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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羊记 第10章 要么画,要么死

作者:往天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9 19:23:21 来源:文学城

给史迪一个回家换衣服的机会,他能顺路赶去报社把假请了:事假、年假、探护假、劳模假,管他什么名目,一劲儿请了个遍,凑够了正正好好三十天,以赴远行。反倒惹来阿尔的嫌:

“根本去不了这么久。回来之后,你该上哪上哪去。”

史迪求过阿尔让自己把行李好好收拾一下,一收拾就是整三天。史迪怕晒、怕潮、怕热、怕冷;怕裤子蹭泥,更怕脸上沾土;得带钱,带少不够他花,带多遭人惦记;连雨伞也须备足两种,一干一湿轮着用。直到阿尔说,他要一个人先走了,史迪的行李箱才合上眼。但这么一耽误,大晴天被生生拖成了大雾天。史迪还想等——雾天大衣会潮,阿尔让他闭嘴。

出发当日,雾中下着大地生烟的雨。翻泥的土路上,驶过一辆四轮马车,雨打车篷哗啦啦。车厢里的阿尔对车头座上的人喊道:“您还能看清路吗?”

“慢点走就不碍事!”车夫回喊。

话是这么说。被这雾遮了路,哪怕走偏了,一时半会都发现不了。而阿尔,眼睁睁“看见”马车越走越偏,那“画”着路的流动色彩,已经稀薄得难辨于雨烟之中了。阿尔对车夫说:

“路线好像不对,能不能先停车?”

只听车夫说:

“放心,小子。就这路我走过好几百回了,一点小雾不算啥。”

“可是……”

“没必要!”

车里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就听他的吧。”

窝在车厢角落的史迪,受着四面来风的吹,身裹毛毯只露出个脑袋。他又说:

“如果耽误您上工,我可以给出三倍补偿。”

一听有钱拿,车夫爽朗地答应道:“得嘞!”

这话也让阿尔一下子回头盯着史迪看,些许惊讶的神色。史迪回之以笑,内心的账簿被他翻得哗哗响:

自己可是手握足足三十天的假期!和阿尔在一起多一天,孤单一人的时光就能少一天。等回家后,他必定给维特去信说:

“真不好意思,才想起来给你写信。这段时间也没去哪人挤人的景点,就是陪契约人回了他老家一趟。风景美好,心情不错,三十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一点没感觉出久。呵呵,相信你能理解。”

总之——和阿尔共处越久越好!尽管让马车走错路吧,能把三十天全砸进去,他才高兴。

但是,下一秒史迪就不这么想了。

两手空空的他被阿尔批评:“这周围都是景,你怎么不画?”

史迪愣住:“有什么可画的?”谁成想阿尔直接举起一张——单用铅笔就将大雾同那雨烟画出了如胶似漆之感——就在启程后短短不到一个钟头里,完成的一张精美速写小画,直打史迪的脸。

史迪说:“我刚开始学,画不来这么难的。”能不动笔就不动笔,越动笔越露馅。却听阿尔厉声说:

“越不会画才越需要去画。本来你学画的年龄都已经比大多数人晚了,还不自己上进一点,以后怎么在艺术界立足?”

“等下……”

阿尔咄咄逼人:“我从三岁起就开始画画了,画了快二十年到现在都还天天练习,你拿什么和我比?你要是真心的,就老实点,主动点去画。”

“你给我等下,”史迪急了,怎么这些话越听越耳熟?“你怎么敢用我的——”“你要不是真心的,现在就下车吧。”把史迪的嘴封住了。

阿尔扔过来的一根铅笔滚到史迪身前。在背人之处,阿尔无声地笑着。早就想这么干了,真做了,确实不赖。以牙还牙,天主应允,百试不爽。

史迪捡起攥紧了那根铅笔。他太懂言语的快刀有多好用,如今这刀却落入敌手,让他喉咙里堵了只苍蝇似的难受。史迪从画箱里抽出个本子,往腿上一架,抬笔就画起来——

该主动去画是吧?那他就画!

五分钟后,新鲜出炉的作品,被他恭敬地呈递给尊敬的老师:

“您请看,”史迪笑说,“实在画不来风景,冒昧画了您。”

阿尔接过一看,当即脸色就沉下来了。他是头发蓬了些,但总不至于被直接画成水母;别人眼里好看的挺鼻梁,被用比肩抽象派的手笔挥就为大柱子下两个坑,说是胡涂,还颇为专业——竟然有结构意识。贵为心灵之窗的眼睛,大白圆中一点黑。

阿尔一下子气笑了,胳膊一伸,“把笔给我,”史迪递上,微笑听讲。“你有结构意识,还不错,有天赋,”阿尔笔尖指着画说,“但,有谁说过一句,‘放错地方的天赋何尝不是垃圾’?”阿尔对史迪一笑,史迪又不笑了。

阿尔在白纸旁的地方用笔沙沙勾勒出个头模,结构准确,笔触顺畅,足见功底。笔尖指着它说:“以后画头就照着这个来,至于画不好的——”

他三两下把画抟成废纸团,往马车外一扔。史迪忙声:“喂!你!”

“垃圾的画就是这种下场。”阿尔歪头笑道,见史迪气不过的急样,又收了笑,平声说:

“从小我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作品,不好的就撕掉,烧掉,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一样。如果你打算画一辈子,我真心建议你也这样做。”

史迪干眨了眨眼,没说话,却更像是有话要说,而说不出口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去看雨景。

内心有点激动。

他想说,不,他想大声喊道:“你说得对!”何止绘画,写稿不也是一样?白花花的纸被做出来,要是印不上好作品,那这张纸还不如去给人擦屁股!可别人见了,却只说“何苦”"没必要"“读者不在意”。都闭嘴吧,他这个作者——自己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在意,就够了。

史迪偷瞥过阿尔一眼,感到他的丑水母头都莫名顺眼了起来。

一路和谐的无言相对。心里都在想着点什么。

平平稳稳到了驿站,车夫却伸手就管史迪要误工费,尽管是他带错了路。史迪辩说要不是阿尔及时发现,说不定他俩会被拉到哪去,到底是谁误谁的工?吵吵嚷嚷,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阿尔气得差点要动手,史迪安慰他说:

“没事,本来到驿站就是为了换车夫。”

但在大堂当众闹过这么一出,竟没几个车夫愿意接他们的活,好不容易找到个看着老实肯干的,却非明天不发车。问他,他说明个天象好。不得已,两人在此过夜。

这可真是,史迪此生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通铺间里停尸似的躺了成排的人,沤着汗臭狐臭脚臭,呼噜声起伏,磨牙声连天。而史迪——

“今晚要是找不回我的行李箱,就等着法庭见吧!”

正在大堂同驿站人员吵得脸红脖子粗。

躬着身的侍者连声道歉,史迪在旁不依不挠,刚要把声音高起来,就见管事的匆匆赶至,在他面前躬腰赔笑说:

“这位先生,经核实,您的行李箱还在库房里放得好好的。”

史迪一听更生气:“丢的是小的!桃花心木的!不是那个大的皮的!”

“在找了,在找了……”

夜不早了。大堂里的叫嚷声吵进那一趟客房,开出几道门缝听热闹。头发枕乱了的阿尔从走廊里走来,举着个怀表说:

“都快午夜了,你吵什么吵?刚不是还说要睡觉吗?”

见阿尔来了,史迪伸手一指侍者,告状似的说:“他们把我的小行李箱弄丢了。”

管事的忙插嘴:“还没丢,还在找,库里的行李实在太多了。”

阿尔也说:“明早起来再说吧。存取都要凭证,不会轻易丢的。”

听了这话的史迪不再叫嚷,而沉默得莫名。他抱起胳膊定在那,将头低着,又偷把眼抬起瞪那管事的人,毫无听劝去睡觉的意思,连牙也被咬得出尖。阿尔见状,对他招招手说:

“你和我出来一下。”

史迪跟在阿尔身后,出了驿站沿小路一直走,走到无人的林子里后,阿尔才停足,转身面对着史迪说:

“这里没别人。说吧,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史迪惊讶:“你怎么知道……”

“那箱子和你贴身一路,寄存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刚才也是,”阿尔说,“就算是金子,也没必要盯这么紧吧?”

史迪沉默地抱紧了自己,像受了夜的冷。

阿尔说:“你要是这样的话,之后的旅程我不如自己一个人走。”

“是……罐装死人记忆,”史迪因蒙羞而别开了脸,声音卡带似的迟钝,“没有它,或者酒……我……就……睡不着。”

阿尔听明白了,所以史迪刚才反应那么大。对于失眠者,长夜是一场磨人的慢刑。但,这也无法解释——

“你刚才也可以去找酒喝啊?”

史迪听了,语气带了埋怨:

“不是你说讨厌酒气吗?”

这话一下逗笑了阿尔,是真没想到随口的抱怨就能堵得住酒徒的嘴,“那就继续保持吧。”他随意地说道,而后绕过了史迪向来时路走去,还说:

“睡不着也别闲着,正好去画画吧。”

“你说什么?!”

阿尔回头看他:“你不是为了学画才非要来的吗?”

史迪忙步追上阿尔,跟在他身后诱劝:“但是你已经困了吧?刚才都已经睡下了。”

阿尔轻呵出一个哈欠,摇着脑袋说话时,乱发朝各处都翘起一点,眼睛在黑夜的月光下莹亮莹亮的:

“谁说我要陪你一起画?”

回了驿站,史迪也叫着要睡觉,哪怕睡不着,和黑夜干瞪眼他也愿意了。阿尔说不行。史迪说:“凭什么?”“凭你是我的助理。”史迪像小孩吵嘴似的重复:

“凭什么听你的?”

阿尔说:“你是来学画的,不是来旅游的。不听我的也行,我的旅途本来也不需要第二个人。”

史迪像大人吵嘴似的说:“阿尔弗雷德·特纳,你真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走廊里,走在前面的阿尔沉默了,像一只软绵绵的巴掌打上史迪的脸。史迪回之以沉默,威严的,为自尊的沉默。就听:

“对不起。”阿尔的背影低了头。

史迪说:“我还是认可你的艺术水平的,但我也该有基本的人权吧?”

阿尔回身,歉疚地看着史迪说:“你说得对。”史迪满意地点点头。

阿尔说:“衣服裤子换的是哪套?之前没见你穿过。”

闻言,史迪乐得说起:“博柏利的限量款,华达呢面料,防风防潮性……”话音未落,就见阿尔一脚踹了过来,来不及躲闪的史迪——的昂贵大衣——生吃了这一脚,多出淤青似的脏印。“你有什么毛病?!”史迪声音惊恐,人忙弯了腰拽起这宝贝大衣,身旁嗖地跑过一阵风,他刚要开口,又生吞下一句话。

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身后一条的被触及。史迪的声音连同人都有点发抖:“特纳,你真是个有病的死疯子……”

阿尔笑:“去画画吧。熬夜画画不算熬夜,而且对身心有大好处。”

“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人路过走廊。阿尔身子遮着史迪的尾巴,还真捏着下巴思考起来,想了一会后,说:

“出发之前觉着还行,可真走到这了,感觉你其实有点多余。”本就是一场目的私密的旅行,多一个外人,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外人在身旁,着实不时地令人烦躁。

“我回去就是了……”史迪的声音弱下来,“你要是不想我在这,我回去就是了。”

阿尔笑了一声,没松开手里的尾巴。心里更觉发笑:回去?之前心烦的时候就苦于手边无魔鬼可揍,到了手的货,更何况还是他刚掌握了驯服技巧的货,能随便让他回去?阿尔对史迪说:

“你别多想,我也是为了你好。反正你也睡不着,起来画会画也不糟,是吧?”阿尔学着魔鬼曾经的哄骗说,“放心,我会认真教你的。你好好画,明早我好好给你点评。”

史迪拒绝;一听就假。都是成年人,谁骗得过谁。睡觉是底线,绝不退让。阿尔说行,拽上尾巴跟纤夫似的拉起——直往走廊外面走起,史迪连连叫疼。二人的喧闹声惹来侍者的脚步声靠近,史迪几乎是哄着说:

“我画——你快松手吧。”

“您们遇见什么问题了吗?”赶到的侍者说。

两人并排而立。较高的那个裹紧了大衣,偏头不语。低了一点的那个对侍者笑说:

“眼花了,还以为看见了恶魔。”

侍者眼见高个打了个哆嗦,确认无事后离去。

史迪妥协了,但却另提要求——人陪不了他,鸽子也行。理由颇离奇:他说他怕黑。黑天在外面喝啤酒,可以。酒壮胆。没啤酒,黑天里一个人画画,不行。阿尔舍不得鸽子,去找侍者说要买啤酒,侍者无奈地表示,今日啤酒已售空;炎夏所迫,人人都得喝点酒,便把酒喝空。

无奈地,阿尔将鸽子连笼子拱手让人。当阿尔拿着毛毯来到驿站后院时,画布前的史迪又惊又喜:“谢谢你……”然后就见阿尔把毛毯往鸽笼上一罩,遮严了袭向小动物的四面来风。四面的风通人性,转头吹上史迪。

凌晨的风真的很冷。

鸽子都有人爱,自己却没人爱。史迪独自硬抗了会风,自怜自恋了一会,实在受不住冷,起身回屋找毛毯。他敲上门,没人应。再转转门把,锁得死。

最后进屋的人,无疑是阿尔。史迪啧了一声烦躁的,回到了驿站后院。

凌晨的风真的很冷。

他一把扯过鸽笼上盖着的毛毯,披到自己身上。画了一会后,瞥见鸽子正发着抖——天知道原来鸟发抖的时候连羽尖都在颤,把他吓得赶紧还毛毯于鸽,且盖得比原本更严实了些。后怕,坐回到矮凳上时,他的心后怕。

怕把鸽子冻坏了,明早被阿尔训。

……不对劲。

怎么下意识怕起这黄毛小子了?史迪被自己的后怕吓得更为后怕,心怦怦直跳——这可太不妙了!想着,生起了气,把笔一摔,还画个什么画。

凌晨的风真的很冷。

史迪冷静下来后,又捡回了画笔。就这一会的工夫,他把自己安抚得很周到:要画。一来,不画的后果,他真不敢细想,白天人更多,吃亏的总是自己这种名声臭的群体。二来,这是阿尔的主意,他就这么听话地受了一夜的风,肯定感冒,自然也全是阿尔的锅。想到这,他解开了大衣扣子,争取让自己病得和阿尔罪得都更充分一点。三来,学到的东西,怎么都是自己的,画总比不画强——至于这最后一句,到底有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则只有风知道了。

而凌晨的风,真的还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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