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毓 第6章 第 6 章

第五章

上课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好几次，第一次出了声音，李毓赶紧挂掉，抬头看了下老师，老师正在讲一道解析题。

他背对着这边，只说了声，“带手机的同学把手机静音，不要影响其他的同学。”

周围有寻着声音看过来的人，李毓比划手势说抱歉，然后赶紧静音。

平时没什么人给她打电话，老爸就算是打电话也会提前发一下信息问问方不方便。

会直接打电话的人……李毓低头看了眼手机，显示来电林静疏，是舅舅。

她对这个舅舅的情感很复杂，小时候相处的其实还不错，舅舅只有一个儿子，不管是开玩笑还是喝醉后都说过把李毓当成女儿的想法。

大概就是李毓让父母离婚这件事情以后，大家的关系都尴尬了起来，等后来李毓从家里搬出去以后，除了姥爷去世那一年，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们的兄妹感情很好，几乎每一次，父母吵架，林静雪回娘家，林静疏都要打电话来过问。

李毓回了他一条短信，“我在上数学课。”

她以为回了短信，可以短暂的安静一会儿，但是很快电话又来了，还是不停的挂断再打过来。

李毓担心发生什么着急的事情，虽然她也想不起来高一的这个夏天是否有发生紧急的事情。

她拿着电话从教室后门出去，按下接通，“舅舅，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我正在上课呢。”

接通之后对方的声音并没有过来，李毓握着手机喂了好几次，声音渐渐提高，对方才迟迟出声。

李毓隐约听到一句，“管她上什么课，都要接我的电话。”

紧接着是男人雄厚的一声，“哎！小毓啊，中午下课过来吃饭吧！”

李毓闭上眼睛，“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专门打电话请你么，就怕你忙的没空。”

李毓不想听他胡扯，“我要先上课去了，等下课再说，我都给你说了我在上课，不要打电话了。”最后一句带着些气性，她最讨厌的就是夺命连环call，如果接通之后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屁话，没人能忍受。

“你舅舅好心给你打电话过来吃饭，你不领情就算了，这么跟长辈说话就是你的礼貌吗？”

电话里突然传出了林静雪的声音，李毓一点都不意外，如果不是她回去说了些什么，这电话也不会打过来。

“我再说一遍，我正在上课。”李毓一字一句的说道，“舅舅第一次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就给他发短信说了上课的事，现在又在说我没礼貌了，那我要问问，他儿子以前上课的时候他会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吗？”

“那……”林静雪噎了一下，“那他应该是没看到短信，叫你吃饭也是好心，你不能好好跟他说吗？”

“我听到了”李毓说，“电话接通之后我听到他说的话了，他说，‘管她上什么课，都要接我的电话’。”

林静雪一阵沉默。

“现在我可以回去上课了吧。”李毓问。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李毓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教室。

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太着急，并没有跟老师打招呼，她从后门悄悄走进去，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刚好看到她走进来。

李毓赶紧低头装作愧疚的走回座位，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抽泣的声音。

姜昕看她回来给她使了个颜色，让她赶紧装的认真一点，李毓握着笔，低着头刷刷在纸上写解题步骤。

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抬头看。

“你出去之后大家突然躁动了一下”，姜昕凑近她小声说道，“老师发了通小火才压下去。”她努努嘴，“还有半小时才下课呢，好漫长啊……”

李毓还想着刚才那通电话，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手里的笔倒是没停，抄了些黑板上的板书。

“刚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呀？”姜昕问道。

李毓戴着眼镜微微眯着眼睛，眯眼睛这个习惯看来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我舅，叫我中午过去吃饭。”

姜昕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吃什么大餐啊，还非要专门打电话来叫你。”

“maybe……鸿门宴吧。”

姜昕听着觉得她说的很好笑，李毓却没笑，说不准去了还真是一顿鸿门宴。

老师讲完例题之后，留了五分钟时间做练习，李毓这些天每天都抱着书复习，但还是有些不足，她跟姜昕头对头凑在一起，姜昕给她讲这道题的思路。

老师转过来之后还给她俩指点了一下，姜昕的做法是最通俗的笨办法，老师给了他俩一个新的思路让去考虑。

李毓皱着眉，她还没学会走呢，一点都飞不起来啊……于是她还是按照姜昕给她说的方法在纸上来回写着。

突然听到后面女生站起来，她叫住老师，说自己不舒服要先回家。

李毓回头看，是蒋心玥，旁边是空着的座位。

她仍旧披着头发，头发顺直浓密，只是没有了活泼的小辫子，双眼泛红，似是哭过。

李毓想到回来时听到的低声抽泣，可能就是她在偷偷哭。

老师看了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他并不想就此答应，但又怕真的不舒服了，他不好耽误。

“那你现在就要走吗？”

蒋心玥点点头。

老师叹了口气，“补习班的规定是，如果要早退得给你家长打电话来接你，那你先去对面的办公室吧，给你家长打了电话等人来接。”

蒋心玥猛地抬头看着他，“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她的眼神明显心虚慌张，老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看吧，还有十分钟下课，是打电话还是等到下课，你决定。”

蒋心玥低下头，茂密的头发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像是被一阵愁云包围。

李毓看着她低沉的情绪，猜测可能是跟白慕川有关，他今天并没有来，蒋心玥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占着一张桌子。

上课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跟她坐同桌，她毕竟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虽然总是跟一个男孩子走的很近，也并不妨碍有其他人想接近她。

只是她都拒绝了，她说，“我男朋友可能过会儿就来了……”

可是他没有来。

他怎么那么忙呢？好像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他，占有他，他唯一会放下只有她，连打电话时，会被说，“我先挂一下，有人打进来了，我问问他是什么事儿？”

别人的就是正事儿，我的电话就不是吗？

蒋心玥难过的缩紧了身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快要忍受不了了。

李毓记得高中语文似乎是学过鸿门宴这篇课文的，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依稀记着刘邦身边是有一堆护着他的人，赴宴前不会人误会、宴会时挡剑、宴会还没结束时护送他离开。

李毓跟姜昕挥手拜拜，姜昕一脸同情和遗憾，本来她还想约李毓去小吃街呢，看来是又没戏了。但一想到她还要去舅舅家吃饭，她还是有点担心，下楼的时候还提议要不要先去吃点垫垫，不然去了生气了不是反倒吃的少了吗？

李毓看着她天真的脸，心说，还是年轻好啊，想事情都这么单纯。

“吃不吃的无所谓了吧，我就去露个脸，听些唠叨，能忍的时候就忍忍过去了，忍不了就再说忍不了的事情。”李毓拍拍她的肩膀，公交车来了，她跳上去隔着玻璃跟姜昕昂了下头。

笑意还没有收回来，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蒋心玥，两人对视了一下，李毓感觉她的眼睛比上课的时候更红了。

车上的人很多，正值中午，人挤人，很快两个人就被挤到了一起。

蒋心玥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就低着头靠在扶手的栏杆上，李毓看她心情不好也没有搭话，拉着扶手看着外面发呆。

等到舅舅家的站台，蒋心玥已经没了身影，李毓叹了口气，理了理头发衣服，去赴自己的“宴”了。

一进门的氛围还是不错的，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表姐陆然给她找了双一次性的拖鞋，“今天来的人多，拖鞋都不够了，知道你不喜欢穿别人的拖鞋，就这样凑活下吧。”

李毓一边换鞋一边谢她，“这是还没开始吗？公交今天人好多，我以为会晚点呢。”

陆然帮她把鞋子归拢到门口，头往客厅的方向抬了一下，“这不是还少人么，只能等着了。”

李毓扫了一眼，林城还没有来，是舅舅的儿子，今年刚毕业考上了公务员，舅舅逢人就要提起夸一夸的命根子。

“洗个手去问问人吧，等一会也就开饭了。”陆然说道，她还要跟着大姨去厨房忙活。

李毓点点头，表姐是家里为数不多对她很好的人，性格虽然强势但很会做人，是能伸能缩的性格，李毓很羡慕。

洗完手出来，她并不想去客厅，除了舅舅、姨父，还有几个他们的朋友，李毓有点眼熟但也没到想去问候的程度。

她走到厨房里，靠在门边问表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陆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帮我剥点蒜吧。”说完抽出一张厨房纸递给她擦手。

陆然转身跟大姨说，“也就忙完了，妈你去坐着吧，我们也马上好了。”

大姨点点头去了客厅。

李毓擦干手，拿着一头大蒜站在陆然旁边剥。陆然看着她的侧脸，“怎么今天这么乖？”

“我以前没帮你吗？”

“那得你很高兴的时候吧……”陆然说道，手里并没有停，她烧了几个青椒，准备做烧椒皮蛋，李毓很喜欢拌饭吃。

李毓放下手里的蒜瓣，蹲下从橱柜里找了个小碗出来盛着，“我看到你就很开心的。”

陆然没听懂她的意思，想着刚才二姨跟舅舅的对话，估计是吓着小毓了，她也觉得他们做的不对，但这并不是她家，她就算在自己家里能说上话，但并不代表可以管其他家的事情。

况且小毓也并不是服管的年纪，管的多了反而会有逆反的情绪，她不好多说话。但是看着她乖乖问要不要帮忙，然后低着头剥蒜，罢了，待会要是说得难听了她大不了帮她说几句，小孩本来就要快快乐乐的成长。

李毓不知道随手的举动已经争取到了自己的“张良”，她跟表姐的关系好起来是大学实习的时候，那时候她实习的学校在表姐家附近。

那几个月就住在陆然家，陆然单身并且买了自己的房子，还养了一只小土狗，听她说是小区里流浪的，有一天晚上就跟着她回了家。

陆然当时是这样说的，“我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问它‘你要来做我的家人吗？’它就真的进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小狗就趴在她的腿上，它似乎是能听懂话一样，带着幸福的表情，“是的，我就是这样跟着她进了家门做了家人。”

李毓不好说自己当时有多羡慕一只狗，只是在陆然那住的几个月，让她的实习生活多了很多幸福的感觉。

李毓端着刚拌好的凉菜走出来，正好碰见林静雪拿着充电器从卧室走出来。

“妈……”李毓轻声跟她打招呼，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走了过去。

李毓习惯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陆然做好的菜摆了上去。桌子上已经没什么放的位置了，大姨坐在最外面把几道菜往里推了推，李毓这才放下。

“才下课吗？”大姨拉着她问道。

“嗯，一下课就来了。”李毓低着头回道。

“我刚说他们了，一个两个都不懂事，孩子上课着呢打什么电话，多大的人了尽做些不懂事的事儿……”

李毓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林静雪和林静疏，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李毓从进来到现在看了好几次过去，每一次两人都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当作是空气一般。

“现在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呀，你小诚哥哥交了个女朋友，这还没谈婚论嫁的，鼓捣的你哥哥把工资全花她身上啦，还不让人说，你舅舅气得每天都在骂呢，现在的女孩子都是怎么回事嘛……”

李毓看着絮絮叨叨的大姨，抬手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让她润润喉。

“妈，你少说两句”陆然走过来坐下，又回头招呼了一声还在厨房的小舅妈，“小舅妈别忙啦，咱坐下说说话。”

小舅妈说着，就一点收尾了，马上好。

陆然这才凑近拦着自己妈妈的肩膀，“这还在别人家呢，少说几句，小舅妈听到要多心的。还有万一人家最后还是成了呢，那你说的这话就太扎人耳朵了……”

大姨听着女儿的话，有点想反驳，但是看到弟妹已经收拾好，拖了个凳子准备要坐过来，就也闭上了嘴。

这时门开了，林城牵着一个女孩进来，屋子里一下子人生轰轰的，李毓往旁边站了站，不挡着他们的见面会。

被林城牵着的女孩穿着很漂亮的套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被自己的恋人牵着见家人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李毓看着她用充满幸福的眼神看向表哥，神情还略带一点羞涩，林城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爸妈，这是姜淼。”

李毓表情淡淡的扫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也许，这也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