抖,听到她压抑的呜咽声,像小猫一样,带着无尽的委屈。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笔,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他想去拍拍她的肩膀,想去告诉她不用怕,想去替她承担所有的痛苦,可他骨子里的冷漠和骄傲,让他做不出这样温情的举动。他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守在她身边。

上课铃响了,霖燕才慢慢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眶红红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坐直身体,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听课,可眼神却空洞无神,显然根本没听进去。

江裴晏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像霖燕这样从小就习惯了隐忍的人,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轻易展露自己的脆弱,刚才的哭泣,已经是她情绪崩溃的边缘。

这节课是物理课,老师讲得津津有味,同学们听得认真,只有霖燕,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老师点了她的名字:“霖燕,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什么?你来说说。”

霖燕猛地回过神,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黑板上复杂的物理公式,大脑一片空白。她站起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颊因为窘迫而变得通红,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回事?上课没听讲吗?”老师的语气有些严厉,“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最近的学习状态怎么这么差?”

周围的同学都转过头,好奇地看着霖燕,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霖燕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江裴晏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冷而清晰:“老师,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应该是先分析物体的受力情况,再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列出方程,最后代入数据计算。”

老师愣了一下,看向江裴晏:“江裴晏,我问的是霖燕。”

“我知道。”江裴晏的语气依旧平淡,“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没听清您的问题。我刚才碰巧也会这道题,就替她回答了,希望您别介意。”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替霖燕解围,可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又像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师看了看江裴晏,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霖燕,最终还是挥挥手:“算了,你坐下吧,下次上课认真点。江裴晏,你说得对,大家要向他学习。”

霖燕感激地看了江裴晏一眼,连忙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没想到,江裴晏会突然替她解围。在她的印象里,江裴晏是冷漠的,是疏离的,甚至有些刻薄,可刚才那一刻,他的声音,却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江裴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却没有回头,只是继续低头做题,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到她无助的样子时,他心里的那根弦,被狠狠拨动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风也越来越大。体育老师让大家绕着操场跑两圈热身,霖燕的身体本就不舒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跑了半圈就觉得体力不支,脚步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的脸颊和手背还在疼,跑步时的震动让疼痛加剧,每跑一步,都像是在受刑。她想停下来,可看着前面同学们的身影,又不好意思,只能咬着牙坚持。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放慢了脚步。霖燕愣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江裴晏。

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烦:“跑不动就别硬撑,逞什么能?”

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她手腕上的淤青,霖燕疼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江裴晏能感觉到她手腕上的硬块,那是淤青肿胀的痕迹。他的眼神沉了沉,语气依旧不好:“跟我来。”

他拉着她,绕到操场旁边的树荫下,那里比较隐蔽,不容易被老师和同学看到。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江裴晏松开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她,“别勉强自己,体育老师那边,我会替你请假,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霖燕缓缓抬起头,接住矿泉水,手指有些颤抖:“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

江裴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眶,心里莫名地烦躁。他想问问她疼不疼,想问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嘲讽:“哭有什么用?眼泪能解决问题?能让你爸爸不打你?能让铜铃恢复原样?”

霖燕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没用,可我……我忍不住。”

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江裴晏心里的烦躁更甚。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霖燕。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里发慌。

“不准哭了。”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像是命令,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你要是真的觉得委屈,就应该想办法反抗,而不是在这里默默流泪。你爸爸打你,是他的错,你没必要一直忍气吞声。”

霖燕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能怎么办?他是我爸爸,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反抗他,只会让他更生气,打得更狠。”母亲走后,她就成了无依无靠的人,外婆年纪大了,她不能再让外婆为她操心。

“没别的亲人?”江裴晏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忘了你还有外婆?还有我们?夏暖暖、林子祥,还有我,我们都是你的朋友,都可以帮你。你没必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

霖燕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可以依靠别人。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难,母亲走后,这种孤独感更是被无限放大。她以为,她只能自己默默忍下去,直到长大成人,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

“可是……”她犹豫了,“我不想麻烦你们,这是我的家事。”

“家事?”江裴晏嗤笑一声,“家事就能随便打人了?家事就能摔别人珍视的东西了?林霖燕,你能不能别这么懦弱?人活着,总得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不能一直任人欺负。”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霖燕的心上。是啊,她为什么要一直忍?她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这时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放温柔了些,“那个铜铃,摔得严重吗?能不能修好?”

提到铜铃,霖燕的眼神暗了暗:“铃身上的漆掉了一小块,还有点变形,不知道能不能修好。”那是母亲的遗物,她真的很想把它修好。

“放学后,带出来给我看看。”江裴晏说道,“我认识一个老工匠,他专门修复这些旧物件,说不定能修好。”

霖燕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她想起父亲的警告,不准她再跟江裴晏联系。

“可是什么?”江裴晏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还真打算听你爸爸的话?不准联系我们,不准管外婆的事情?你就这么甘心?还是说你就这么绝情,不想见我?”

霖燕低下头,没有说话。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想守护那份跨越时光的羁绊,想让外婆开心,想修好母亲留下的铜铃,也更想见到他……

“想清楚。”江裴晏的声音很轻,“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的槐树下等你。你要是来了,我就帮你修铜铃,帮你想办法对付你爸爸。你要是不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就走,背影依旧挺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决绝。

霖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江裴晏是真心想帮她。可是,她也害怕,害怕父亲知道后,会更加生气,会打得更狠。

体育课结束后,霖燕回到教室,夏暖暖和林子祥立刻围了过来。

“霖燕,你没事吧?”夏暖暖担忧地问道,“刚才体育课上,我看到江学长拉着你去树荫下了,他没欺负你吧?”

霖燕摇摇头:“没有,他让我好好休息。”她把江裴晏的提议告诉了夏暖暖和林子祥。

“太好了!”夏暖暖激动地说道,“江学长认识的老工匠肯定很厉害,他那尊大佛在学校都已经够厉害了,认识的人肯定不差,一定能把铜铃修好!霖燕,你放学后一定要去,我们支持你!”

林子祥也点点头:“是啊,霖燕,别害怕你爸爸。我们会陪着你,他不敢怎么样的。”

看着朋友们坚定的眼神,霖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好,我去。”

放学后,霖燕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从家里拿出锦盒,揣在怀里,然后借口去买文具,偷偷溜出了家门。

学校门口的槐树下,江裴晏已经在等她了。他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冷漠了。

看到霖燕过来,江裴晏直起身:“来了?铜铃呢?”

霖燕从怀里拿出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的铜铃。铜铃的表面确实掉了一小块漆,边缘还有些轻微的变形,看起来有些狼狈。

江裴晏接过锦盒,仔细看了看铜铃,眉头皱了皱:“比我想象的严重一点,但应该能修好。”他把锦盒递给霖燕,“明天早上,你把铜铃给我,我拿去给老工匠看看。”

“谢谢你,江裴晏。”霖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感激。

“不用谢。”江裴晏的语气依旧平淡,“我这不算是在帮你,只是看不惯有人这么欺负人。”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爸爸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要是再打你,你就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给夏暖暖、林子祥打电话,我们会马上赶过去。”

霖燕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江裴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递给她,“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你回去后,把它涂在淤青的地方,会好得快一点。记住,别让你爸爸看到。”

霖燕接过药瓶,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心里微微一动。她抬起头,看着江裴晏的眼睛,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却不像平时那么疏离了,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温柔。

“谢谢。”她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江裴晏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说道:“我送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霖燕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落在地上,看起来格外和谐。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偶尔有风吹过,带来槐树叶的清香,让人心安。

走到霖燕家小区门口,霖燕停下脚步:“我到了,你回去吧。”

“嗯。”江裴晏点点头,“记得涂药膏,明天早上把铜铃给我。”

“好。”霖燕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小区。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江裴晏才转身离开。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不像平时那么平静了。

霖燕回到家时,父亲还没回来。她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她拿出江裴晏给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脸颊和手背的淤青上。药膏凉凉的,带着一丝淡淡的草药香,涂在皮肤上,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放在桌上的锦盒,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江裴晏一定能把铜铃修好。她也相信,有江裴晏、夏暖暖和林子祥在,她再也不用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苦难了。

可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父亲回来了。霖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把锦盒藏进抽屉里,把药膏也收了起来。

父亲走进客厅,看到霖燕,脸色依旧很难看:“检讨写好了吗?”

霖燕摇摇头:“还没有。”

“没用的东西!”父亲怒吼一声,走上前,抬手就要打她。

霖燕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身体紧绷,等待着熟悉的疼痛。可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睛,看到父亲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神里满是怒火,却没有打下来。

“滚回房间去!”父亲怒吼道,“今晚必须把检讨写好,不然别想睡觉!”

霖燕连忙点点头,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可她也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懦弱了。她要勇敢起来,为自己,为母亲,为那份友谊,为那份珍贵的羁绊,好好地活下去。

依旧是长篇呀[猫头]

(可以配乐到时候说爱我来看这章[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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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淤青下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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