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来时的路 第5章 第 5 章

PART III·植物性

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唐·白居易《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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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河滩，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几株普普通通的杂草。但是有一天，河滩边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她们既不是异世亡魂，也不是新生灵魂，她们只不过是凑巧迷路的路人甲乙丙。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她们刚拿到那颗由碎石幻化而来的灵异种子，就被强制刷新了地图。更不凑巧的是，这里仍就不是什么有现代人生活痕迹的地方，而是另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地，虽然经验告诉她们在这个“第三空间”她们的生命是绝对安全的，可是谁知道那个无聊的“神”会不会又整点花活来搞她们心态呢……哎，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虽然咱们也只是世界上普普通通的NPC一二三四，但这可不妨碍我们将人类爱吃瓜的本质释放一下，看看这次又能闹出哪些糗事……【wink怪笑】

“……所以ta知道我们能看见这个水字数的开场白吗？”锕芈不出所料成了那个打破沉默的人……【欸？等等不对劲！】

“额……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看不看得到！】

“看出来ta也是刚知道了。”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人叫自己NPC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

【……】

“朋友你人格分裂有点严重，一会儿世界真神，一会儿普通NPC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叒叒你想笑就笑出来吧，我怕你被憋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对不起太好笑了忍不住~”

“小丑~”

【……太过分了！你们这群人太过分了！爱咋咋地吧！反正被困住的又不是我！再见！】

“……被真相了。”

“……哎，对啊，还得继续往前走……对了，先把这个种子埋……啊，锕芈你已经埋好啦？”

“哦，没有，我看到有土就顺手埋了。”说着锕芈站起身来走向河边，“我先洗个手。”

“我天！李锕芈你这叫‘顺手埋了’？你甚至还找到了不会脏手的树枝和石头！”

“这些东西地上一捡一把。”

“哪有！我都没注意到！”

“锕芈你的观察力和执行力真的让我叹为观止。”

“就是就是！佩服佩服！”

“也还好，就习惯而已。好比叒叒你这种对身边人情绪变化的感知我可是没有一点。”

“欸，没有啦，没有啦……”

“那我呢？那我呢？”

“小李……就活得很自由。”

“……你又敷衍我！什么鬼‘活得很自由’！我可不是什么自由的风！”

“没有，我认真的。万事不过心是一种天赋……就长出来了。”

“什么……天！！！真的长出来了！好快！好高！”

“突然就get到锕芈你说的‘灵异’了……嗯，很贴切。”

“……朋友您这里是不是得来点场景描述的旁白。”

【？你们还指挥上我来了？】

“咳咳咳，不然剧情推不下去了……”

【……要你管！】好吧，是的没错，那颗种子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就好像是时间按了快进键。一盏茶的功夫，它就从一颗小树苗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那颗树越长越高，越长越高，似乎可以一直这么长下去。从远处看，这棵树长得特别标志，笔直的树干、繁茂的树枝、还有绿油油的树叶。可是，走近了看，就会发现树干上有密密麻麻的虫洞，每根树枝也都为了吸收更多阳光而长得歪歪扭扭，就连树叶都是奇形怪状的。其中，有一个树洞尤为显眼，如果把大树砍倒，这个洞一定会是年轮上的一个显眼缺口……再仔细瞧瞧，这缺口正闪着熟悉的光，随后那扇光屏又双叒叕出现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正午，一群四五年级的小孩刚上完体育课从操场上回来。看起来这节课是场硬仗，因为他们一个个都一脸怨怼的顶着一头大汗，然后就是预料之中的抱怨……欸？等等，似乎不是简单的抱怨？看起来除了绝对不无辜的体育老师之外，还另有一个可以吐槽的冤大头，而且这群小孩对后者的不满似乎更多……

“我就说了她绝对是装的！昨天我们一起打飞盘她还能跳起来接盘！”中午，学校里的某间会客厅变成了他们的联合国会场，几个小姑娘尤为激动，“对啊！而且我之前去她家还看见她在墙上骂我们！”“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明明老师最偏心她，还在我们面前装可怜！”“那个墙上也有我的名字吗？”“有有有！你的、小A的、小B的……都有！而且我还在她家看到了小A之前丢的橡皮还有小B丢的那几个稀有色蜡块！”旁听席的小男士们听到言之凿凿的吐槽后也感到十分不满，“不行！我们得做点什么报复回去！老师偏心她，不管她偷东西，我们自己管！”“就是！她这样太过分了！为什么老师还老是偏心她！骗人鬼！撒谎精！”

说干就干，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竟然开始“像模像样的”策划起一场“精心的报复”。于是，在当事人冤大头小朋友进入教室时，迎接她的是“群众和热心市民”的阴阳怪气、一块蒙住头的布和一个从天而降的屁股。冤大头小姐迅速做出反击，以绝对的体格优势挣脱了热心市民们，迅速跑出教室寻求支援。但她没料到的是，就在快逃出包围圈时，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拖把挡住了她的去路……哎，好在最后权威的主班女士还是及时赶到并施以援救。“哇！老师来了！快跑！”当把风的向大家报告**oss的到来时，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起义军”们瞬间抱头鼠窜。但是，天降正义的**oss岂是吃素的？只见她迅速捉拿住逃跑的肇事者们并开始了一段长达1小时的批评教育。

被骂过以后，几个小屁孩虽然还是有点不服，但怎么想似乎都是他们理亏，于是也老老实实地道了歉，然后回家了。“哎！我妈回去肯定要骂我了！”“就是！而且她偷我们东西不是也应该给我们道歉吗？”“以后再说吧！老师现在肯定觉得我们在撒谎！”“好吧，算了算了，拜拜！”“拜拜！”

我们熟悉的那个小女孩的周遭随着同学们相互地道别渐渐安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家门。她是害怕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老妈肯定已经知道她这次干的坏事了，以她暴躁的性格，免不了又是一顿痛骂……如料想中的一样，母亲大人狠狠的骂了她一顿，而小姑娘也是留下了不干的眼泪，连饭都没好好吃就哭着洗澡去了。当然了，她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包括但不限于冤大头小姐的偷窃、装病、背后骂人行为。但是，真正的悲剧正时从洗澡时开始的……

小姑娘进到浴室后，冤大头小姐的母亲给母上大人打来了一通电话，内容很直接——没有任何前情铺垫——直接开骂。是的，一个成年人，她没有尝试沟通，直接开骂（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叹为观止）。母上大人一开始还一直在道歉，但她这辈子哪挨过这种骂，况且她还知道那些攻击人的事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做……但是，但是！不能骂回去！对方在气头上，骂回去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母上大人一怒之下踢开了浴室的门，把身子还挂着泡沫的小姑娘拽了出来，让她自己听听自己干的好事。幸运的是，出于某种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小女孩并没有听清电话里的污言秽语，只不过她愣住了——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洗完澡，躺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听见敲门声，母上大人开门的脚步声……然后小女孩的好听力让她清楚的听见刚刚电话里的恶魔低吼，以及带有西北口音的男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不想让母上大人一个人面对，于是勇敢地推开了门——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是一个9岁多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衣，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知是发抖还是抽泣的声音，一条一条的反驳着两个愤怒的成年人给她定下的罪名；是明明说了不是自己做的，却还要不断的担保自己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是得知自己最信任的主班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所有责任加到自己身上，只是因为她平时有些“强势”的性格；是无助地接受两个成年人不断夸张的如果、假如、要是，然后认下那些没理由的威胁……最后，她得到的就只有一句，你如果不再做了才是好孩子。

剩下的呢？浑浑噩噩的送走怒气未消的冤大头妈和冤大头家寄宿的某位“西藏活佛”；被老妈搂着说不要再多想了；不敢睡觉，直到听见老爸回来的声音；浑浑噩噩的被老爸送去学校，被问要不要转学，拒绝；听同学说冤大头妈上午又杀来学校指着他们的鼻子骂，继续听着**oss的警告，不断道歉；见到了冤大头的父亲，见到了其他热心群众的家长，当着一群大人的面，再次道歉；开始小心翼翼供着冤大头，总是习惯性的认为自己“要”弥补她、让着她——朋友、老师甚至是喜欢的人；新来的同学总是怕小女孩，因为冤大头总是给新同学讲那个只有两个主角的假故事——而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否认、解释；大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审视，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她很“厉害”，是班里的“大姐大”、“孩子王”；**oss开始不断约谈，总是用为你好的语气说着指责的话，小女孩开始害怕一切约谈……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又好像怎么也过不去……】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还是【】随便编造的啊？”

“但挺真实的。”

“啊？所以是真的？！”

“嗯……我同意锕芈说的，不管故事本身是真是假，它很真实。就像……就像随时可能会发生的事一样……”

“啊……不管怎么样，都好过分！！！”

“你是指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是……反正就是很过分！”

“每个人的行为都有对应的动机，很合理。”

“很合理？你竟然说很合理！！！李锕芈我之前只是觉得你有点冷血，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心！！！”

“随你怎么说。”

“你！啊啊啊啊啊！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其实锕芈说的也不无道理，从逻辑上来讲可能确实是合理的。小女孩确实参与了他们的这次‘霸凌’也确实是发起人之一，所以冤大头和她的家人会怨她，可以理解；老师们还有其他家长对他们这次行为一定是表示反对的，所以对看似是‘领头羊’的小女孩抱有偏见，也可以理解……”

“啊？可是，那些小朋友会那样做也是因为冤大头先去偷别人东西、诅咒别人、撒谎装病啊！”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下，人类总是容易视‘弱者’为被害者，‘强者’为加害者。”

“但这件事情本身存在谁对谁错吗？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孤立’……”

“是‘孤立pro max’。”

“哈？”

“从行为上来讲，算得上是一次‘霸凌’这就是事实。哪怕是冤大头偷东西、背后诅咒人或是撒谎，都不能成为‘霸凌’的借口。”

“但！但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老师也不能这样做。”

“不是……欸？对！不能这样做！”

“警戒他们这样做是错的、让他们付出代价都是应该的。但在小孩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甚至没了解全的情况下，就随意的把家长这个事件第三方扯进来，只会让事情本身变得更乱。”

“对，而且我觉得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明明是群体行为，最后却让个体承担直接责任？老师明明知道事情经过……明明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

“对！而且我感觉其实事情本身老师也有责任，小朋友的不满也有一部分是由老师的偏心造成的！”

“在有苗头初起时，就应该解决，比如偷窃。”

“对对对！搞了半天老师其实也是个缩头乌龟！”

“唔……或许这个老师过度的将自己代入了所谓的‘受害者’，而不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在解决这件事情。”

“从后面那个小孩老是被有意无意地针对就知道了，那个老师心里其实挺害怕她的。”

“啊？害怕？不应该是讨厌吗？”

“呵呵，一个成年人讨厌一个小孩不觉得挺好笑吗。讨厌是基于两个人处于平视状态的负面情绪，而那个老师——表面上是俯视，实则内心在仰视。”

“唔……那么，冤大头妈和这个老师的心里其实挺相似的，都是恐惧……而且似乎是基于……自卑？”

“自卑？你说那个恶魔低吼大姐是自卑啊？自卑的话，还会干那种跑到别人家撒泼的事儿啊？”

“不只是自卑那么简单。是自卑、恐惧还有嫉妒交杂在一起。”

“对……只有在自己本身的处境‘有够糟糕’时才会时时刻刻想着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因为知道无法承受‘更差’，所以得时刻提防着周围……就像应激的猫、炸毛的刺猬……”

“照这么说，不管是那个老师还是那个恶魔低吼大姐，其实都是个‘可怜人’？”

“唔……俗话说得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们有自己的苦衷，但……”

“‘但这不能成为她们伤害别人的理由。’，这句话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们。后面再加上一句，‘也不能成为她们推卸责任的理由。’”

“说的对！‘因为淋过雨，所以要将别人的伞撕碎。’说的就是这种人！哎，小女孩真的是无妄之灾！这么小就要承担不属于她的舆论和流言蜚语！”

“哼，这句话从你李小李嘴里说出来还这是令人惊讶哦。”

“什么意思？我难道不配！”

“没有，你很配，只是忽然觉得你长大了，你说对吧叒叒。”

“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竟然有种家长的欣慰感~”

“嗯，辛苦了孩他妈。”

“咳咳咳，你也是孩他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趁机站我便宜！哼！才不跟幼稚鬼一般见识！”

“对对对，我们两个是幼稚鬼，就你成熟~”

“哼！”

“哈哈哈哈哈哈……但是话又说回来，经历了这么多后，小女孩该多难熬啊……”

“要是我肯定就直接转学了！这个学校不去也罢！！！”

“那就是逃走了。”

“哈？什么意思？”

“在那些人看来，离开就等于默认自己是‘施暴者’。所以，以她的处境转学和逃走没区别。”

“啊啊啊啊？那那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要是她，我就偏要留下来。不是看我不惯吗？那我就偏要耀眼给你们看。”

“那得要多强大的心脏啊！”

“唔……或许不需要多‘强大’的心脏，就像是……就像是憋着一口气，不服、厌恶、逆反的情绪暂时代替了恐惧的存在。”

“那那个小女孩就可以从此不再恐惧吗？”

“唔……或许，就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才要用尖刺保护自己。”

“那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嘛……真替她不甘心！”

“一方面，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又引火上身；另一方面，又会变得叛逆，真的‘成为’他们口中的‘那种人’……或许这就是小女孩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得处境……”

“好矛盾啊……真的可以这么轻易的把一个人毁掉吗？”

“并没有被毁掉，只是陷入了‘自证陷阱’，突然在一夕之间变得无法自洽了。”

“对，我也赞同锕芈的说法，这种不自洽可能一直存在于她的身上，但是这件事会无限放大原本的不自洽。而且，在那个被情绪裹挟的当下，她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是‘不自洽’的。”

“毕竟只有那么点大。”

“对，年龄、阅历都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

“那等到那个小女孩‘足够自洽’时，她就能原谅了吗？”

“理论上是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定义这个‘足够自洽’呢？时刻保持‘有意识’吗？”

“有意识和自洽似乎无法完全画等？有意识或许可以成为达到自洽的媒介：比如她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被这件事困住了，所以有意识的去解决。但，就算她真的可以直面那些所谓‘不堪’，也不意味着‘原谅’，更像是……像……”

“放下。”

“对！”

“回溯后，她或许可以放下这件事、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原谅。这就是有意识和自洽的本质差异。我们可以说有意识的人会更自洽，但我们不能说有意识的人可以足够自洽。”

“对……或许二者的定义本身就是相悖的……”

“就像是——当我刻意地告诉自己‘我是自洽的’我其实就不是完全自洽对吗？哇塞！我简直不要太聪明！”

“对，小李你的理解能力越来越好了嘛。对吧，锕芈？”

“确实。”

“什么什么！！！李锕芈你说什么！你是在夸我吗！！！哇塞塞！李锕芈竟然又双叒叕夸我了！”

“李小李少上点网吧。”

“桀桀桀桀桀~你不懂了吧！潮人都是这样说话的！这叫fashion~”

“咳咳咳……真的有种给亲戚带小孩的无力感……”

“是吧。”

“对……不得不承认，锕芈你是一阵见血的……”

“欸欸欸！什么意思啊你们！怎么了怎么了~”

“……”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