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设在市中心最热闹的星级酒店宴会厅,挑高的穹顶悬着一盏巨型水晶灯,数百颗水晶折射出璀璨的光,顺着灯架往下漫,映得满室流光溢彩,连铺在地上的红色地毯,都沾了几分细碎的光晕。宴会厅四周摆着一圈香槟塔,晶莹的香槟冒着细小的气泡,旁边的餐台上铺满精致的点心与热菜,香气混着淡淡的酒香,在空气里轻轻弥漫,各路媒体的相机快门声、资本方的交谈声、战队成员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让人挪不开眼。
战队成员们都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定制西装,面料挺括,衬得每个人都精神十足,胸前别着枚金色的冠军徽章,徽章上刻着战队的logo,在灯光下闪着光,刚一进场就被各路媒体和资本方围在中间。记者们举着话筒追问决赛的战术细节,资本方则递着名片洽谈合作,几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应接不暇。江玄站在人群边缘,明显有些局促,不太习惯这样喧闹的场合,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西装袖口的银色纽扣,指腹反复摩挲着纽扣的纹路,眼神却没怎么关注周围,时不时就往许佳年的方向瞟,像只找不准方向的小兽,只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才会悄悄松口气。
许佳年正被几个赛事主办方的负责人围着,手里端着一杯浅金色的香槟,指尖捏着杯柄,姿态优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应对起对方的提问来从容不迫。刚才在后台谈判时的犀利,此刻都被柔和的语气包裹着,对方提出想调整后续赛事的分成比例,她没直接拒绝,而是先肯定了主办方的合作诚意,再慢慢摆出战队的核心诉求,既守住了战队的利益底线,又没让对方失了面子,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都是久居职场的游刃有余,连站在旁边的助理,都忍不住悄悄记着她的谈判思路。
江玄隔着几个人看着她,心里忽然有种陌生又清晰的感觉。以前他总觉得,姐姐是他的经纪人,是他打比赛时帮他对接事务、帮他跟媒体“翻译”复杂问题的“专属翻译官”,是不管他输了比赛多沮丧,都能递上一瓶温水的人。可今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姐姐还是这个电竞圈里独当一面的强者,她站在人群里,不用刻意张扬,就自带光芒,足以让任何人侧目,连那些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负责人,都要认真听她说话。
就像刚才在后台,祁城凑到姐姐身边搭话的样子。
想到这里,江玄的眉头又忍不住蹙了起来,指尖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指甲都快嵌进纽扣的缝隙里,差点把那颗精致的银色纽扣抠下来。祁城是隔壁战队的主力选手,决赛时跟他正面交锋过,输了比赛还不算,刚才在后台还特意找姐姐说话,眼神里的欣赏藏都藏不住,看得他心里发堵。
“哟,我们的野神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跟个被冷落的小可怜似的。”沈括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脚步轻快,把其中一杯塞到江玄手里,酒杯壁的冰凉触感瞬间传到指尖,“不去跟佳年姐贴贴?刚才我就看见好几个资本方的人想找佳年姐要私人联系方式,小心等会儿又被哪个不长眼的缠上。”
江玄接过酒杯,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他低头看着杯里晃动的红酒,声音闷闷的:“姐姐在忙,不能打扰她。”话虽这么说,视线却还是黏在许佳年身上,没移开半分。
沈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祁城端着一杯香槟,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朝着许佳年的方向走去,步子慢悠悠的,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挑了挑眉,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江玄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得,说曹操曹操到。你再不去,你家姐姐就要被人‘拐’走了,还愣着干嘛?”
江玄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人用手攥了一下,他想也没想就端着酒杯,快步往许佳年那边走,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西装下摆被带得轻轻扬起。
“许小姐,恭喜战队夺冠,决赛打得真是精彩。”祁城走到许佳年面前,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微微往前递,“刚才后台人多嘈杂,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贺,现在补上。”
许佳年下意识侧身避开他递来的酒杯,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脸上的笑容没减,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谢谢祁选手的道贺,不过我不太能喝酒,就不跟你碰杯了。”
“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跟许小姐喝一杯,沾沾冠军的喜气。”祁城也不勉强,自然地收回手,将香槟凑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许佳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说起来,我下周要去S市参加一个战术研讨会,刚才跟主办方打听了一下,听说许小姐也要去?不如到时候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聊聊战术?”
他显然做过功课,连许佳年没对外公开的行程都打听好了,话里话外都透着刻意的亲近。
许佳年皱了皱眉,正想找个理由拒绝,一个带着点凉意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姐姐不能去。”
江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许佳年身边,微微侧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像在筑起一道小小的屏障。他手里的红酒杯捏得很紧,指节都泛了白,指腹因为用力,连酒杯壁都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他抬着头看着祁城,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敌意,像只被触碰了领地、竖起尖刺的小兽,连耳朵尖都透着点泛红的倔强。
祁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江玄会突然过来,还说得这么直接,随即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玩味:“哦?江选手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姐姐下周要陪我训练。”江玄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眼神死死盯着祁城,“我们战队要准备接下来的国际赛,每天都要练到很晚,没时间跟你吃饭。”
国际赛确实在战队的日程上,可现阶段的训练安排还没紧凑到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他这话,纯粹是在找借口,就是不想让姐姐跟祁城单独见面。
许佳年站在江玄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肩膀绷得笔直,连后背的西装线条都显得僵硬,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只护短的“小狗”,护食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连找借口都找得这么直白。
她轻轻拉了拉江玄的衣角,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西装下摆,示意他别太冲动,这里人多眼杂,要是闹起来,容易被媒体捕风捉影。
江玄却没动,依旧死死地盯着祁城,像在无声地宣告主权,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姐姐,你别想靠近”。
祁城看着他这副幼稚又执着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故意逗弄的意味:“是吗?那还真是不巧,本来还想跟许小姐多交流交流。不过国际赛在即,江选手确实该好好训练,毕竟……”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语调,“不是每次决赛,都能靠那波极限躲技能的运气赢的。”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江玄的痛处。决赛最后一波团战,他确实靠预判躲了对方的关键技能,才有了反杀的机会,这里面确实有运气成分,可他最不喜欢别人否定他的实力,更不喜欢别人说他是靠运气赢的。
“我不是靠运气!”江玄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分,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格外显眼,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他的脸颊涨得通红,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指节的颜色更白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江玄。”许佳年适时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下子压下了江玄的激动,“别冲动,跟他置气不值得。”
她从江玄身后走出来,轻轻把他往旁边拉了拉,自己挡在他面前,看向祁城时,刚才脸上的温和早已褪去,眼神冷了下来,气场瞬间全开:“祁选手如果是真心来道贺的,我们战队和江玄都很感谢。但如果是来这儿挑衅、否定江玄的实力,那恕我不奉陪了。”
谈判时的犀利锋芒此刻尽数显露,没有半分退让:“至于你说的运气,电竞赛场上,能准确预判技能、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祁选手与其在这里盯着别人的比赛找漏洞,不如回去好好训练,争取下次在赛场上,能真正靠实力赢过我们战队,赢过江玄。”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稳稳地维护了江玄的尊严,又给了祁城一个软钉子,让他下不来台,却又挑不出错处。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也悄悄收回了目光,甚至有人在心里暗暗佩服许佳年的口才。
祁城的脸色僵了一下,手指攥了攥手里的香槟杯,随即又强行恢复了笑容,却没了刚才的从容:“许小姐说得是,是我刚才失言了,不该否定江选手的实力。”他深深地看了许佳年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甘,却没再纠缠,“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战队国际赛顺利,取得好成绩。”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比刚才过来时仓促了不少,连跟旁边熟人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祁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宴会厅门口,江玄紧绷的身体才一下子垮了下来,刚才那股子跟人对峙的劲儿全没了。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个做错事、怕被批评的孩子,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对不起姐姐,我刚才太冲动了,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吵,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做错。”许佳年打断他,伸手帮他理了理刚才被扯得皱巴巴的领带,指尖轻轻划过他滚烫的耳垂,触感软软的,“护着我,不是错事,姐姐很高兴。”
江玄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被点燃的星火,连眼底的委屈都瞬间散了:“真的吗?姐姐不怪我冲动?
“真的不怪。”许佳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藏了两颗小太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下次要记得,别这么容易被人激怒,他就是故意惹你生气,想让你出丑,你要是冲动了,就中了他的计,容易被媒体抓住把柄。”
“嗯!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不冲动了!”江玄用力点头,脑袋蹭了蹭许佳年的手心,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雀跃。姐姐说,他护着她不是错事,还说很高兴。
这句话像颗裹着糖衣的糖,在他心里慢慢化开,甜丝丝的,连刚才喝着觉得涩的红酒,好像都变甜了。
“走吧,去吃点东西。”许佳年拉着他的手腕,往宴会厅另一侧的餐台方向走,语气里带着点心疼,“你从晚上进场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等会儿该饿了。”
江玄乖乖地跟着她走,手腕被她握着的地方传来暖暖的温度,顺着皮肤往心里钻,让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连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他偷偷看着许佳年的侧脸,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刚才对峙时的凌厉,连眼尾的弧度都变得温柔,不像话。
原来,被姐姐这样护着、惦记着,是这么让人安心的事情。以前都是姐姐在他输了比赛、被人质疑时护着他,今天他护了姐姐一次,姐姐还反过来安慰他,这种感觉,比拿了冠军还开心。
餐台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菜肴,水晶罩里的马卡龙色彩鲜艳,保温盘里的牛排还冒着热气,旁边的小碗里盛着各种口味的慕斯,香气扑鼻。许佳年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盘子,仔细地挑着里面的食物,像在挑选什么珍宝。她先夹了块江玄喜欢吃的芒果慕斯,又拿了个小巧的火腿三明治,还特意看了看三明治的馅料,确认没有香菜,才放进盘子里,最后又舀了一勺水果沙拉,都是江玄平时爱吃的,没一样他忌口的。
“这个三明治里没有香菜,面包边也去掉了,你放心吃。”她把盘子递到江玄手里,语气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这样的事,没有半点刻意。
江玄接过盘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盘沿,心里暖暖的。这么多人围着餐台,这么多菜,她却总能准确地挑出他能吃的、喜欢吃的,连他不吃香菜、不爱吃面包边的小习惯,都记得清清楚楚,比他自己还上心。
“谢谢姐姐。”他小声说,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着,生怕吃得太快,会错过这份甜。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了再去拿。”许佳年看着他像只小松鼠似的吃相,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奶油,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唇角,触感软软的。
指尖的触感柔软又温热,江玄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僵住,脸颊瞬间红透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连呼吸都忘了,手里的三明治都差点掉在盘子里。
许佳年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亲昵,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确实不太合适,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拿起旁边一杯橙色的果汁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刚才的不自在,耳尖也悄悄泛了红。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舒缓的华尔兹旋律混着人们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相机的快门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不断,可在他们俩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安静的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江玄低头吃着三明治,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忽然觉得,这个以前觉得吵闹、难熬的庆功宴,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排斥了。
只要姐姐在身边,好像再嘈杂的环境,再多人的目光,也能变得让人安心。
而他,会一直这样守着姐姐,像以前姐姐守着他、今天姐姐护着他一样,不管是在赛场上,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他都会挡在姐姐面前,不让别人欺负她、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