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 第7章 冰开水软

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沐晏辞就习惯了盛之眠身边没有“别人”。

不是说没人喜欢他。恰恰相反，从初中起，只要盛之眠往教室门口一站，隔壁班的Alpha就能排队来接水喝。

但他们都进不去那个圈。

盛之眠有他自己的世界，干净、克制、不好接近，也没有人能走得进去。除了他。

除了“沐晏辞”——这个被他默认留下来的发小。

除了家人外，沐晏辞是唯一知道他是Alpha这个事实的，只有他知道。

哪怕他是alpha，沐晏辞还是不可控，想要跟盛之眠在一起。

alpha跟alpha怎么了？

就算不能在一起，他也不允许别人出现在盛之眠身边。

可最近，这份“默认”的位置，开始松动了。

桓未央的出现，像是投进一汪死水的石头。他嘻嘻哈哈，没规矩、没分寸，一开口就搅乱节奏，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踩到了某些线。可偏偏，盛之眠对他不一样。

他不推开他。

不嫌他吵。

甚至在他睡着的时候，还会轻轻扶他靠稳。

那些动作不多，却比任何热烈都更让人警觉。

沐晏辞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毕竟他是Alpha，是盛之眠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人，他不怕等。他也一直骗自己是因为两人契合。

可等着等着，他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盛之眠自己认清身份？等盛之眠开口告诉他其实一直喜欢他？

还是……等到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懂分化、不懂分寸的小混蛋，意外地抢先一步走到了他前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飞机上，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那句：

“你最近……抑制剂打得有点多吧？”

那不是一句随口的关心。他想确认，他想知道，盛之眠是不是在硬扛。是不是已经撑不住了。是不是，早就该让他进来了，而不是让一个一无所知的桓未央靠得那么近。

可盛之眠还是拒绝了。他拒绝得那么自然，好像这些担心，从来就不该属于他。

沐晏辞垂下眼，指节无声地收紧。他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最懂分寸的人，可偏偏这一次，他开始有点想不顾分寸了。

而就在这时，桓未央在盛之眠肩膀上蹭了蹭，小声地说了句：

“……别打针……打多了头疼……”

他竟然也梦到了抑制剂。

他也听见了。

沐晏辞的心沉了一瞬，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别过头，望着舷窗外的云层，压下那一点酸涩。

他忽然有点想快点降落，好从盛之眠身边离开一会儿。

就一会儿也好。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忍不住。

沐晏辞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脑海中的想法变得愈加扭曲。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并不是盛之眠眼中的那个人，桓未央也永远只是个他无力触碰的存在。可这种无法触及的距离，反而让他愈加愤怒，愤怒于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愤怒于他们的亲密无间，而他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他暗自咬住下唇，指尖微微颤抖。每一次看到盛之眠和桓未央的互动，他就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无法摆脱这份痛苦的束缚。桓未央那副冷淡却又自信的模样，似乎总是在提醒他，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赶超。盛之眠对桓未央的宽容、关心，似乎在无形中抛开了他，而他，只能像个透明人，始终站在旁边，任凭这股强烈的无力感将他压垮。

沐晏辞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沉睡中的桓未央身上。桓未央，是个很特别的人，至少在盛之眠眼中是这样的。那种天生的吸引力，桓未央的聪明、机智和与生俱来的魅力，似乎总是让他无可抑制地获得了所有的注意。沐晏辞冷笑了一声，心底突然浮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盛之眠争取什么，但如果桓未央从这个圈子里消失……如果他破坏了桓未央和盛之眠之间的关系，或许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沐晏辞的目光微微眯起，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诱人。桓未央的弱点，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他能够让桓未央陷入某种无法回头的困境，盛之眠一定会对他产生怀疑，甚至失去耐心。

他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下，心底的黑暗思绪像潮水般席卷而来。桓未央的隐瞒，也许是个漏洞，他只需要找到那个可以一击致命的点，就能将一切推向他所渴望的方向。那一刻，他的内心变得异常清晰，所有的愤怒与嫉妒都变成了具体的计划。摧毁桓未央，对他来说，似乎成了唯一能让自己重新掌控局面的方式。

“也许……这就是我该做的。”沐晏辞低声自语，眼神阴沉，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冷笑。

桓未央醒来看见一张美艳的脸在他眼前。

盛之眠看见他醒了一把把他推走。

“醒了就行，靠的我快累死了。”

“哇塞～谢谢你盛学神！肯让我在你的肩膀睡觉捏。”

盛之眠撇了撇嘴：“闭嘴，快到了。”

每日闭嘴加一！

桓未央终于没再犯贱转头盯着窗外。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某个热血动漫里的主角？

这趟飞往米国的航班，不知怎么的让他有了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为了数学竞赛，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变成了那种有着使命感、肩负着重大责任的“天选之子”。

不过，他那时还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跟着沐晏辞和盛之眠一起出国，目的地是数学竞赛的“普通学生”。

坐在飞机上，桓未央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袋里出现的这个荒唐的念头。他开始想象自己穿上那种紧身战衣，披风在风中飘动，然后英勇地站在赛场上，接受无数观众的掌声与喝彩。

只是，旁边的沐晏辞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每当桓未央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时，总能看到沐晏辞不怀好意的眼神和不经意间掩藏的笑意。

“你笑什么？”桓未央忍不住问，试图打破那种空气中即将爆发的压抑气氛。

沐晏辞瞥了他一眼，随即冷淡地转回去，“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你以这个速度飞行，可能会被误认为外星人。”

桓未央愣了愣，随即气急败坏地回击：“我那是中二情结！关你什么事！”

沐晏辞毫不客气地笑了笑，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飞机顺利抵达美国，大家一行人赶到酒店，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桓未央没急着洗澡，反而抱着自己的小旅行包躺在床上，发呆。

酒店的房间看起来很豪华，但他完全没心情享受这些。

毕竟，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体会过和一堆同学一起，去“拯救世界”，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忽然听到床旁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桓未央猛地抬起头，只见盛之眠脸色苍白，正捂着胸口，显得有些不太舒服。他瞬间愣住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你怎么了？”桓未央一边走过去，一边脑袋迅速运转：是吃坏了东西吗？还是生病了？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好像根本没看见盛之眠吃什么东西。

“我……没事。”盛之眠压低了声音，勉强摆了摆手，却突然身体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床上，眼神迷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桓未央愣住了，猛地走过去，想扶住盛之眠，却发现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

“盛之眠你怎么了？”桓未央的语气带着一丝焦急，却又带着点不确定。

盛之眠睁开眼，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整个人就在桓未央的怀里晕了过去。

“卧槽！”桓未央瞬间慌了，他在心里默默发了一次火，“你TM这是要吓死我啊！”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桓未央瞪大了眼睛，脑袋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首先，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盛之眠会突然倒下，而且这件事显然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

其次，为什么沐晏辞办完事上楼会扇自己一巴掌然后着急忙慌地说着去买疏通剂。

疏通剂，那不是给Alpha用的吗？

桓未央顿时不知所措，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拨打电话，让酒店的人过来帮忙。不过，他心里明白，越是焦急，自己越容易搞砸，就把疏通剂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

就在他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盛之眠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双困倦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他，语气低沉：“别打电话……”

桓未央一愣：“你还能说话？那你是不是没事？你刚刚是不是在演？”

盛之眠闭了闭眼，没力气回答他，只说了一句：“……给我点水。”

桓未央连滚带爬地倒了杯水递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他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多嘴：“你这是怎么回事？发情提前？Alpha也会低血糖吗？沐晏辞那傻子说要给你买什么……疏通剂？那玩意是药吗？要不要我帮你查查？”

盛之眠咳了两声，没说话，只是用一种“闭嘴吧你”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慢慢靠进了枕头里，一副精气神全无的样子。

桓未央彻底乱套了，但又不敢乱来。

“你别吓我啊，我可不会做人工呼吸的，什么心肺复苏我也不太熟……”

“我没事。”盛之眠勉强出声，低低地说，“休息一下就好。”

桓未央半信半疑，刚准备坐到床边陪一会儿，门被推开了。

沐晏辞拿着袋子进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盛之眠，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桓未央。

“你怎么又回来了？”桓未央下意识问。

沐晏辞没回答他，径直走到床边，把袋子放下，沉默地盯着盛之眠看了好几秒，才低声问了一句：“你看，不是叫你悠着点。”

桓未央：“……啊？什么什么”

盛之眠默默移开视线，脸色依旧苍白，没说话。

桓未央一脸问号，转头看沐晏辞：“你们在说什么？他感冒了不是吗？怎么回事啊，你俩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沐晏辞没理他，只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拿出几瓶药，又扔了个热敷袋给桓未央：“去装点热水过来，敷一下他后颈。”

“哦。”桓未央接过东西，还在小声嘀咕，“为什么会是后颈？为什么不是脑袋……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高级疗法我不懂的？”

盛之眠闭着眼，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等桓未央出门去接水，房间里只剩下他俩，沐晏辞才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种状态还硬撑，真想在他面前露馅？”

盛之眠低声回：“我没打算。”

“那你最好祈祷他永远什么都不知道。”沐晏辞嗓音很淡，语气却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说完，他低头理着购物袋里的瓶瓶罐罐，动作缓慢，却不再多说一句。桓未央还在浴室准备毛巾，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他怎么突然就倒了啊……这疏通剂味儿真冲，他不会变态到平时当薄荷糖吃吧？”

沐晏辞手一顿，眉心轻轻一跳。

他原本没在意，可现在，那句话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了某个敏感的位置上。

他连“疏通剂”都没见过？

疏通剂是一个Alpha必须知道的一个药物。当一个alpha因为不恰当使用抑制剂导致身体不适的时候，是需要这个要药的。这个药对alpha来讲就是救命的药。

而桓未央……如果他真的是Alpha，从小受到的教育里，不可能不知道“疏通剂”的作用。

不是装的，不是绕着弯儿玩滑头的那种“不知道”，是带着一种纯粹的、彻底的“我以为这玩意是外用清洁剂”的无知。

这就奇怪了。

沐晏辞表面仍旧若无其事，但那种不合逻辑的感觉却像个钩子，轻轻地勾起了他脑海里某些早就该翻出来的细节。

比如，桓未央一向过于敏感的嗅觉，对Alpha信息素反应强烈却总装得若无其事；

比如，体测时他总能在Alpha靠近之前闪身避开，反应像是出于本能。

种种细节，让这道多选题变成单选。

沐晏辞静静地看着浴室门，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却又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兴趣。

他并不确定，但他的直觉在尖叫：

桓未央，也在扮演。

而且……演得挺差的。

他嘴角轻轻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秘密，低声喃喃：“原来你也戴着面具啊，桓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