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玩得非常开心,只是舞厅总是又闷又热,一旦待得久了,也难免会让人透不过气,于是,当她的舞伴一提议去花园走走,她迅速点头同意了。
“我察觉到您仿佛一直心事重重。”在走向一座凉亭的过程中,她身边的子爵向她开口道。
他是一个极具男性魅力的男人,挺拔英俊,深色的皮肤令他带着一种迷人的侵略性。
薇洛道:“是我太忽视您了吗?我确实总是在思考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只希望有一件是关于我的。”
薇洛轻轻地笑了,就像过去仍在伦敦时一样,她十分自然地与她的舞伴**:“当然,您舞技超群。”
子爵望着她忽然的笑容,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试探:“我们可以用‘你’来互相称呼吗?您是否也会觉得这些敬称总是显得太官方太正式甚至是太冷漠了呢?”
薇洛微微一愣,旋即,她面露微笑地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喜欢与他人保持距离,而现在,她以这样特殊的身份,身处异国他乡,也更应该时刻警惕。他们可以愉快地跳舞、散步、谈话,但他们永远不能轻易地以“你”相称。
子爵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小姐,您说了算,是我太过冒犯了。”
他将目光转回了前方,又道:“就在刚刚,我其实也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我在想,我往后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您吗?当我之前在歌剧院中瞧见您时,我就已经这么想过了,然后,您今天晚上就像是一位仙女一般忽然出现在了舞会上,实现了我的心愿。”
听得他这么说,薇洛顿时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好吧,她毫无印象,她当时一直在担惊受怕,压根就没有去注意任何一个人的脸,哪怕他很英俊。
她就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般,搬出了她目前那个所谓的情人:“那就得看公爵的安排了。”
“您准备要与他一起前往意大利吗?”
“显然如此。”
“小姐,这使我难过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子爵道。
“我完全相信您与他感情正浓,意大利人一直都是最完美的情人,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开将会是个错误的决定,那种地方并不适合您,不出意外,您很快就会在那种乡下地方变成一个过时的乡下女人,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都觉得您应该留在巴黎,让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妆点您的美丽。”
他努力地尝试说服她,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那个意大利人听到了他这么说,八成会被气得头上冒烟并跟他据理力争,从时尚、文化、艺术争到红酒、美食……
虽然阿莱西奥自己都挺喜欢法国的。
“巴黎对我来说太热闹了,它会把人宠坏的。”薇洛道。
如果她喜欢光彩照人的轻浮生活,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地方能与巴黎相提并论,但偏偏她是个乡下姑娘,她宁愿呆在乡下,数她的羊,骑她的马,读她的书。
“可是美丽的人就应该被宠爱,您这是想要违反自然,那堪称是一种犯罪,我想您还不太清楚巴黎究竟有多欢迎一位您这样的女士,只要您愿意,您可以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两人与被爬藤缠绕的凉亭越来越近,很快便听到一阵极细弱的说话声也从内中飘了出来。
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问:“所以说,你一周之后就准备要启程回意大利了?我以为你会待得更久一些。”
“夫人,您是知道的,我早已过了那个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如今会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我的母亲,她身体很不好,又实在是惦念着她的小妹妹与几个外甥。而且,我也觉得我还是太缺乏语言天分了,不论是法语还是英语,都实在是让我头疼,还是充满乡音的老家更合适我。”
应答的男声一出,薇洛立马就认了出来,正是消失的阿莱西奥,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了准备赶紧走开的脚步。
她还忍不住想,他的法语明明说得完美极了,英语也能正常地发出h音,不像朱塞佩·隆戈,英语口音简直可怕至极,倒也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而子爵对这两个人的过往自然了解得远比她多,遂也什么都没做,安静陪着她在这危险地听墙角。
女人叹了口气,道:“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也总是有无数的借口,我们已经很久都不曾像这样好好说过话了。我明天还可以见到你吗?你是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的。”
“我想我还有许多事情待办,恐怕只能拒绝夫人的美意了。”
“你还能有什么事情呢?除了整天陪你的新欢招摇过市。”她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妒意。
这是提到自己了?薇洛感到一阵尴尬。
阿莱西奥轻声笑了:“那确实就是头号要紧的大事了。”
薇洛听着他声音中的柔情,顿时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扭头看向子爵,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而那位夫人也再度开口了:“看来,哪怕是我,如今也得与其他女人一样,品尝到你的闭门羹了。”
她失望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碎。
在薇洛忍不住走神间,子爵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还没有转身,一个惊讶的声音就自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啊!德-波苏瓦子爵!抱歉!”
薇洛很是懊恼,人果然就不能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她人生头一回违背父亲的意愿,撒谎造假,报应立刻来了,而现在,她人生头一回刻意去偷听别人说话,报应也立刻来了。
在这对准备过来谈谈天调**的男女落荒而逃转战下一个凉亭时,他们偷听的对象也立即站起身,走了出来,连一丝逃跑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薇洛迅速地抽出了被子爵握着的手,尴尬地看向来人的脸,一时间也是差点愣住了,怎么这意大利人的旧情人还带中途换人的?
这位法国贵妇着实是一位美人,那眼眶泛红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哪怕是薇洛见了都不免被晃了眼,本能的有些怜惜。
“德-波苏瓦,我的朋友,我真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这场舞会了。”
阿莱西奥话是对子爵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薇洛,内中满是惊讶。
他一开始只是想去为她拿杯饮料,当然,是柠檬水,他才不准备让她沾任何酒精,结果却迎面撞上一位熟悉的女士,霸道得不得了,根本不容他说不,直接就把他给拖走了。
所以路易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能让德-波苏瓦这种浪子靠近她?
他感到一阵火大,简直想立刻去冲着他的好友大喊大叫。
但他只能克制自己,他可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她显然点头同意了,就算是高贵的法国侯爵,难道还能就地把她绑起来?
子爵尴尬道:“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与德-格雷内勒夫人在这里。”
而阿莱西奥身边的德-格雷内勒夫人看着他们的表情交流,也明白了这个鬼鬼祟祟的满脸写着心虚的姑娘是谁。
啧,小荡.妇勾三搭四被抓包了啊。
她向子爵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亲爱的,别紧张,我们就只是叙旧而已。”
然后,她又转回抢了她情人的薇洛,一时间,笑容也不禁黯淡了几分。这女孩确实美丽,那样精致的纯真感,让已年过三十的她哪怕只是在夜间这样远远地看着,都感到了一阵挫败。
她摇了摇扇子,也对薇洛打了招呼:“你好,小姐,我听说了你不少故事,现在可总算是见到你本人了,你简直比传闻所说的还要美丽动人,早就该来到巴黎,为巴黎的半上流社会增添光彩了。我想整个舞会上的男人估计都正在追逐你,当阿莱西奥决定离开巴黎时,你会留在巴黎吗?又或者,你其实已经做好打算了?”
她笑得动人,语带赞美,却根本毫无礼貌可言,而话里的含义,与她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目光,则更令人难堪。
薇洛素来是个不怎么跟人计较的人,往日在社交场合面对不友善的言语,她听过就忘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谁都无法在她的经历下保持好脾气……
对此,阿莱西奥也有些不悦,他不希望见到有任何人不懂得尊重薇洛,一方面他很喜欢她,只想宠着她让她开心,另一方面,贬低他的情妇也是驳他的面子。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结果对面的薇洛已经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故作天真地开口了:“感谢您的赞美,夫人,您真是太友善了,一个像我这样乡下来的黄毛丫头哪能比得上您的光彩夺目呢,您与公爵是朋友吗?”
闻言,德-格雷内勒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莱西奥一眼,眼神中所传达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
“我亲爱的,阿莱西奥与我曾经非常亲密。”
薇洛闻言,又望向阿莱西奥,顿时了然一笑:“难怪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了。你这个可恶的魔鬼,看起来,他们跟我说的原来全部都是真的了?你总是被那些‘年长’的女士吸引?”
德-格雷内勒夫人的脸瞬间就绿了。
阿莱西奥闻言,想也没想连忙解释:“别误会,亲爱的,确实就像是沃……德-格雷内勒夫人所说那样,我们只是叙旧而已。”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并非重点。
于是,严格来说属于罪魁祸首的他只能迅速地走到子爵身旁,颇为尴尬地朝向薇洛伸出了手臂。
“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舞会上去了。”
薇洛心不甘情不愿地挽了上去,索性又将手中的折扇往他胸口点了点,慢悠悠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们在骗我,对你而言,我是否太过幼稚?是否再大个……十五岁左右会更符合你口味?也许岁月流逝得实在太慢了。”
既然已经刻薄了就再多刻薄一小会儿吧,愿上帝保佑她邪恶的小心肠,反正这里也压根没谁看得起她,她歹毒一点有什么关系,以后等她回去了,她会忏悔的。
她自暴自弃地扮演起轻浮女子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你无论什么年纪都会很完美……”
阿莱西奥一边说着,眼看着德-格雷内勒夫人的脸色愈发深绿,连忙又道:“夫人,我们先告辞了。”
然后拉着薇洛就走。
徒留子爵仍留在那安慰人家:“您依旧光彩照人,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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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