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粟没有迟疑,抓着霍勤的肩膀,就攀了上去,附在他耳畔。
“辛苦霍县令,背我走一段路。”
霍勤看自己带来的背篓,被这个叫做阿鱼的女子拿去,眼眸晦暗,看不见底色,唇角轻扬。
“很荣幸,不会辛苦。”
郑舒咬着牙齿,忍了又忍,不想看见这一幕,剜了眼阿鱼,“阿鱼,好好带路,别再走错路。”
山间乱石成堆,杂草茂密,若不仔细,真会被那些藤蔓绊住脚。
阿鱼没敢放松,头皮紧绷着,走几步就转头去看文粟和霍勤。
对这两个陌生的人,瞧着威严的郑舒,紧抿着唇,眼神都恐慌起来。
文粟瞧着在后面跟着的十几人,嘶一声,凑近霍勤。
“霍勤,这一路,真的麻烦你,配合我演绎娇娇女。”
“娇娇女?”霍勤唇角一弯,想到当初的种种,微微摇头,“你一点不像,也不适合。”
文粟轻轻捻他的衣襟,稍微用点力,掐到他紧实的肉。
“霍勤,认真的。”
身前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文粟在短暂地回头看时,看到几个人的眼神很不对。
“我来的原因,沉月有可能透露给你了。”
霍勤停下来,把文粟往上托了托,压低声音,“沉月的朋友,罗宽,群玉,竹心,有可能在郑部落。”
文粟的脚踝简单地敷过药,她有分寸,没有伤到骨头,可脚踝处,又要增添一些疤痕。
神色一暗,低低地叹气,“又要留疤了。”
霍勤的心跳一下,尤其是她附耳时,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地拂过来,吹得他耳朵痒痒的。
在山里行走,还得顾着是否会有猛兽出行。
可是,渐渐地,他们都放松警戒。
此次走这么久,没有发现猛兽,都是些小型食草类动物。
走得急,霍勤的额角上逐渐冒出汗渍,火辣的汗渍淌到眉毛里,他微微偏头,小声道,“文粟,擦一下汗水。”
文粟抹去他额角上的汗水,看着日头毒辣。
冬日的太阳晒得人软绵绵的,吃止痛药后,更是昏沉。
文粟强制自己不能入睡,一直在留意观察对周边的环境,将去时的路都记在心里。
走到晚霞西斜,在一处平地休息。
文粟扶着霍勤的肩膀下来,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伤口。
即便伤口周围有草绿色的汁液,也清晰地看见,有些发炎。
而霍勤趁这个时间,拿回背篓,“阿鱼姑娘,多谢你,背我这么久。”
阿鱼腼腆,少与男子讲话,看他是来拿背篓的,忙把背篓还给他。
也不敢说话,生怕说错话,受到首领的责罚。
霍勤拿回背篓后,就坐下来开始把文粟的衣裳装进自己的包袱,食物装进另一个兽皮袋子里。
石锅,在再三思考下,放回了背篓。
文粟蹙眉,看他做完。
霍勤抬头看她,伸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修长的食指,按在唇边,朝文粟轻轻眨眼。
文粟怎能不懂,微微闭上眼睛,侧身看向别处。
走到这里,年与苍山就更远了,几乎能看见苍山附近的一处山头,上方的竹林,正在风中摇摆晃动。
霍勤把包袱缠绕在身前,连同装着食物的兽皮袋子,也挂在肩膀上。
阿鱼看着被扔在边上的背篓,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霍勤浅笑,“阿鱼姑娘,为了减轻一些负担,这背篓麻烦你背着,其他的我自己拿。”
阿鱼拿不定主意,看向郑舒。
郑舒轻眨了眼皮,不动声色。
阿鱼提起轻便的背篓,带上自己的武器,看着大家都准备出发,就往山下走去。
直至晚霞彻底没了痕迹,在一处山涧附近,就地休息。
文粟看向疲累的霍勤,人多眼杂,没有出声,只是看向阿鱼。
在灰暗的光线下,看到这一双炽热和探究的眼神,阿鱼抿唇,背过身去,拿出自己的干粮,小口吃着。
就因为阿鱼这个木讷呆板的性子,次次出远门,首领都不会带她一起。
唯独这一次,要把扔在外面多年的女儿带回家,与曾是封部落首领之子封慈成婚。
阿鱼咬了一口牛肉干,不经意间地,偏向在闭目养神的文粟,和在那喝水的霍勤。
部落里的那三十多的唐人,还有沉部落的族人四十多个。
她还想继续看,额头忽被一根小枝条砸过来。
用的力度大,砸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印记。
阿鱼连吃痛的声音都不敢喊出来,红着眼眶,转过去看别处,视野里的满是雾蒙蒙的景象。
听见细微的呜咽声,文粟看过去,很快变了脸色。
起身要说话之际,手腕被攥住,歪头看着黑暗里的霍勤。
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色,手腕上的力度有点重。
“大家就在这里休息,半夜出发。”
郑舒走了过来,踩动着枯枝杂草,走向文粟。
“阿翡,天黑了,只能风餐露宿,好好休息,半夜我们再出发。”
文粟“嗯”了一声,看向那些个个面色沉重的男女。
“好,听郑首领的安排,他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是不喜欢我这个妹妹吗?”
“哪里。大家都还不熟悉,慢慢熟悉了就好,你几个哥哥,在不熟的时候,总是少言少语的,熟悉了之后,话就多了。”
郑舒笑声温和,“加上要安心赶路呢,这一路上,有不少野兽,我们来时,受到袭击,安全重要嘛。”
“这样,我还以为,不喜欢我呢。”文粟垂下眼眸,手腕上的力度,更重了。
“别多想,你哥哥们,都盼着你回家。”
郑舒音色温和,没有愠怒,只是起身走时,特意走到阿鱼的身后,抬脚踢了她的后腰。
黑暗里,没人能看清。
霍勤在郑舒走后,凑到文粟的耳畔,轻盈地笑了一声,垂下眼眸。
只是,在垂下眼眸那一瞬间,冰凉的唇上,忽然贴过来一丝温热,下唇被轻轻一咬。
在他瞳孔睁大时,那短暂的温热,就收回了。
近在咫尺的呼吸,慢慢转移到耳畔,肩膀上也一沉。
她的发丝,触碰到了耳朵,浑身一震。
霍勤精神紧张,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木讷地偏头看向在肩膀上靠着的文粟。
文粟闭着眼,眼珠微动,唇角上挑,伸手搭在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低低地笑一声。
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糖罐子,悄然地抖出一颗糖,凑到他唇边,“辛苦一天,给你颗糖,诶,等等,你不会不能吃糖吧?”
都要喂到他唇边,她又猛然收回。
“能吃。”霍勤按住她即将收回的手腕,拿走放在盖子里的糖,小小的一颗,糖慢慢融化开,甜蜜残留在唇齿间。
“霍勤,你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没?”文粟忽然问,是没有经过去思考的,直接问出来的。
“不习惯。”霍勤答复真实,可他轻叹了一声。
“那也得习惯,生活嘛,酸甜苦辣咸,悲欢离合祸,缺一不可。”
郑舒突然走过来,举着火星偏少的火把,看着他们坐在一处,眯起眼眸,看着头靠在霍勤肩上的文粟。
“阿翡,你和他,关系不浅啊?”
文粟懒散地抬眼,看向跳跃的火舌下,那张饱含沧桑的脸,懒洋洋地问,“我喜欢他,就别给我安排什么婚事了吧?”
“诶?”文粟慢慢坐正身体,眼里满是新奇,“首领,我听说可以有多个夫婿?是不是真的?”
郑舒侧眸,“你听阿洛还是沉月说的?”
文粟颔首,“是啊,我这些年一个人,好不容易被首领接回家,还给安排了夫婿,可是我有喜欢的人。这就麻烦了,我该选谁呢?”
文粟犯难地看着郑舒,又瞧瞧霍勤。
霍勤的面色看不出一点表情,可在暗地里,他的手掌,已经覆盖在她的后腰上,指尖用力轻轻地滑动着,轻轻地揪着她的衣裳,指节微勾,勾住她的腰肉。
郑舒的脸色微微变动,连眼神都有些变化,轻咳一声,“婚姻这事,我更改了条令,往后都是一夫一妻的。”
文粟唇角微弯,漂亮的黛眉轻抬,“改了啊,改了好,改了好。”
郑舒看她的脚踝处的裤脚挽起,露出肿胀的脚踝,看着上面又添了一点药粉,眉头紧蹙。
“你这么不小心,真是不知道,你之前一个人怎么在深山老林过的?”
“是嘛,我就说,我一个人生活不合适,能活这么大,纯属好运,现在好运没了。”文粟黯然神伤,眼神委屈地看着郑舒,“阿洛走后,我就一直一个人,过得凄惨。”
郑舒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看她鼻尖泛红,看她示弱,那轻颤的声音,撑着膝盖,沉沉地叹口气,“阿翡,怪我,怪我。”
文粟哽咽了一声,抬手擦去眼角下的泪水,弱弱地问,“那我父亲还在吧,我记得他叫…叫…”
“百泉。”
文粟终于说出口。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看到郑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一点牵动,可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还活着,在部落里做厨工,若不是他犯错,坏了部落的规矩,你也不会受牵连。”
文粟眼眸微转,悲伤落泪,“哎,也怪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这真是把郑舒给噎住了,她喉头微微滚动着,又看在一旁双眼紧闭的霍勤,看得出来。
他没睡着,闭着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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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