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梦 第2章 2

梦里的人仿佛NPC，在循环的时间里不停重复同样的事。

梦里的人又不那么NPC，他们虽然在重复同样的事，细节却总有差别。

除了她自己。

好怪一梦。

沐鱼坐在床上，试图回忆一些细节的东西。

等等，说到细节。

沐鱼缓缓看向了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门被悄悄打开一个缝隙，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醒了吗醒了吗？我买了豆浆，二食堂三楼明星选手亲手制作，你最爱的核桃爆珠……”

室友歪着身子探头的姿势还没调整正常，就看到沐鱼阴沉着一张脸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的身影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卧槽，什么情况？！”

室友不自觉退后半步，松开了门把手。

房门被猛的拉开，沐鱼风一样挤开站在门口的室友，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厕所。

等室友回过神来不放心的跟到厕所门口，正好看到沐鱼打开水龙头疯狂搓洗自己右手的样子。

那么用力，感觉她搓的不是自己的手。

不疼的吗？

大中午的这是怎么了？

室友不明就里，扒在门板弱弱的问，“……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沐鱼没回话，只是疯狂搓手。

“手痒吗？被虫子咬了？还是过敏了？”

……

“不是，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过好了一会儿，在室友逐渐惊恐的注视下，沐鱼终于停手。她将手放在水龙头下继续接受水流的洗礼，转过头看向室友，表情平静且安详。

“我脏了。”

胡睿嘉站在厕所门口，脸上的惊恐和费解还没散，闻言反应了几秒，忽然猛的后退。

“什么？！有蟑螂？！”

沐鱼：……

“此处拒绝空耳。”

——————

“原来是梦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胡睿嘉窝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捧着自己那份奶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吸溜，“真那么可怕吗？”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沐鱼坐在餐桌前，端着半碗刚热完的剩饭，“是触感，触感，你懂吗？”

“我不懂，”胡睿嘉无所谓的接话，“话说你真的不喝？”她指了指餐桌上被冷落的豆浆。

沐鱼看了一眼那豆浆，纠结的皱眉，“先放着吧，我现在对黏糊糊的东西心理过敏。”

“好叭。”

沐鱼看了眼胡睿嘉，想了想，补了一句，“……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好了。”

胡睿嘉看着沐鱼痛苦的皱成一坨的脸，“……倒也不必如此，我就是顺手，”停了一下，“哦对！”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嘿，还挺巧。”

“什么挺巧？”

“你不是做梦吗？刚巧之前在二食堂看到有个相关讲座的宣传海报，要是还在意你那个梦的话，就去看看咯。”

————

——《梦》

海报设计的朴实无华，深紫色的底上一个梦字就占了一大半的篇幅。沐鱼举起终端对着海报来了一张，然后将照片发给了胡睿嘉。

【祁连山连着山外山：在今晚】

【世界第一可爱：咦惹，好丑的海报】

【祁连山连着山外山：加一】

【世界第一可爱：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祁连山连着山外山：不用】

【世界第一可爱：好叭，学妹勇敢冲！】

【祁连山连着山外山：斗篷冲锋.JPG】

沐鱼发了个表情包，刚要把终端揣兜里，忽然听到有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声音有些耳熟。

“你知道梦和现实的区别在哪里吗？”

沐鱼回过头，看到一位穿着休闲的女生，女生带着眼镜，一双眼睛隔着淡蓝色的镜片，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是没见过的人。

女生见沐鱼看她，笑着说，“你好。”

沐鱼：“……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沐鱼有些戒备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搭话，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微微点头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你看起来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是因为做噩梦了吗？”

然而，眼镜女生并没有终结话题的打算，她平移一步，刚刚好挡住了沐鱼离开的路线。

沐鱼：……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沐鱼并不接茬，侧身避了一下就要走，谁知眼镜女生突然凑近。

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大到眼镜都快遮不住的地步；她移动的速度飞快，沐鱼躲闪不及，被一副软的不可思议的身体紧紧裹住手臂。

奇怪的触感令沐鱼不自觉的浑身紧绷。

女生不等沐鱼做出反应，一叠声的询问起来。

“是噩梦吗？”

“是噩梦吗？”

“是吗？是吗是吗？”

“是吗是吗是吗是吗？”

“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

“你害怕吗？”

“害怕吗害怕吗？”

尖细的声音重重叠叠，重复间甚至诡异的带上了多人声的基底。

沐鱼被吓了一跳，伸手用力将人从眼前推开。

等等。

推开人的费力让沐鱼产生了些许疑惑。

——我有这么……容易被人近身吗，在明显戒备的情况下？

疑惑一但开启，似乎，好像，很多事情都变的不合理起来。

——我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声音耳熟？

——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记忆……哪里出了问题……

眼镜女生倒在地上，视线一直注视着原地皱起眉头的沐鱼，她手脚滑动，将自己凹成了一个柔弱的侧身姿势。

一个既视感极强的侧身姿势。

是哪部电视剧……

自我怀疑之余依旧在戒备对方动作的沐鱼：……

眼镜女生就着造型楚楚可怜的仰着头，在沐鱼难言的注视下张开嘴——

“咔。”

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沐鱼眼前分开又闭合，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沐鱼两眼一黑。

——————

湿软的泥土，草木与水汽的味道。

你睁开了眼。

——————

“此处便是……”

“这些雾……”

一行四人正走在荒凉泥泞的街道上，两男两女，神情都带着戒备，移动的步伐小心中透着迟疑。

“不对劲。”

“肯定不对劲啊，瞅瞅，这雾，这房。”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在哪落？”

“前面那处院落看着尚算完整，说不定有人居住，就算没有，至少我们也能有个遮风避雨的歇脚处。”

“不可能有吧。”

“我去看看。”

话音落，一人自队伍中脱离，脚下轻轻一蹬，人已经翩然跃至十数丈外。

几步起落，身影已至方才讨论的院门前。

她先抬头看了眼门楣，无额无匾。又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感知到其它气息，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要我说，直接进去得了，这里阴气重成这样，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不可。”

“听师兄的吧，我们初来，不明此地因果，不好冒进。”

说话的声音穿过薄雾从身后传来，扣门的人站在门前，凝神仔细分辨周遭的响动。

“……咦？”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看了眼同行几人，又转过来，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等途径此地，实在旅途劳顿，想借贵宝地暂宿一宿，不知主人家可否行个方便？”

屋内无人回应。

“奇怪……”

扣门人的手犹豫了一下，正要再敲，身后同伴靠近过来。

“如何？”

为首一名年轻男子，乌发玉冠，重剑负背，身量修长，一双星目带着询问看了过来。

扣门人犹豫的手缩了回来，对着发问的人喊了声师兄，接着道，“我之前明明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又没有感知到妖邪的气息……”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被称为师兄的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而是看向那薄薄的门板。

“会不会是什么小动物？”

一人说着话凑了上来，作势将耳朵往门缝边靠。他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身量也还没长开，是一名神气活现的少年。

“此地阴气堆积，怎会？”

接话的是名豆蔻少女，青丝银簪。她并没有往门口凑，只是站在离几人不远的地方，微微抬起头，看向院门上方的泥瓦。

身体强健之人都不见得能受的住这么浓重的阴气，更何况小动物。

除非……

“再敲。”

被称作师兄的人明显是这一行人中领头的那个，他的话音刚落，站在门边的劲装女子便又抬手。

咚咚咚。

四人安静等了一会儿。

侧耳细听的小少年惊道，“还真有！”

院内的响动正在慢慢向院门靠近，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离开门边，站在稍远的位置严阵以待。

“不会真是妖邪吧……”

“不应该，才第一日。”

“秘境之中，什么都有可能。”

这话倒是在理，只是秘境通常是师门供给弟子做历练之用，虽然本次比较特殊，但一上来就端主菜，不像是门中的风格啊。

又不是试炼塔，只用动手不用动脑。

吱——呀——

几人不待继续沟通，眼前的院门开了。

缓缓敞开的门后，隐约能看到破败的院内场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四人的手纷纷摸向兵刃。

不，不对。

等等。

映入眼帘先是一只有些脏兮兮的小手，再是一截破烂的衣袖。

一个小人，不大一点，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顶着几人的视线，从门后绕了出来。她的头发炸着，脸上还有压出的褶印，扶着门，站在半开的门前，看向他们。

四人：……

——居然是人！

——活人！

——这么小！

这样阴气浓厚的地方，活人哎！

院门的门槛并不高，小孩在他们沉默的空隙里，已经默默摸到了门槛，正扶着门往外跨。

“等……”

跨出来了。

四人：……

小孩站在门前仰头。

————

这几个人好像和这里不是一个图层。

你默默的想。

明明阳光明媚，几人身上却湿漉漉的带着淡淡的水汽。明明暖风阵阵，几人身上却像是自带降温系统一样嗖嗖的冒冷气。

周围是暖色调，他们却是冷色调。

你的脑袋有些晕晕的，刚刚似乎做了什么古怪的梦，只是你朦朦胧胧记不清。

梦嘛，记不清倒是很正常，但这是你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做梦，多少有点在意。

毕竟，一觉醒来，你灵活了许多。

好梦，多梦。

敲门的几个人直愣愣的戳在那里不说话，你等了一会儿，实在好奇，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你的动作一卡一卡的走向几人当中站的最前的人身边，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空调外衣。

被躲开了。

——————

四人中的师兄颇有些无语的看着趴在自己脚面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刚刚想伸手碰他，被他躲开，对方却因为他这一躲失去平衡，一小只软趴趴的趴了过来。

这下他倒是没再躲了，小孩直接趴在了他的脚背上。

师兄：……

“师兄？”师妹担忧的问询声传来。

他对着师妹摇了摇头，弯腰将那软软一团扶了起来。

很轻，似乎没有好好吃饭的样子。

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衣服破破烂烂皱皱巴巴——没好好照顾自己啊。

师兄有些不快，但他掩饰的十分好，半点没显露出来。

女童伸手抓住了他扶她的手……的手指，力道很轻的，缓缓的捏了捏。

被称为师兄的男人没有抽回手，也没动，只是默着脸看向女童头顶的小揪揪。

与此同时，在他视线不及之处，自女童抓住他的手后，一股黑气突然从地面蹿出，悄无声息的缠上了他的衣袍。

“师兄！”

“小心！”

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又是两道符文。银光对着男人被黑气攀附的袍角，符文则冲向了刚刚从地上起来的小孩。

少女仿佛不想伤人，符文随着心意一左一右，想要将人困住。

师兄凉凉抬起眼皮，看了眼那看似十分有气势的符文，又转过头，看向发出符文的少女。

少女动作一僵。

正此时，女童大概是好奇，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符文，凑到眼前细看。

守在一旁的少年惊讶。

“抓……抓住了？！”

“怎么可能！？”

“退后！”

劲装女子长剑一挥，单手掐决，手中银剑泛起微光。她一把将还在状况外的小师弟推至身后，剑尖直指正一手一个符文的女童。

像是玩腻了一样把两个金色符文团吧团吧扔了的女童抬眼看向他们。

女童有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大大的眼睛宛如两颗黑葡萄。

她张开嘴，在为首两人严阵以待的视线下开口。

“合并图层。”

……什么？

四人不待细思这四个字的含义，眼前光影突然一变。

——————

你能说话了。

真是个好消息。

眼前演戏一样蹿来跳去的四人身上格格不入的观感在一瞬间消失，你观察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你会说话上。

顺从心意的合并图层起了效果，那其它的呢？

你尝试着再次开口。

“天黑。”

你忐忑的等了一会儿，阳光压在厚厚的云层上，虽然暗，但此情此景怎么也称不上天黑。

天不想黑。

你无视了那边四人的情状，回过头，对着敞开的院门试探。

“关门。”

院门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你的无知和无能。

你：……

久未使用的嗓子干巴巴的，一发声，气流震的喉咙有点痒，又有点疼。

你不打算继续了，放弃是一种美德。你挪动着灵活了一点点的身体，缓缓走到门边，靠着门板坐在了门坎上。

你的身体总是很不听话，站立对你来说是一种很难维持的动作，不如坐着，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关节乱动晃成海草。

——————

“师兄，小师姐受伤了！”

“……我没事，只是反噬。”

“……我的灵力用不了了，你们呢？”

“啊！”少年咋咋呼呼，双手结了个简单的印，“啊啊啊我也是！”

“这里究竟……”

“小师妹，你先服药调息。”

“师兄，现在怎么办？”

银色细剑的剑尖依旧指着你，执剑之人秀眉微拧，低声问道，“动手吗？”

为首师兄沉吟，并未马上作答，他的目光探究而仔细的观察那坐在门坎边的女童，半晌，走了过去。

师兄说，“收剑。”

劲装女子闻言剑尖一甩，毫不迟疑的收剑回鞘，只目光依旧紧紧黏在那女童身上，似是不敢松懈。

体内灵力瞬息无法动用，怎么想都和这女童脱不开干系。

为首师兄走至门边，微微弯腰，笑容平和。

“这位小友，不知此地为何处？小友又为何将我等拉来这里？”

——————

你在看云。

天上的云又多了一大块，整片天空几乎全被乌云覆盖。

太阳不见了。

对面的人好像在说些什么，你并不关心。

突然，你被抱了起来。

你的注意力因为自身忽然腾空和陌生的接触，终于从天上转了回来。

抱着你的是那四人当中为首的男性，你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珠转动，又看向他身后警惕的三人。

男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友，可否为我等解惑？”

对方抱着你的姿势很僵硬，环着你的腿的手臂也很硬，语气却不紧绷，表情也自然。

“小友适才所言……合冰，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手指搭在你的脖子上，指尖一下一下顺着你的脖颈。

有点痒。

你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

你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试图用眼神谴责对方欺负弱小的行为。

对方屏蔽了你的谴责，传说中，大理石一样伟岸的身躯环着你，并按着你的脖子。

你：……

行吧行吧，外来人，变数，对吧。

说起来，你也是外来人呢。

你决定推他们一把。

“分离图层。”

——————

一瞬间，周遭的环境再次变回了之前阴风阵阵的样子。

带队师兄表情带着浮夸的惊疑，他看着怀里造成这一切的面无表情的女童，开口，“……你是钥匙？”

与他这里仿佛终于抓住了线头，正欲深入询问的情况不同，另外三人那边却是因为环境变化而陷入了混乱。

“噗——”

“小师姐？！”

“……我……”

原本一直在警戒，注意力全在小女童身上的劲装女子听到耳畔呼声，判断师兄那边暂时安全后，退后半步侧头看向师弟师妹的方向。

一看，吓了一跳。

她赶忙过去，抬手欲要帮忙，却被刚刚喷出一口鲜血的少女抬手拦住了手臂。

少女面如金纸，气息虚弱，“不……不必，我伤了经脉。”

在她一旁，少年正急得团团转，“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依我所想……适……才，适才乃是另一空间，那处空间无法使用灵力，削弱了我的伤势，如今突然归来，灵力复归，我的经脉……咳咳咳……”

“啊啊啊小师姐你别说话了，伤药，我的伤药都给你！”

少年急吼吼的从身上摸出玉瓶。

“没用的。”这次说话的是劲装女子。

少女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是，试炼场允许携带的丹药有限，且都……咳咳咳……且都于经脉损伤无用，我们四人也都不通医术。”

“……那怎么办啊！”

少女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那是用于退出试炼的符箓。

此次试炼乃是宗门选拔的一环，通过与否直接影响到半年后武熙山仙门大比的参与资格，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就此退出。

少女捏着符，指尖因疼痛微微颤抖，半晌，似是下了决心。

“再留下去，损伤恐会更重。”

劲装女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一边还在和女童说话的师兄，又转回视线，想要拦住少女的手，却被躲开。她动作一顿，视线在符箓上转了一圈。

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收回手，不再劝阻。

指尖执符的少女：……

忽然，周遭阴气弥漫的阴暗环境陡然一变。天空高远，屋舍林立，地面平整，草绿树荫。

许久不见动静的师兄抱着那诡异女童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正看向自己的劲装女子，微微摇头。

“此次试炼恐怕与这个幻境息息相关，”他又看了眼被少年搀扶着的少女，“小师妹只管打坐调息，调查有我们便可。”

“对……对啊！”急的团团转的少年豁然开朗，“那边不行，这边可以啊！”

修bu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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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