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 第5章 友从口出

傍晚时分，最后一节体育课终于在一声哨响中画上句号。

准确来说，是画上了全班的生理极限线。

大家像刚从地狱里蹦出来的纸人儿，一身土、一身汗、一身骂，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往教学楼爬。盛之眠走得不快，桓未央挂在他旁边，一边用水瓶给自己物理降温，一边小声碎碎念：

“……我怀疑我们体育老师有被健身教练附体……什么叫‘热身五公里’啊？那是给正常人设的吗？”

“再跑下去我信息素都要乱成彩虹了。”

盛之眠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拿我当试纸？”

“你别说话了，我一开口肺都疼。”

刚进教室，刚想摊尸，就听见“啪”地一声，物理老师啪地一拍讲桌：“各位同学，别动啊，我讲两句。”

“老师我们刚跑完五公里，您看您不如明天再讲。”

“明天就交不了作业了。”物理老师笑得和蔼，一张嘴就像是拿作业往你脑袋上扣锅盖：“我布置了五张卷子，都是基础题，放心吧。做完就当复健。”

全班：“……”

他们悲伤地瘫回座位，刚喘口气，隔壁班英语老师鬼魅一般探头：“哎呀，我顺便也来交代一下，这周听写内容我加了一些词根词缀，反正你们背都得背，不如扩充一下？”

班主任恰好也在窗外走过，听见了，露出满意的微笑：“既然这样我也来加点，加上第七单元的卷子，作文也写一下。哦对生物老师说叫你们写一下练习册2～10页，明天收。”

“老师……您是不是被体育老师打击报复了？”有人小声抗议。

班主任一笑：“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让你们比操场更痛苦。”

桓未央瘫在桌上：“……我收回之前对搬书的所有怨念。”

正当众人哀嚎成一片时，教室门口忽然响起几声敲门。一个人探头进来，早上请病假的沐晏辞居然出现了。

众人立刻精神了一点，毕竟帅哥走哪儿都像打光板自带滤镜。

“邓老师，乐老师我来送资料。”沐晏辞话音一落，全班一齐“哦～”了一声。

班主任一脸姨母笑：“找盛之眠吧我看是。”

盛之眠：“……”

沐晏辞眼角一跳，耳根泛红了一秒，飞快地说：“没有，我只是不想落下物理课的笔记，顺便给他送一下生物试卷。”

邓老师一脸“我懂”的表情：“哎呀，兄弟之间互帮互助嘛！去去去，快去聊！出去聊吧啊！别把病菌传染了。”

盛之眠起身跟着他走出去，走廊里没什么人，阳光斜斜地从窗户打下来，把沐晏辞的耳朵染得更红了点。

“你落了物理？”盛之眠一挑眉，“你不是从来都不落课吗？”

沐晏辞顿了顿：“……谁还不能偶尔……走神一下。”

“哦？”盛之眠慢悠悠地盯着他，“走哪神？有喜欢的omega了？”

沐晏辞差点被阳光噎住：“你……你别乱讲！”

“那你耳朵红什么？”

“我天生血液循环好不行啊！”他下意识抬手去捂耳朵，反应过来又放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和你同桌被锁资料室了？”

盛之眠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的。”沐晏辞咳了一声，耳朵更红，“反正以后你出现在哪儿，我也得出现。”

“什么？”

“我是说……”沐晏辞磕巴了一下，像临时找台词的群众演员，“……我们是好兄弟啊！好兄弟就要一起出现，哪能老让你单独刷存在感？”

盛之眠挑挑眉：“你这是在抱怨我抢你风头？”

“我是在强调——”沐晏辞忽然提高音量，像是想掩盖心虚，“——我支持你！从精神到物理都支持！”

“物理支持？你要抱着我去竞赛吗？”

沐晏辞咬牙：“盛之眠你真的是……你就不能正经点！”

“你要我正经，你得先别撒谎。”

“我、我撒什么谎了？”

“你根本没落物理笔记，物理是你的强项，你学的内容早就超出高中生水平了。”

沐晏辞怔住。

盛之眠拍拍他肩：“下次想见我直接说，不用编作业这种借口。”

沐晏辞一时语塞，想反驳，脑子却已经在打鼓：“我就是给你送生物原题的，诺。”

“我先回家了。”

“行，注意身体，别垮了。”

不远处，桓未央正靠在窗边，目睹了全程。他抱着手臂，“啧啧”两声，回头对沐晏辞的同桌林余，一个女alpha小声点评：

“你说说，哪有兄弟上赶着出现在对方身边，还脸红耳赤地说‘我支持你’的？”

“你也看出来了？”

“看什么？”

“算了你别看了。”

林余边笑边翻开作业本：“行了行了，先别看了，不然今晚作业得寄。”

桓未央一脸痛苦：“啊……今晚不如让我再被锁一次资料室……”

林余头也不抬：“你要是能拉盛之眠一起去，我直接帮你把门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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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教室永远昏昏沉沉的，灯光像是被岁月耗尽了电，发出惨白的光。窗外风吹着老槐树，影子在黑板上晃来晃去。

桓未央拿着生物书撑着脑袋，已经看了三十分钟“细胞生活的环境”，但他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死了一排，需要一点吃的补充一下。

“盛之眠。”他用气音低声叫。

盛之眠没动，像没听见。

桓未央往他那边挪了半个屁股，压低声音：“我饿了。”

盛之眠翻书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慢慢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在课本下悄悄推给他。

一包泡脚风爪。

桓未央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之前沐晏辞给我的我没吃。”

“哎呀感谢感谢！”

他凑过去，眉眼飞扬，“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盛之眠头都没抬：“闭嘴。”

桓未央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食用，含糊道：“你怎么老这么冷酷？不怕没人喜欢你？”

“你就挺烦的，不也喜欢我？”

“……你承认我是喜欢你了？”

“我说的喜欢烦我，你想什么呢？”

盛之眠瞥了他一眼，又马上回头。

桓未央一边笑一边咬了一口风爪，小动作引来前排同学侧目，甚至传来“谁这么香”的感叹。

下一秒，班主任鬼魅般从后门闪现。

“谁吃东西了？”

桓未央下意识把风爪塞进盛之眠抽屉，动作快得像特种兵投弹。

“说话的也站起来！”邓老师目光像扫描器一样扫过一圈，“桓未央，你在笑什么？”

桓未央心一横：“我在想……静脉注射让药物进血液，那为啥作业不能走这个流程？就直接进我脑子多省事。”

班主任：“……”

全班：“……”

盛之眠用胳膊挡住脸，像在控制笑意。

班主任深吸一口气：“你今晚留到最后一个，帮我关灯。”

桓未央：“老师，那我也可以不走这个流程。”

“……不关可以往我办公室走走。”

桓未央眼神哀怨，盛之眠低声道：“活该。”

“你不能因为给我一包吃的就这么快翻脸啊。”桓未央边收拾书边哼哼，“真冷血，搞得像我欠你一段青春。”

晚自习下课铃终于响了。

教室开始骚动，大家像得到赦免一样收拾东西狂奔。盛之眠没走，他磨蹭地理卷子，等桓未央从办公室出来。

“你干嘛没走？”桓未央惊讶地说。

盛之眠看他一眼：“我试卷找不到了，找一下。”

“你这是担心我？”

“我没有，AO授受不亲。”

“你不敢说实话。”

“我说了你也不信。”

桓未央忽然凑近他，带着一丝笑：“那你小声告诉我。”

盛之眠盯着他几秒，忽然低声说：“没管住你我也有责任，我以为朋友之间就该这样。”

桓未央一下愣住了。

空气像是被那句话凝固了一瞬，只有远处楼道里传来几个男生打闹的笑声。

他忽然笑了：“盛之眠你完了，刚才那句话我一定要记到毕业典礼。”

盛之眠眉头一挑：“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就告诉全班你喜欢抢omega东西。”

“那我也只抢你的，朋友。”

“……你脸皮可以厚到写论文。”

“那你看得上我这张脸皮吗？”

盛之眠没说话，把他的书包丢给他：“走了。”

桓未央跟上，一边背书包一边哼小曲，像刚从爱情副本里通关成功的NPC。

走廊的灯一盏一盏灭了，背影在夜色里并肩拉长。

盛之眠的宿舍在四楼最东边，走廊尽头的那一间，隔壁是一间堆杂物的空屋，窗户外面是一整片操场和远处的山线。

他掏出钥匙拧开门锁，门“咔哒”一声，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洗衣液香气扑鼻而来，干净得像医务室，不带一丝人气。

这间单人宿舍是学校特批的。

理由写得好看，说是“优等生特殊关照”，实际也就是他在年级第一常驻，还被教务主任公开点评为“自律典范、品行端正、只是极度不合群”之后，某次在调宿申请表上写了一句：

“不擅长与人交流，不喜欢热闹，申请单间。”

然后教导主任乐得批了个“同意”，班主任还专门跑来问他是不是心理有啥阴影。

盛之眠当时轻摇头，淡定地回：“没有，我怕我影响到别人。”

学校于是立刻给他批了单间，连窗帘颜色都让他自己挑。他挑了灰的。

整个屋子风格极简，床铺叠得像部队出品，书桌上一尘不染，连笔都全朝一个方向躺着。角落放着台小型空气净化器，一台静音风扇不知疲倦地在转。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三件校服，码得比卖场展示还整齐。

像是没人住，又像住的是个洁癖极重的考试机器。

盛之眠推开窗户透气，顺手把包挂上椅背，脱外套时动作极慢，像是怕把空气弄皱了。

他喜欢这个地方的安静。不需要打招呼，不用帮别人抢洗澡水，也没人在深夜讨论哪个Alpha身材好。他一个人，干干净净，冷清得刚刚好。

这种“自我放逐型的平静”他早就习惯了。甚至心底已经打算好大学志愿表也填个清冷地界，比如米国的最高学府，能申请单间的那种，或者极寒地区的生物基地，最好哪都没信号。

说起来，盛之眠能成功伪装成Omega这事，说简单也简单。

靠的是天赋异禀。

虽然他是Alpha，但从小就长得不怎么“典型”。

别人家的Alpha动不动就一米九出头，横肩窄腰，骨架撑衣服能直接去拍军旅剧。他倒好，除了长得高了点，没有一点alpha的样子。连校队教练看他身高都眼冒金光，结果一量手臂围度，默默把人塞进了跳高组。

再加上他五官线条太干净，说不上多好看，但干净得像医学生教科书插图。尤其是眼睛，淡色瞳仁，睫毛一根一根地往下垂，安静的时候看谁都像在体谅对方的辛苦生活。

不论是长相还是气场，都柔和得有点没道理。

毕竟系统再智能，也没他上的科技多。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稳，每天打得抑制剂都是别人一个月的量，导致信息素很弱。他原本信息素的味道像是旧蜡香的味道，伴随着一点点淡淡的书香

打了之后有一些辛辣的味道，像是点着了木头。

简而言之：

只要不开口、不到体测、不到发情期、不要裸奔，他就是Omega本人。

他其实挺希望能继续骗下去的——

低调做人、隐形Alpha、平安毕业、直接考博，然后去某个气温常年零下的科研所隐居。

但现在这个平静的骗局，开始有点漏洞了。

盛之眠忽然有种预感

这个伪装可能撑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