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梦 第4章 4

劲装女子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与人口舌交锋不是她的长项。

能动手就别瞎哔哔。

更重要的是，她信任自己的师兄。

不过区区初试而已。

少女并没有反抗，被劲装女子一剑拿下，原本豆蔻青春的外表在头颅被挑飞的瞬间迅速**变化，待落地时，已然变成了一具异化人扭曲的躯体。

守在门口的少年拼凑着看清了躯体的全貌，啊了一声。

“这是……”

“人族异化。”

“额……”

少年被抢了台词，回头看向抢台词的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师姐刚才问妖魔师兄在哪。

那这个人……

劲装女子并未收剑，她两步行至院中，惯性护小鸡仔儿一样把懵逼的少年拢到身后，再次问道，“师兄在何处？”

你听到抱你的人不紧不慢的说，“过度保护，于这位小友的成长无益。”

劲装女子充耳不闻，“师兄的下落。”

“我就是。”

“下落！”

银剑再次举了起来。

你默默在画面里镶边，看看那边的师兄妹，又看看地上无人在意的妖魔。

气氛很僵硬，你想了想，打算活跃一下，“不补刀吗？”

毕竟很多惨案的原因都起于不补刀。

你觉得现在讲这个很有道理。

劲装女子一愣。

趁着劲装女子思维断档的空当，老头适时开口，“你们可以当做我……暂时是。”

劲装女子闻言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

你：……

正此时，被劲装女子护在身后的少年忽然冒出一个头来，“那个，师姐……”他脸上带着恍惚，弱弱的开口，“我好像记起来了，”随着之前混入他们之间的少女的退场，他的记忆也在逐渐复苏，“他……应该是试监，是执律堂的长老。”

劲装女子默默回忆。

劲装女子举着剑的手开始缓缓下垂。

劲装女子的头慢慢低了下去。

少年又问，“我们该叫他什么啊？前辈？师叔？”

……

劲装女子：“叫师兄。”

“可是……”辈分不对吧。

劲装女子斩钉截铁，“叫师兄。”

“哦。”

你看到抱着你的人嘴角上扬，却在中途拐弯，与五官一道，组成了‘无趣’。

——————

某处室内。

说是室，这个室却与传统意义上的室有十分显著的区别。

它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无所不包，它很高，鹤翱其上，云浮其间，无所不含。

室内有人。

太师椅围着一处宽广空地摆了个半圆，几乎每张椅子上都坐了人。

空地中央有水镜。

镜中水从漂浮的薄雾中来，凝结聚集。

镜中有人。

也不能说有人，应该说，镜中在直播，或者转播？

坐在太师椅上围成半圈的乃是仙剑宗宗主并各主峰长老，水镜里正在播的是各长老峰中的小崽子在初试试炼场里摸爬滚打的狼狈样子。

按理说，大家应该看的很乐呵才对。

秘境是自家的，出不了什么事，崽子是自家的，知根知底。剑修抗造，跌打损伤都是小事，看崽子们在秘境里被/操练的灰头土脸，实乃一乐事。

本该如此，本应如此。

想去参加武熙山仙门大比的宗内弟子很多，满足条件的亦有许多，仙剑宗分到的名额与其它仙门相比也算多，都多，但多与多之间也有区别。

本来是来看选拔的。

这次与以往一样，门中特地开了试炼塔主塔，为防万一每个历练场还标配一名试监全程暗中观察。试监有两个主要任务，一个是捞人，一个是搞事。捞人针对的是擦边混进初试队伍里的那些弟子，这些人要么修为尚低，要么阅历尚浅，在试炼场内出事的可能性高，皮脆血薄，容易发生撑不到护身符启动传出秘境塔的情况。搞事就更好理解了，为防止有些弟子推图太快，试监得想办法给加点难度。

原本水镜是分了很多小块的，位置也没什么规范，中间位置最大那块默认是宗主并剑首二人专用，其余长老们大都是自己手动从水镜里勾一点出来，捏一小块播自己想看的。

众口难调，那就不调。

原本是这样。

仙剑十六峰，云来峰峰顶，仙剑宗宗主，剑首，并长老十人，正看着中央水镜里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各有所思。

“哦，还记得是执律堂。”

“他们就这么信了？”

“未曾看到他施术的手法啊……此人幻术当真出神入化。”

“试监怎么可能轻易现身人前，就算现身，你也认不出来，唉……”跟进秘境的试监信息都是保密的，连他们都是试炼开始后才拿到名单，执律堂那帮人不可能犯信息泄露这种低级错误。

“严格来讲，是莫长老的徒弟自己说的，所以称不上信不信。”

“……”

“这处秘境是什么章程，蜃妖？”

“应该是。”

“就算是初试，也不该掉以轻心。”

“弟子们阅历尚浅，何必如此苛责。”

一不修边幅的长老侧身戳了戳身边闭目端坐的青衣女子，“哎，莫长老，你那明山徒儿，我记得去年就已结丹？”

被称作莫长老的女子没理他。

那长老觑了觑莫长老的脸色，啧啧两声，不说话了。

还好被围观的不是自家徒弟，从头被人涮到尾，啧啧啧。

自平澜阁三个字一出，在场诸位的注意力几乎是一瞬间，全都集中在了莫长老弟子一行身上。

“平澜啊……”

有人低语。

“本宗内试炼塔，他们又是怎么进去的？”

“那帮人，不可用常理度之。”

试炼塔中的试炼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其中有些解决了，只留遗祸被收入塔中，这种都在底层，有些未解决，为防止事态扩散被强行用阵法封压收入后塔，经仙器压制再掀不起风浪。

试炼塔内自有道序，乃是仙剑宗开宗前辈留下的遗泽，塔内秘境寻常处于封印时停的状态，一但激活不可叫停。要么闯关人全部淘汰秘境自行关闭，要么闯关人通关秘境自行消散，没有其它的选项，更不能中途塞人。

是以一众仙剑宗强者明知事情有变，弟子可能遇险，也只能原地干等，无法介入。

好在护身符还有用，至少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不过现在看来。

“……似乎是在推他们过关。”

“平澜到底有什么目的？”

“遮遮掩掩。”

“或许……与那孩子有关。”

——————

你并不知道自己被围观了。

你又坐在了门坎上，那三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如今已结伴出门去寻村尾寡妇。

毕竟之前村长NPC发任务了嘛，是主线也说不定呢。

你被告知‘乖乖等他们回来’，你倒是无所谓要不要一起行动，你有自己的想法，落单才是最好的选择。

披着别人师兄皮肤的老头在走之前轻飘飘扫了你一眼。

你淡定和他对视，可无辜。

你在掰手指。

村人，师兄妹弟，老头，未知生命体，还有你。

先想目的。

师兄妹弟的目的该是通关秘境，他们是明面上的玩家。未知生命体的目的和它自身一样未知，线索太少。老头的目的，其中一部分应该和你有关，毕竟他总黏着你。

你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你该是有目的的，可你忘了。

至于村人的目的……

那大个子变形人大概就是失踪的大师兄，这样算下来，小小一个村庄，至少三波外来人员，各有各的心思，可真热闹。

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你揉了揉脸。

门坎的边边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能摸到，但看不到。他们管这里叫幻境，管他们来的那个图层叫秘境。

这是你来到这个奇怪世界的第四月目的第十一天。

已知，幻境中没有黑夜，没有他们口中的‘灵气’，也没有他们口中的‘阴气’，那么你有理由怀疑，这三种不同在区分‘秘境’与‘幻境’上有关键效用。根据之前混入师兄弟妹当中的不明生物的表现来看，这三种不同很可能是划分开怪物与人的重要因素。

但所谓幻境，真的能改编客观事实吗？

你曾见过怪物，在初来的第一天，在你经历过的唯一一个黑夜里，后来你再也没见过怪物，直到今天。

又已知，你的图层合并目前只对师兄妹弟生效，对幻境无用，老头故意称你为‘钥匙’，那么你有理由怀疑，‘幻境’是作用于主体意识上的一种认知改变，这种认知干涉并不能对真实的客观物质产生影响。干涉的生成需要一个开关，他们说这个开关是你，但你认为不是。

老头在混淆视听。

无论什么气，它们一直在，只是感官身处其中的人感官被蒙蔽，以为它不存在。

催眠一样。

已知，你也是一个具有主动意识的主体，那么，分离图层应该对你有用才对。

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无论来处，自己，还是目的，但你知道，你总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来打破目前的局面。

让我们来做一个假设。

你闭上了眼睛。

——————

“沐鱼，沐鱼？”

“……我在，叫魂呢？”

“不敢叫魂，”有声音在耳内响起，“半天不出声，还以为你那边出问题了，现在可不兴出问题。”

“……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沐鱼短暂的松开手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暂时关闭了联络器，小小声对趴在自己旁边的队友，“刚刚有发生什么吗？”

队友闻言微微侧头，同样小小声，“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

沐鱼的反常让队友多分了些注意力过来，他张嘴刚要说话，突然顿了顿，像是被打断，接着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二队喊你呢，让你把联络器开开，不许搞小团体。”

沐鱼：……

我可去他的小团体。

她重新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姿势，磨蹭了一会儿才打开通讯。

一开开，耳朵里就迫不及待钻进一串的说话声。

“不就是喊了你几句吗干什么干什么，还关通讯，搞小团体呢，沐鱼同志，你这样不行啊，严肃批评，必须严肃批评。”

沐鱼不为所动，一句不回。

旁边的队友对她比了个手势询问是否需要休息，沐鱼摇了摇头。

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沐鱼的手里是特调局最近刚刚匹配上的新武器，央科最新研究的光爆狙。优点是体型小，重量轻，自带伪装便于隐藏，杀伤力巨大，缺点是只有单发，且对使用者精神力要求极高，使用不当会造成脑域受损，情况严重可能会永久损伤。目前投入使用的一共七把，五把在军方，剩下两把都在特调局。

大家都刚开始用，谁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副作用，脑域永久损伤听起来还是很唬人的，要不是这次任务完美契合，局里估计会继续把这两把供着，不可以没有，但不能随便用。

用刘局的话说——让军部那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先给咱们探探路，咱局里先猥琐一下。

说是这么说，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端上桌。

光爆狙的初步光能压缩主要靠的是使用者的精神力，需要极高的瞬时爆发峰值和控制，就是你能快乐的爆一下，但不能乱爆，得控制着爆。关键就在这个爆，很容易爆出问题。

二队的人还在耳朵里叽叽咕咕，沐鱼莫名有些烦躁，好容易忍住了不去关通讯。

“咦，这是什么，这宝贝疙瘩上面还有编码呢，这玩意能扫吗？”

什么编码？

沐鱼的注意力被耳内的声音带动，目光顺势往光爆狙自适应环境变色的枪身上看去。

还真有编码。

【BST8####333】

似曾相识的一段编码，是自己之前看到过吗？

不，不对，如果看到过不可能会忘，而且到手需要使用的武器，她怎么可能需要别人提醒才发现上面的编码？

沐鱼张了张嘴。

等等，刚刚是……谁在说话？

…………

“给你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沐鱼刚刚从医疗舱里直起身，一名身穿制服的中年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作为长官，我需要你拼，但作为长辈与同胞，我更希望你能理解，什么叫适度。”

沐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的头一抽一抽的疼，医疗仓不管脑域受损，这个是后遗症，得慢慢养。

“报告刘局！”

刘局见沐鱼脸色难看，正想出声让对方在医疗仓里多躺会儿，一道响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干什么？说。”

来人嘿嘿两声，探头探脑往刘局身后看，“刘局，人醒了啊，怎么样啊？”

刘局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去去去。”说着走到门边开始轰人。

“哎，别啊刘局，赶我干什么，我也是关心同事。”

“哦，你关心同事，那你报告写完了？”

来人一噎，又开始新一轮的嘿嘿嘿，嘿的刘局头疼，“行了行了，人好着呢。”

“哦哦，”来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又问了一句，“那她什么时候能归队啊？”

刘局回忆了一下主治医师的话，“得休一段时间，你以为呢，保守起见，两个月吧。”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沐鱼正重新往医疗舱里躺，赶紧叮嘱，“小鱼，出来记得去六楼报道，流程咱们还是要走一下的，记住了吗？”

沐鱼正揉额角，闻言点了点头。

医疗仓在人完全躺入以后自动关闭，沐鱼躺在舒适的舱内，一动不动。

她以前和别人一起吐槽过局里的站式医疗仓，现在却躺着。

而且，刘局？

刘局因为年纪到了上限，两年前就调岗了。

沐鱼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可以用脑域受创解释，但其它的呢？普通医院确实有躺式医疗仓，紧急情况下就近就医是有可能的，但已调走的刘局一脸自然的让她去六楼走流程？

就算记忆混乱……

她伸手按住了医疗仓的紧急通讯按钮。

“滴——”

“智能系统已接入，你好，特别调查员沐鱼，我是太阴 ，很荣幸为您服务。”

“已检测到三级协议，特别调查员沐鱼，请进行密匙验证。”

——————

仙剑宗，云来峰。

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那个疑似隶属平澜阁的人身上，对明显无法正常操控自己身体的古怪女童没有过多关注，等有人注意到时，女童刚刚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摔了？”

“适才应该是睡着了。”

水镜里，女童正从地上爬起来，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伸手摸上了脑袋上已经被重新绑绑好的两个揪揪。

“咦，她是不是……”

“长高了。”

确实长高了，从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一瞬间变成了**岁的女孩。

“发生了什么？难道也是幻术？”

“应该不是。”

“等等，她要干什么？”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水镜里那个突然长大了一点的小姑娘一把将脑袋上的阴阳镇魂符拽掉了一个。

……

无事发生。

“……”

宗主看着水镜中的小女孩，松了口气，开口，“倒是我们想岔了。”

“……既然镇的不是她的魂，那这阴阳双符，镇的究竟是……”

“你忘了？阴阳双符，可镇，亦可守。”

“……她消失了？”

“她不是钥匙，阴阳符才是？”

“不，不对，”莫长老看着失去女孩身影的水镜，“我记得这里，这处秘境里的妖邪，不是蜃妖，是魇。”

所以，没有钥匙，本就没有。

——————

你又睡了一觉，你又长大了一点。

你的手脚更听话了。

你的猜测是对的。

你不知道外面有一群修仙界大佬正在你的操作下玩血压蹦蹦车，更不知道自己脑袋顶上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大杀器，还是传说中的大杀器。

你打算验证自己的下一个猜测。

木牌有两个。

众所周知，两个明知是一对的东西，要么作用相辅相成，要么一个是另一个的保险，要么正好完全相悖。

选项有三，你可以一个一个试。

“图层分离。”

你赌对了，你的赌运一向很好。

眼前尚算整齐有人气的街道忽的消失，你的眼前出现了浓重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五米。周围光线昏暗，天上挂着血月，风吹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呜的动静。

你看向脚边的门坎，蹲下身，那里有一串你抠出来的标记。

这就是秘境？

你看了看手里刻着不明符号的木牌，试图研究材质失败，想了想，将它收进了你原本破烂宽大现在反而显小的衣服里，找了个角落包包好，然后迈开步伐，向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村长有问题。

雾很浓，周围的环境变化很大，但你的方向感很好，这点小问题难不住你。

这里还是那个村庄，跨越了时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荒废至此的村庄。

是那个你初至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村庄。

你走过碎裂的陶罐，翻过房屋的废墟，那些你曾经见到过的人形不明生物有的坐在废墟里，有的行走在街道上，有的做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模样，有的掀动下颌似乎是在说话，但发出的只有嗬嗬的古怪声音。

他们看不见你。

他们的感官还在幻境里，当然看不见你。

你确定了所谓的幻境究竟是什么，也确定了自己是被老头带进幻境这个事实。

老头到底想做什么呢？——你默默的想，脚下不停。你的速度并不快，但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摸墙来辅助平衡。

过了一会儿，你走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同样是一片断壁残垣，曾经霸凌你的三小只正在碎石间相互追逐，他们经过你面前时，你看清了他们的样子——皮肤青紫，青筋暴起，眼球突出。有的脸上长了形状古怪的硬壳，有的脖子拉长加粗到比身体还要大。

奇形怪状的。

你不再看，你得找点东西。

假设一个具有基础社会结构的人类聚落里即将遭受无法抵抗的重大灾难，如果存在对这场灾难进行一定描述的记录，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个聚落的最高行政单位。

修了下bu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