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瑄禾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情绪自我调节的能力也都不错,至今没有被孟家父母发现什么异常。
这实在不能怪她瞒着家人,她母亲仅仅是因为班上教授是犹/太人就为她担惊受怕的,那要是知道她在盖/世太/保那里被胁迫着问过话…她不敢往下想。
正在胡思乱想间,墨水笔已经在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她将废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打开抽屉想要重新取几张新的草稿纸,却不想,在翻找时意外翻出了一个带着点素朴花纹的小牛皮纸袋…看看大小,孟瑄禾联想了一下,来了点兴趣——这应该是用来装照片的。
照片一张张的被姑娘抖落出来,大多数是黑白的,就显得那唯一一张彩色的分外惹眼。
孟瑄禾随父母离开德国10多年,只对小时候的事有点模糊的印象。于是按捺着好奇心,先将那些黑白的先看了遍。
有两家人一起照的相,那时候Q版曼施坦因和Q版孟瑄羿分别搂着小姑娘胖乎乎的小胳膊,父母们在后面笑得很是舒心;还有一张是孟瑄羿不知道怎么把妹妹惹哭了,比两兄妹都大的曼施坦因立刻摆出做兄长的架势‘勒/令’他给小姑娘道歉,自己还低声下气的哄着她,惹得双方父母直发笑。
“将来曼斯一定不缺姑娘追。”
“也不知道他这性格是随谁,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跟坦/克模型打交道呢!”冯·施瓦茨将军感叹一声,“他倒好,模型玩的好,哄女孩还这么有一套!”
当时的冯·施瓦茨将军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一语成谶,自家儿子哄女孩是有一套,那也是哄小姑娘一个人的。
到最后,待目光重新定格于那张彩照上时,封存多年的记忆瞬间就苏醒了。她记得和自己和小男孩的每一个珍贵瞬间。
孟瑄禾看的兴致正高时,曼施坦因敲响了孟家的门,孟母开门很高兴的将人迎进来,“今天军校放假啊?”
“是的,阿姨。莉娅在家吗?”曼施坦因目前为止都没有在孟夫人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他只能暗自感叹一声,姑娘的应对能力确实不错。他晃晃手中的《吝啬鬼》,“她告诉我她在学法语,正好,我们可一起讨论讨论这方面的一些问题。然后,我还想请您允许我们在午饭之前再聊一会。”
“当然可以,我去叫她。”孟母上楼将人安置在了书房,敲响了女儿的房门,“呦呦,曼斯来了,他在书房等你。”
曼施坦因…孟瑄禾心一动,才迈出没几步,转身看了眼桌上才刚看完的那一张照片,小心翼翼拿起来藏在手心,才去了书房。
男人靠在书架前阅读那本《吝啬鬼》,心思却不大在书上,其实仔细想想,他心里挺郁结的,时间过得真快啊,他们都已经长成了少年男女,他已经在军校中为帝/国奉献了几年的热xue与青春,他们之后的轨迹会被命运带往何方…是否还会像年少时那般紧密交集…
这些年军校里钢铁般冷硬的纪律,似乎总在试图将那些绢花似的记忆压进心底。可此刻她耳畔垂下的发丝,偏又缠上了旧日温软的触感——那年椴树花落在她肩头,他笨拙系紧的绢带总往下滑。
“莉娅,疼吗?扎的紧吗?”他总是很着迷女孩秀发丝绸般的触感,从懵懂幼童长到现在青年,一直都是。
“不疼,谢谢你,曼斯。”女孩的笑容常常能令他欢喜一整天。
多讽刺啊——帝/国教科书里劣等的东/方,却藏着照亮他整个童年的晨光。明明军校的纪律手册每日都在衬衫衣袋里被自己的体温捂得发烫,
曼施坦因合上书,闭上眼睛心不在焉的才假寐了半分钟。军人特有的机警就让他察觉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差不多到门口时突然定住,就像年少时无数次她躲着他玩恶作剧一般。
“莉娅,过来吧。”
“莫里哀的《吝啬鬼》?我猜,你不会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讨论法语吧?”“当然不是,不过,我不想让叔叔阿姨认为我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孩子。”“好吧,怪不得我父母一直说你从小聪明…你看,我今天找到的。”
女孩那双乌黑水润的眸子,宛若两泓清泉,流转的眼波中漾着温柔的光晕,不知不觉间便消融了曼施坦因心中大半的怨怼。
“你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美好。这是我们拍的第一张彩色照片吧,我还记得亚历克斯为此吃醋了好久。”曼施坦因接过照片,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两人稚嫩的面容,话锋一转,“但有时候,在满是盗/贼的世界里,做一个诚实人是愚蠢的。我们的真心是别人得寸进尺的筹码。”
“曼斯…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些别的什么。”孟瑄禾这时候笑得有些勉强了,她很快察觉到了男人话里有话。
“我的朋友,看到你从J/udenreferat里走出来。”
“抱歉,这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孟瑄禾慌了,语无伦次的组织着措辞,“可是…”
“并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莉娅,帝/国对待犹/太人的法律只会越来越严苛,我不希望你被牵连,哪怕受到一点惊吓。”曼施坦因这回已经变得颇为严肃了,不容女孩有丝毫的逃避,主动握上她的手,“如果你怕叔叔阿姨担心,那就当作秘密告诉我,好吗?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好…”孟瑄禾翕动了几下唇瓣。她想,这个男人应该是值得信任的吧,“其实,我被抢了…”
“什么?被抢?!”曼施坦因怒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谁抢的你?犹/太人是吗?!你…”
“…”孟瑄禾急急挣开男人握着她的手,反过来直接捂上他的嘴,另一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点声小点声…”
“你应该主动告诉我或叔叔阿姨的。”
“太丢脸了…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专门找上我问话…当时,我们还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人就来了。”孟瑄禾回想起那一天,羞愧之余仍觉得像经历了一场状似真实的噩梦,“那是一个7、8岁的小孩子,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咬上了问我话的那个人的手,最后,我亲眼看着他si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想怜悯他的…”
“不要哭,莉娅…他们不值得你的半滴眼泪。”曼施坦因静静的听完女孩的讲述,感到颇为心疼,手抬起想要将女孩拥入怀中,又克制的放下,“如果你了解过一/战后这些贪/婪的人对德国做了什么,你会理解他们所受的一切…”
“你也讨厌…犹/太人吗?”
“不止是我,全德/国甚至全欧洲都会这么想。”曼施坦因的眉头敛了敛,“这不是单纯的种/族观念,而是千百年来欧洲的反/犹情结。当他们的祖先犹/大选择出卖耶/稣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现在的苦难。”
“那你…也会那么做吗?”孟瑄禾的心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不会,我们已经受到《凡/尔/赛条约》太久的压迫了,我的初心是复兴德意志,而并非加入一场无谓的暴行。”男人缓和了下神色,“别怕,莉娅。在你面前,我永远都只是曼施坦因。”
窗外的枯枝新缀上几片初生的嫩叶,在初春尚未回暖的寒风里轻舞着,翻涌着两人尚未说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