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期 第11章 味道

陆知回抱着头盔走进门，还没走两步，这人就站在那里说了句：“好黑。”

“开灯就不黑了。”方听询走进家里，关上门后，按下墙面灯的开关。

客厅瞬间亮起来，他看见陆知回先是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接着又揉揉眼睛。

这人走到餐桌前，把头盔和车钥匙放上桌面，以前的陆知回也爱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这里。

方听询说：“干吗抱着头盔走这一路，你也不嫌累。”

“要是有人给我偷了该怎么办，再买一个？”陆知回拍了拍头盔，“那不行，我就喜欢这个。”

以前的陆知回，也是这么说的。

方听询“嗯”了声，他现在得先去洗个澡，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他从陆知回身边走过，到卧室里拿出一套居家服，在进浴室之前，他又看了陆知回一眼。

这人依旧站在餐桌边。

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方听询。

陆知回现在这种样子，就是已经醉到不行了，整个人都是昏的。

和这样的人，没必要讲道理。

更何况陆知回本身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喝醉后，虽说脾气是变了不少，但他只是换了个不讲理的方式。

但这人喝多后，总是看着那么可怜。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可怜劲。

明明之前还在那里“碾死碾死”的，说那句话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眼前那人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听询。

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听询最受不了陆知回这样，他决定避开这道视线，赶紧去洗澡。

但在去洗澡之前，他得先把这个醉鬼安排好。

“冰箱里有水，累了就去沙发上坐会儿，别杵在那里，”方听询指着浴室说，“我衣服脏了，得先去洗澡。”

这人终于有反应了。

他说了句“好”，接着回头看向身后的沙发。

方听询刚准备打开浴室门走进去，走到沙发边的陆知回又开口了。

“我要坐在左边还是右边？”

“都行，”方听询说，“你躺着也行。”

说完这句，他没再看陆知回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说实话，方听询挺累的。

晚上在店里根本就没怎么休息，还碰上陆知回喝醉酒，这一路扶着回来，也费了不少时间。

换作以前这个点，方听询早就躺床上了。

虽说他习惯了这种昼夜颠倒的日子，但身体的疲累是真实存在的。

按道理说，家里多了一个人，方听询应该会感到不自在，但他并没有出现这种感受。

相反地，他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感。

但下一秒，方听询突然想到了四年前，那个被陆知回关在门外的夜晚。

家里就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锁着，另一间就连床单都没铺。

后悔，应该先锁卧室门，再来洗澡的。

现在得快点洗了……要是今晚又被关在卧室外，那才算是完蛋了。

他可不想睡沙发。

洗澡的速度被放快了些，方听询按压一下沐浴露，胡乱洗着。

可这个澡是越洗越困，当他按出两泵洗发水时，困意已经快要让他原地睡着了。

方听询闭着眼洗头，他微低着头，让热水不停地往头上淋。

水流顺着脖子后不停往下，划过脊背又落上脚踝。

热水让浴室里变得越来越闷热，狭小空间里弥漫着水汽，困意就跟缠上他似的，说什么都不肯走。

也不知道头上的洗发水到底清洗干净没，方听询只感觉自己洗头的动作越来越慢，大脑也变得昏沉。

下一秒，他突然向前倒去。

方听询的头直直地撞向墙壁，发出“砰”的一声。

他的手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伸向墙壁，却因为满墙的水而找不到发力点，手往下滑动，带着方听询一起跪在地上。

热水依旧是不停地往下淋，刚才那一下给他整个人都撞清醒了，头部的疼痛也逐渐变得强烈。

现在的方听询头都是晕的，他撑着墙壁，想要慢慢站起来，但墙上的水实在是太多，手刚摸上墙壁就会快速滑下来。

可像现在这样，一直跪在地上也不是回事。

方听询没有放弃，他不停扒拉那个墙，终于，在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墙上的水让他再次跪了下去。

这次的动静比刚才更大。

大概，他的腰也受了挫。

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个位置，方听询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在痛，他现在，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

他将周围看了个遍，花洒开关有些高，得直起腰才能碰到，墙上水太多，扶着完全站不起来……

还没等他想出站起来的办法，浴室门突然被打开。

方听询现在才是真的后悔。

他最该锁的，是浴室门才对。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方听询首先感到的是凉意，浴室里太闷热，外面钻进来一点风都会让他感到冷。

接着，他听见了陆知回的声音。

这人问：“你在浴室里干什么？”

问得太好了。

“如你所见，”方听询头都没回，“我在浴室磕头。”

“洗澡就洗澡，磕什么头，你快点站起来，”陆知回站在后面没动，“我也要洗澡。”

听听，听听这令人寒心的话。

陆知回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扶他起来？

“我起不来，”方听询往身后指了指，“腰闪了。”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方听询听见脚步声走了过来，耳边的水流声也跟着停下。

“我扶着你站起来。”陆知回蹲在他身边，眼中依旧是带着醉意。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

虽说，自己身上没有哪里是陆知回没看过的，但毕竟也是四年不见，突然让这人看见自己没穿衣服的样子……还是会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陆知回先是握住他的胳膊，接着搂住他的腰。

这人的手心带着温热，这种温度紧贴着他的皮肤，方听询的血液都快要倒流。

“会疼吗，我扶这里行不行？”陆知回手上用了点劲，带着方听询慢慢站起。

行，随便你扶哪里。

反正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浴室。

“不疼，可以。”方听询终于起身，但他的腰还是直不起来。

这腰绝对是闪了。

方听询使不上一点劲，只能被陆知回带着走，这人也是一直看着他的脸，别的地方望都不望一眼。

几个意思？

别的地方不敢看还是看不得？

你凭什么只看我的脸，别的地方你怎么不敢看？

怎么，几年过去，你怕我比你厉害？

当然，这些话，方听询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因为陆知回最终还是看了。

他带着方听询慢慢往浴室门口走，出了这扇门，他立马拿起浴巾盖到方听询身上，视线也快速下移。

虽说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方听询还是察觉到了。

“你去睡吧，”陆知回说完又顿了顿，“你卧室是哪间？”

这人太能装了。

弄得就跟他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这间。”方听询指向卧室。

陆知回“哦”了声，带着他往房间里走。

短短几步路，陆知回走得歪七扭八，方听询的腰也疼得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他就连躺下去都费劲，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上年纪了？

不至于吧。

陆知回应该是看出来了，他扶着方听询坐上床，又带着方听询慢慢往后靠。

这人的每一步都做得又轻又慢，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方听询的头碰上床头，陆知回突然又用手给他兜住。

他们彼此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快要吻上去。

方听询确实想这样做。

他想吻上眼前这个人，用力又野蛮地吻上去。

最后再用力咬一下陆知回的唇，问他一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醉后的陆知回肯定不会抵抗。

但醒后的陆知回也不会记得。

因为这人是个醉酒就断片的玩意儿。

方听询现在能感受到陆知回的每个呼吸，还差一点，他就要吻上去，但陆知回往后退了一下。

他将床上那个唯一的枕头拽了过来，拿开垫在方听询脑袋后的手，将枕头塞了过去。

方听询现在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垂在床边，脚踩着地板。

他身上除了那条搭在后背的浴巾，再没别的遮挡物。

对折过的被子也被稳稳地放在床尾，方听询压根就碰不到。

没办法，他只得保持这种姿势，等着站在床边的陆知回帮他一把。

虽说，他现在这种姿势不是很好见人。

但还好，现在看见他这副样子的人，是陆知回。

无所谓了，就凭他们这关系，想看就看吧。

但陆知回盯着他看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这种视线，方听询承认，他无法抵挡，毕竟他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陆知回的视线没有丝毫想挪开的意思，他突然开口说道：“好香，沐浴露好香。”

“然后呢？”方听询问。

“你也很香，”陆知回直视他的眼睛，“我好像闻过这种味道。”

“想闻就自己去买，沐浴露你还是买得起的吧，”方听询朝前抬抬下巴，“但你现在能不能别闻了，你就不能先帮我把被子盖上吗，还是说，你就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很好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一个问题，”陆知回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老板，你头发这么长，不吹干会不会头疼。”

“不会，”方听询说，“你先帮我把被子盖上。”

陆知回倒也听话，他扯住被子一角往上拉，被子终于把方听询该挡的地方挡住了。

做完这些，陆知回突然蹲到床边。

这人将脑袋搁在方听询手边，就这么盯着他看。

“你干什么？”方听询问。

陆知回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洗澡，”方听询说，“洗完后，去沙发上睡，自己从柜子里拿一床被子。”

也不知道陆知回刚才看见没……

应该不至于，毕竟陆知回的视线也不是总盯着下面。

方听询安慰着自己，肯定不至于。

他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那种燥热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还是吹头吧，你都能在浴室里把腰闪了，肯定也会头疼，我估计你就是上年纪了，”陆知回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这人在房间里左看右看，“吹风机放在哪里？”

“浴室外面抽屉里。”方听询刚说完，后面那些反驳自己根本不老的话都还没说出口，这人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他听见外面响起抽屉开关声，过了一会儿，陆知回拿着吹风走了进来。

吹风机被插进床头插座，陆知回坐在床边，把头靠上方听询背后的枕头。

他按下吹风机开关，开始慢慢给方听询吹头发。

见了鬼了。

邪大门了。

现在撒糯米还来得及吗？

“你不去洗澡？”方听询偏头问道。

但他这一回头差点怼到吹风机上，陆知回也是醉酒后反应慢，全靠方听询自己躲避。

不然，他的头又得二次受伤。

但这一躲，他的腰也再次受挫，方听询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慢点，”陆知回看见他脸上的痛苦，立马关上吹风机，整个人都压到了方听询身上，“也是没想到，你虽然上了年纪，反应倒是挺快，但你这……是不是受伤更严重了。”

“……没上年纪，我才三十几，不是七老八十，”方听询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去洗澡，别压在我身上，本来就腰疼，你这一下子给我人都压废了。”

方听询没用多少力，陆知回动都没动一下，他突然往下一倒，将脸埋在了方听询胸口：“我头晕，晕了好久。”

“那你别洗了，直接去沙发上睡觉。”方听询拽着他衣领，想把这人拉起来。

恨啊，这死腰！

什么时候闪不行，偏偏要等到今天！

他拽了陆知回衣领好几下，这人毫无反应。

几秒后，陆知回深呼吸一口，他的脸闷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小了不少。

这人的手开始不安分，方听询某个部位被他碰了又碰。

下一秒，他听见陆知回说：“我看见了，你起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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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