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回市局时已是午后,阳光把办公楼外墙晒得发烫。祁劲枭停好车,却没急着解安全带,反而侧头看向正在仔细收起蛋糕盒的闻晴殊。
“晚上有空吗?”他问得随意,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知道有家鱼头煲不错,就当……庆祝你康复。”
闻晴殊抬眼,清凌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祁队,过敏而已,不算什么大病。”
“那就是答应了。”祁劲枭果断抓住话柄,唇角一扬,“下班等我,别想溜。”
两人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宋向江正抱着一摞卷宗从对面冲过来,差点撞上祁劲枭。
“oi!老祁!正找你呢!”宋向江喘着气,“雁落山那边有新发现,当地派出所昨天抓了几个盗采草药的,其中一人交代,前段时间有人高价收购‘鬼灯笼’,说是做研究用。”
祁劲枭立刻收起嬉皮笑脸,正色:“人呢?”
“还在雁落山派出所扣着,说是要见市局的人才肯细说。”
祁劲枭回头,与闻晴殊交换了一个眼神。闻晴殊轻轻点头,脖颈上的红疹在日光灯下几乎看不见了,但祁劲枭还是注意到他下意识整理衣领的动作。
“准备一下,”祁劲枭对宋向江说,目光却仍落在闻晴殊身上,“咱们去会会这位采药人。”
“我也去。”闻晴殊说。
祁劲枭皱眉:“你刚出院……”
“我对鬼灯笼的了解比你们多。”闻晴殊语气平静,“况且,这案子已经找上我了,不是吗?”
祁劲枭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妥协:“行,但路上不舒服马上说。”
前往雁落山的车上,宋向江被任命为临时司机,祁劲枭和闻晴殊并肩坐在后排。山路颠簸,闻晴殊闭目养神,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祁劲枭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倒是闻晴殊先打破了沉默,眼睛仍闭着:“祁队,你再这么盯着看,我脸上也看不出花来。”
祁劲枭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我在思考案情。”
闻晴殊唇角微微弯了弯,没揭穿他。
到了雁落山派出所,采药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眼神闪烁。见到祁劲枭一行人,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我说了,能算立功吗?”
“看你说的是什么了。”祁劲枭在他对面坐下,闻晴殊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
“就上个月,有个男人来找我,说要新鲜的鬼灯笼,价钱给得高。我说这玩意儿有毒,他说他知道,就是做研究用。”采药人回忆道,“他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脸,但说话挺斯文的,不像本地人。”
闻晴殊突然开口:“他右手背上是不是有道疤?”
采药人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不太明显,但拿钱的时候我瞥见过。”
祁劲枭看向闻晴殊,眼神询问。闻晴殊轻轻摇头,示意稍后解释。
做完笔录,三人走出派出所。夕阳西下,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现在能说了吗?”祁劲枭问,“那道疤的事。”
闻晴殊站在暮色中,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两年前在边境,我们追捕一个制毒师,交火中我打伤了他的右手手背。他坠河,尸体没找到。”
祁劲枭眼神一凛:“你认为他回来了?”
“不确定。”闻晴殊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但如果是他,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他知道我对鬼灯笼过敏,也知道江宁安的事。”
宋向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停停停,这怎么又和江宁安失踪案扯上关系了?”
祁劲枭摸出烟盒,想到闻晴殊刚康复,又塞了回去:“鬼灯笼不仅是毒药,还是某种迷幻剂的重要成分。如果江宁安的失踪与新型毒品有关,那这一切就串起来了。”
回程路上,车内气氛凝重。祁劲枭几次看向闻晴殊,欲言又止。
倒是闻晴殊先开了口:“祁队,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祁劲枭斟酌片刻:“那个制毒师……和你有私人恩怨?”
闻晴殊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声音很轻:“他弟弟因我而死。”
一句话,解释了所有。祁劲枭不再追问,只是默默调高了车内温度。
回到市局已是深夜,祁劲枭以“讨论案情”为由,硬是把闻晴殊拉进了自己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推到他面前。
“鱼头煲是吃不成了,将就一下。”他语气随意,“局门口那家粥店的,味道还行。”
闻晴殊看着还温热的粥,微微怔住。他没想到祁劲枭在如此紧张的调查中,还记得这件小事。
“谢谢。”他轻声说,这次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祁劲枭靠在桌边,看他小口喝粥,忽然问:“当年的事,后悔吗?”
闻晴殊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摇头:“不后悔。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开枪。”
祁劲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等闻晴殊吃完,他递过一张纸巾,状似随意地提议:“太晚了,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你那边安保怎么样,万一真有人盯上你了呢?”
闻晴殊抬眼看他:“祁队,这算公器私用吗?”
“算领导对下属的合理关怀。”祁劲枭面不改色,“走吧,我车好了。”
送闻晴殊回公寓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楼下,祁劲枭坚持要送他上楼,检查门窗。
公寓整洁得不像有人常住,除了必备家具,几乎没有个人物品。只有阳台上几盆绿植,给这个空间添了几分生气。
“你这住处,比酒店还简洁。”祁劲枭环顾四周,半开玩笑。
闻晴殊站在门口,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影子:“临时住所,没必要布置太多。”
祁劲枭检查完所有窗户,走到门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不用,我……”
“这是命令。”祁劲枭打断他,神色认真,“在抓到那个人之前,你得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闻晴殊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
祁劲枭下楼,回到车上,却没有立刻发动。他抬头望着闻晴殊公寓的窗户,直到灯亮起又熄灭,才缓缓驶离。
手机震动,是他小叔发来的消息:「那谁的资料有点眉目了,但水很深,确定要吗?要的话我发给你了。」
祁劲枭回复得毫不犹豫,他就知道这个小叔偶尔还是能信的:「行。」
无论闻晴殊隐瞒了什么,无论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他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要这个人平安无事地待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至于那些秘密,他有的是耐心,等他自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