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毓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李毓是被拍醒的，陆然睡眼迷离的坐在她身旁，“终于醒了，我以为你昏迷了呢。”

说着指了指李毓的包，“看下手机吧，响了好几次呢。”

李毓还有点懵，缓了缓才慢慢起身，毯子虽然软，但毕竟是睡在地上，还是有点僵硬的。

电话是老爸打来的。

“小毓，我回来了，你这会儿在哪呢？”

熟悉的声音裹着电流的声音听得很不真切，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老爸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先给她打电话。

“我在然然姐家呢。”李毓低声道，刚醒过来，意识还没有完全回来，有点半梦半醒的感觉，李毓想，车祸的时候他打来电话是想要说什么呢？

“你大姨家吗？那我过会儿去接你，奶奶晚上做饭，来这边吃吧，我给你妈说一声。”

“不在大姨家，然然姐自己租了房子，我等下给你发地址吧。”

“行……”

话说完了就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李毓揪着地毯上的一根线头，揪起来又抚平下去，“嗯，那待会儿见吧。”

挂了电话李毓又躺了下去，睁着眼睛默默看着天花板。

陆然拿着两瓶水过来，自上而下的看着她，这一次见她总觉得跟之前不一样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然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哪怕是一点点的事情，也可以让心情变得很低沉的感觉。年纪太小就总会觉得看到的世界就是全部，所以只要是有变化那么就是一次震荡。

李毓拿着手机，“你家小区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都可以跟我聊。”陆然说。

“啊？”李毓看着她。

“你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都可以跟我聊。”陆然又说了一遍，“任何话题都可以。”

李毓第一反应是，她该不会也是穿回来的吧，但是看她对这房子的感觉，按照她极繁主义的性格，真回来了势必要把这未来的家里填满。

李毓看着她心中暗想，你知道吗？我出车祸那会儿，比你现在还大个几岁呢？跟谁在这当知心姐姐呢？

“你觉得我会跟你聊什么？”

陆然轻轻皱起眉毛，说得太明白怕伤到她的心，说不清楚又怕这丫头绕过去了。以前小舅总问她小姨跟小姨父的关系，这丫头都是直接问就会直接回答，转着圈问就转着圈回答，看似乖巧，实则小人精儿一样的。

“只要是会让你心烦的事情或者人，都可以聊……”陆然说着想了想，“当然快乐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说，但是学习就别跟我聊了哈，除了跟你说这个真的很重要，要努力以外，没啥能聊的，我都是好不容易才脱离题海。”

李毓记得她进现在这个单位也是笔试面试一层一层的筛选，备考期间基本上没有见过她人，不是在做卷子就是在复习。

依靠分享痛苦来拉近彼此关系，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李毓看着陆然的脸，轻轻笑了一下，姐姐你现在还是小菜鸡呢。

“等我想到了吧，等我想到跟你聊什么的时候，再聊。”李毓笑着说。

其实是不想聊的，聊不出什么结局的，哪怕是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的人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李毓只想快乐的活着。

如果说一开始是选则了忍让，那么总会有忍不了的一天，然后开始反抗，后来发现没有用的，那就只能逃，躲得远远的，才能喘口气，才能活下去。

不可避免的，也会被说成是“你怎么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忍耐呢？如果你不愿意忍耐，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表明呢？非要等到现在才说，你就是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啊……”

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陆然并不强求她现在就展开心扉，这话更多的是基于作为姐姐，希望能帮到她一点。每个家庭的成员不一样，出现的问题也不同，她能处理好自己家的问题，并不代表她也可以帮到别人。

李毓拍拍她的肩膀，“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的。”

其实陆然以前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她已经很久不回家了，就算是过年也住在租的房子里。陆然去看她的时候，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晚会，热热闹闹的显得屋子里更冷清。

那一次陆然是被派来接李毓去姥姥家的，姥姥专门下了命令一定要接她回去，李毓放她进屋做了五分钟就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在这很好。”

陆然走的时候跟她撂了这么一句话，“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是个逆来顺受的，没想到这么刚。”

难道自己在其他人的眼里真的是一个很弱的人吗？

“你还不弱啊？”陆然起身又爬回了躺椅上，一晃一晃的，“小时候，小姨说什么你都听她的，让你往东绝不往西……”

“有吗？”

“有啊！”陆然起身道，“有一年中秋还是什么时候，大过节的吃完饭还在看电视呢，突然就让你赶紧写作业去了，明明第二天也可以写，非要你立马走开。”

李毓努力想了想，也没有印象了。

“其实我也是觉得你太听她的话，会显得我们这几个很不听话。”

李毓疑惑的看着她，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就是那次，她让你写作业你立刻就走开了，我坐在那被我妈好一顿的瞪啊，我那时候刚上高中，好不容易有假期，还没玩够呢，就被你比较了……回到家就被我妈说了，看看小毓她多听话，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毓有些想笑，有点印象但不多，在人多的时候找存在感这事儿是林静雪喜欢做的。

“别在意那些。”李毓拍拍她。

陆然：不是我要安慰你吗？

李毓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拉伸一下身体，隐隐的听到骨节劈里啪啦的声音，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但是好像已经奔着衰老去了。

地址发过去没有等很久，老爸就来了，陆然是独居，他并没有上来，打了个电话让李毓下去。

陆然送她下去，顺便打了个招呼，依旧是叫的“小姨夫”，李永森也没说什么，点头笑了一下。

直到车开出小区，李毓也没能张开嘴搭话，早知道应该问问陆然，她平时是怎么跟姨父聊天的。

“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爸爸，也不跟我说句话吗？”

李毓看向他，是一张年轻的有点陌生的脸，这时候他还没有白头发，连皱纹都是只在眼角藏匿，眼睛天生带一点笑意，哪怕是不笑的时候也看上去很好相处。

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

“这次是去的荥城吗？”李毓问道。

“对”李永森点点头，“给你带了那边的小吃特产，你待会尝尝。”

李毓听着笑了一下，“那边好玩吗？”

“想出去玩了吗？”

“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李毓看向车窗外，“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你们补课补到什么时候？”

“二十几号吧，忘记具体哪天了。”

“那你可以先想着，到时候想好了，找个地方带你去玩几天吧。”

李毓听着看向他，老爸也看过来，眼神对视的那一刻，李毓扭开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眼睛的时候总是会莫名的心酸。

李永森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女儿从小就很乖，几乎不会提什么要求，永远是给她什么要什么，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很小的时候会提要求，再没有跟他开过口。

“你现在长大了，老爸又总是出差，你想要什么要跟老爸说的，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猜我是很难猜到的，我要是能猜得到，现在也不会是这样了……”

似是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李永森沉默了下来。

李毓突然想到他们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爆发的争吵，林静雪一句又一句的跟他喊，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支持她，跟婆家的矛盾永远不站在她那边，为什么不够体贴，不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家里的事情不上心，出差的时候可以走的那么轻松……

老爸那时候好像就是说的，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全让我猜吗？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你受的委屈你从来不跟我说，你受的怨气也不说，我能看到的只是你对她们的态度不好，说话的语气很冲，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猜？

李毓就是一直都站在林静雪的角度看着这场婚姻，看到她受到的所有委屈，看到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看到她所有的不容易。

老爸确实是个“甩手掌柜”，这点李毓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去当“大掌柜”，教育方面他觉得写完作业可以看电视打游戏，林静雪是完全禁止的；生活方面他觉得在经济范围内的都可以支持，林静雪觉得孩子不能过度娇惯；人际上他几乎不管李毓的交友情况，对李毓的同学态度都很亲切，林静雪最讨厌的就是李毓的同学往家里打电话叫她出去玩……

这两个人真的很奇怪，三观没有一个合的，居然也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林静雪性格强硬，从小就是家里的宠儿，嫁人之后住在婆家，遇到了同样是家里宠儿的李芸森，是李永森的妹妹，两个家里的老幺撞在一起，每一次都像是火星撞地球。

偏她性格里就没有服软的这一面，每一次都是李芸森哭唧唧的跟哥哥告状，她冷着脸站在一边，脸上还要带着讥讽，从不低头。

李永森每一次出差回来，都要经历这样的断官司，一开始还能跟两边说说笑笑，后来直接带着林静雪搬了出去。

儿子本来就不经常在家，搬出去之后就更难见到，因为这事奶奶对林静雪是有怨的，嘴上说着不过是姑嫂的小矛盾，这样搬出去，不是伤人的心吗？

李毓听林静雪说过这事，“你奶奶就是谁都不想得罪，你小姑天天挤兑我的时候，没见她帮过我一次，每次看在她的面子上我都忍着气，最后倒成了我的不对了。”

“为什么要跟你爸说？跟他说有用吗？他最多就是能安慰我不要生气，但是我最生气的时候呢？是怀着你的时候，他大半年不在家，我大着肚子也不方便走动，只能躺在沙发上生闷气。就这你小姑还要说我，说我每天躺着要让人送着吃……”

就算是说了，也没有用，这点就是从林静雪那里学过来的。

没有用的话，最后就渐渐的不说了。

然后她发现，不说的人只有她自己，她把自己像裹茧一样，一层又一层，她真的太害怕自己受伤了，她要躲起来悄无声息的活着。

稍微改了一下措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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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