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抹糖 第2章 第二章

下了课，叶寻尧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写检讨，手机消息、同桌安慰什么的被他一并忽视，又安稳度过一节化学课，他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逐渐抽离。

他看到加上好友半年多却一直没互发消息的一个人五十多分钟前给他发来一句问。

［严司决］：你很想当班长么？

叶寻尧不明白他为什么问他这个，心里又想是投票结果刚出来时自己有些失态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吗？

隔着夏朗往那边望，发现他并不在。

夏朗：“看什么呢？”

叶寻尧收回视线：“没什么。”

他给严司决回：没。

夏朗看他表情还是那么严肃，以为他还没消气，便说：“叶子的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下一次肯定可以夺回来的，对吧孙齐？”

他朝孙齐眨眨眼，后者接受到他的信号，跟着附和：“对对，我心目中的班长只有叶寻尧一个！”

“闭嘴。”叶寻尧头都没抬，皱眉回了这么一句。

两人见状，悻悻闭了嘴，但眼神还在交流——

孙齐：他……没事吧？

夏朗：应该……没事吧……

叶寻尧看着聊天框内的几条消息，困惑不已。

［严司决］：你很想当班长么？

y ：没。

［严司决］：我看你对投票结果好像不是很满意，要重投吗？

y ：……

y ：没必要。

［严司决］：我没经验，你票数第二高，要不还是你来当吧。

y ：不要。

哪有人愿意当班长却又事后把机会拱手让人的？

怕不是有鬼。

尽管谈不上多熟，但严司决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他不会干拉票甚至威胁、贿赂拉要这种事，估计也不屑于干。

而且他从这些话里品出了一点施舍，心有不爽，补充了句：公平竞争，当选的是你，我不需要你让位。

过了很久，对面才回过来一个：嗯。

叶寻尧：“……”

平平无奇的一个“嗯”，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哄他。

上课铃响，叶寻尧收了手机，突然想起刚才在聊天中的那句“没经验”。

怎么可能？

就算小学成绩不理想，能上一中的，初中成绩绝对在校内名列前茅，再加上他那么守规矩、深得老师青睐，也不得罪同学，怎么可能一次没当过？

要么是借口，要么是跟他同班的有比他更优秀的人，

“叶寻尧。”

冷不防被点起，叶寻尧迅速站起身并收回思绪，看见付云澜一副“被我抓到了吧”的顽笑的样子，心说要完。

付云澜：“怎样区分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

她是他们班的政治老师，教学谨严但不死板，对学生要求也高，经常让他们背默知识点，也时常出其不意点人，可能随机，也可能是抓包不认真听讲的。

比如现在，就抓到了上课走神的叶寻尧。

不过好在这个知识点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两句话就能解决，叶寻尧知道她只是给他提个醒，于是毫无负担地答：“主要矛盾决定事物发展，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事物性质。”

“很好请坐。”付云澜保持笑容，开了个小玩笑：“上课走神脑子还在转，你这班长当的也挺不容易。”

大家笑了一阵，忽然有个声音说：“老师，他已经不是班长了。”

叶寻尧眼皮一跳，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付云澜着实惊讶，但神态和语气有些俘夸：“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一些同学默契开口：“上节课。”

付云澜继续她夸张的语调：“上节课呐？！哎哟，当得多好啊怎么说换就换了？”

她觉得好，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因为叶寻尧成绩好、头脑灵话，偶尔还能帮她干事，讨人喜欢。

付云澜：“哎，那现在的班长是谁？”

有人说：“严司决。”

对于这名男生，付云澜也有不错的印象，除了平时太过沉默几乎没有别的缺点

然而当她点了点头、对着讲台上的新座位表看向严司决的位置时，发现他人不在：“严司决人呢？”

她刚问完，班级前门就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并伴随一声略带抱歉的“报告”,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严司决。

付云澜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然后说：“刚还在说你呢，你这个新班长怎么迟到了呀？”

她上课又快效率又高，偶尔心血来潮就会与学生聊起来，正好缓解高强度上课带来的压力。

严司决回到座位上站定，解释说：“方老师找我有点事。”

付云澜拖着个调子“啊”了声，但并不是不信任，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见他还站着、一脸惭愧的样子，付云澜于心不忍，连忙说：“啊呀赶快坐下坐下，我们要接着上新课了！”

她一拍手，大家的注意力便重新集中于课堂。

给上节课的知识收个尾，就让学生们自主预习下一框题的内容，并完成相关预了题。

叶寻尧很快完成，正写着本课练习题呢，夏朗在一张便利贴上给他写了一句话：你脑子转得也太快了吧，我没走神都差点没想起来。

叶寻尧扬了扬嘴角，回道：天赋，你羡慕不来。

夏朗没再回什么，把纸张揉成一小团扔了，因为再聊下去，怕是两个人都要被拎起来批一顿。

叶寻尧下课要去年级办公室交检讨，但不知道为什么里头没人，因为门被锁上了，他只好折回来去了老方那。

方志宏只是再次提醒“不要总跟人动手，要学会忍让”，便将话题引到了此次班长票选上：“我听说这学期班长不是你？”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几次三番地说来说去就让人烦了。

叶寻尧：“……”

叶寻尧：“老师，能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吗？”

方志宏笑了一阵，温吞道：“这就‘伤口’了？你不是不在乎的吗？”

他指了指叶寻尧手臂上的於青。

“这不一样。那个傻——大个才没什么值得在乎的，我在乎的是班级管理。”叶寻尧说，“而且老师，你不是说他们挺看好我的吗？结果我比严司决低了整整十票，你逗我呢吧？”

方志宏仍然笑着：“没有。我是说他们没有找我反映，课余我偶尔路过也没听到有人吐嘈你当班长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我就觉得你当得不错。谁知道……”

然后他微微眯起藏在老花镜片后的眼睛，似在琢磨：“严司决人缘好像也还可以，就是太过腼腆，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做事……”

叶寻尧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正要借口溜，就听见老方又说：“他刚刚问我班长能不能换人的时候我还很诧异，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他说不是，是他觉得自己没怎么管过人，怕自己管理不好。我说他多虑了，还没试试怎么就说自己做不好？你说呢？”

叶寻尧一时走神，反应过来后说：“啊、是。”

方志宏点点头，又摇头叹气：“他啊，哪儿都好，就是有点缺乏自信。”

叶寻尧敷衍地“嗯”了声。

“所以——”方志宏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他的双眼，道，“我想让你多带带他，正好你有做班长的经历，又有那么多朋友，让他多点自信，也跟你们玩在一块儿，你们也多了个品学兼优的朋友，你看怎么样？”

呵，在这等着呢？

“老师，我倒不介意多他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朋友，我怕他会嫌弃我这么个整天不务正业、时不时就跟人打个架、写个检讨还偶尔给班级扣分的‘前’班长。”

叶寻尧挂着抹笑，也不知道是在阴阳还是在自嘲。

如果不是成绩和学习态度摆在那，方志宏也不会提出这个想法，他还试图纠正：“诶，别这么说，你呢虽然有时候皮了点儿、冲动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的，不然他们早弹劾你了，你说是不是？”

叶寻尧：“……是。”

方志宏：“那你愿不愿意帮助一下内向的同学？”

叶寻尧越听越不得劲：“呃——愿意，吧？”

方志宏连连点头称赞：“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叶寻尧知道自己可以走了，临走前又问：“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就是——你说服人这么头头是道，文学功底肯定不浅，为什么不去教语文？”

“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前没教过语文？”

在叶寻尧那充满好奇与热切的注视下，老方不疾不徐地打开保温杯盖喝了口茶，才继续道：“上一届之前，我就带的语文，但因为年级里缺物理老师，于是就问有没有教其他科目的老师能教物理，我呢好文又好理，这么多年来一直文理并重，尤其对物理感兴趣，就答应去做了物理老师。”

说白了，只要有能力，哪儿有需要往哪儿搬。

“哦，这样，那看来老师还挺全能。”

方志宏看似谦虚地摆了摆手，实则一脸骄傲：“哪里哪里，也就是有点天赋，也好学，才考了个北大。”

叶寻尧：“……”

您但凡不要最后半句呢？

等他回到教室，已经上课好几分钟了，夏朗小声问他：“你干啥去了？”

叶寻尧：“交检讨。”

“这么久？”

“年级办公室门锁了，去了趟老方那，跟他聊了会儿。”

“又说让你注意、以后尽量别动手？”

“嗯，不过还有点别的。”

“什么？”

老师在讲台上敲了两下以维持课堂纪律，然而叶寻尧全然不顾，压着嗓子回答夏朗：“让我们带人好好照顾下刚上任的班、长。”

声音太低了，夏朗只听到了“带人”和那被刻意拖长了调子的“班长”。

前后一串，夏朗脑中竟蹦出“叶寻尧要带一伙人收拾那个抢他风头的严司决”这一念头，但很快又被否定：老方跟他说的，肯定不能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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