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告白 第3章 chapter3

暮色将伦敦的天际线晕成柔润的灰紫色时，街道便成了流动的光河。

鼻尖时不时泛出的浓浓酒意，醺得周岐卉恍如隔世。

不得不说，这伦敦的景色，真美。

在异国他乡用着陌生的身体，人生地不熟，该怎么办？

要是抛开这些不说，这里可是伦敦！

是她心心念念、无比向往的伦敦！

记得第一次来伦敦时，她还谈不上喜欢这个地方。一落地刚好坐上最破旧的地铁线，当时地铁通道闷热无网，她觉得很不方便。但后来她改变了看法，这个拥有着历史沉淀、深厚人文气息的城市，一度使人迷恋而流连忘返。

窗外的梧桐，此刻已化作一片深邃的墨绿剪影，在晚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守护着城市的美梦。

公寓窗边的视野，恰好框住一片充满伦敦气息的侧景，远近不一的玻璃窗有如夜色里的亮色印章。楼下的窄巷里，一盏复古煤气灯正泛着暖黄的光，一瞬间思绪穿越时间，回到过去。

周岐卉坐在床边，轻轻挑开温宁誉额上的碎发，睡梦中的他一如相亲时温文尔雅，要不是周岐卉今晚亲眼看到他在酒吧里昏天黑地，他这副长相的确能迷惑人。

她有点反感傍在温宁誉身边的那两个女伴，想到这里，周岐卉自嘲般地笑出声，只能说，她对温宁誉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温宁誉，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面对空荡荡的公寓，周岐卉打算先来个Room tour。

公寓的气质，像是一位低调的英国绅士。整体的色调是沉稳的，浅灰色的墙壁，深色的橡木地板，岁月在上面留下了细微的划痕。

丝绒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米色的羊绒毛毯，沙发旁立着一盏黄铜支脚的阅读灯，灯罩是奶白色的玻璃。周岐卉将其点亮，洒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窗台宽阔，上面除了那盆散发着清香的迷迭香，还散落几本书和一本《伦敦地图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合的香气，每一件物品都安于其位，沉淀着时光，构成了一种宁静的美感。

好像少了点东西？

周岐卉四处搜寻，除了堆满化妆品和香水的梳妆台，这个房子竟没有一丝林蔚和温宁誉在一起的痕迹。

如果是她，她会在家里放几张和男朋友的合照。转念一想，大概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吧……

正这么想着，床上的人突然传来几声闷哼，听起来像无病呻吟。

“唔……我想要喝水……”

“唔，我好渴……”

周岐卉走到床边时，温宁誉正半眯着眼，手一伸就攥住她的小臂，带着点含糊的撒娇意味：“我要喝水……喝水嘛。”

她没辙，只能转身去给他倒。

洗手间里，常用的洗漱用品只有一套，倒是一次性的用品堆了不少。喂完水、从衣柜里翻出合身的衣服、又冲了个解乏的澡，周岐卉才拿起林蔚的手机。

她知道这是侵犯他人**，可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

手机相册里，林蔚和不同男生的合照占了大半，连聊天记录都露骨得刺眼。周岐卉越看越入神，那股子追着看剧情的劲儿，倒像极了熬夜刷一部停不下来的剧。

“哇，这林蔚……”

她小声嘀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哪儿是暧昧，分明是劈腿，把温宁誉的脸都快丢尽了。

说着抬眼看向床上醉成一滩泥的人，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再往下翻，林蔚和温宁誉的合照竟是一个月前才有的。原以为“白月光前任”总得有几年情分，没想到才一个月？那自己之前吃的哪门子醋？

这样的话，周岐卉倒不羡慕这个白月光前任了。

“林氏家族群”和“塑料姐妹群”还在不停跳消息，周岐卉点开群成员头像，又翻着过往记录，没一会儿就皱了眉：“不行，人太多了，记不住。”她摸出笔记本，笔尖飞快地划着，想把林蔚的人际关系理出个脉络来。

可笔锋刚落，她发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下周有Pre，老师还特意强调“很期待大家的准备”。

“什么？！”

周岐卉猛地攥紧了笔。她对金融本就一窍不通，更别说要用英文做报告了。

她忍不住跑去晃了晃温宁誉的胳膊：“宁誉，你能听见吗？醒醒，问你个事！”

床上的人睡得沉，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完了完了……”

周岐卉盯着天花板叹气。大学时她就把绩点看得比什么都重，比起顶着林蔚的身份认错人，她更怕自己拿不出像样的成绩。

可急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一早，林蔚的账户里突然进了一笔钱，是生活费。

周岐卉愣了愣，学着聊天记录里林蔚的语气回消息：“谢谢我亲爱的父亲大人！爱你爱你！！”

温宁誉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就问：“我的醒酒汤呢？”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周岐卉心里窜起一丝不快。要不是自己还喜欢他，她真想直接怼回去，她反感这样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口吻和态度。

周岐卉漫不经心，故意装傻：“什么醒酒汤？”

“你不是每次都给我准备的吗？”温宁誉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没察觉她的异样。

“……”

“你自己做呀。”周岐卉学着他的腔调，语气轻飘飘的。

温宁誉不依不挠：“你给我做嘛。”

鉴于精神上和对方已是分手关系，周岐卉认为自己没有义务再为他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她及时转了话题，语气里带着点试探：“下周要报告，你知道吧？”

“知道啊，多大点事。”温宁誉的语气满不在乎，透着胸有成竹的轻松。周岐卉眼睛一亮，赶紧追问：“怎么能是小事？我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取取经。”

“哈？”

温宁誉刚伸到一半的懒腰顿住，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周岐卉也愣了：“？”

“哪用自己做，找个代笔不就行了。”温宁誉摆摆手，说得稀松平常。

“哈？”

周岐卉差点没反应过来。

原来有些海归的名声，就是这么被败坏的？她总算明白，不能光看温宁誉的外表。

正暗自叹气，温宁誉却瞥了她一眼，满脸不解：“你惊讶什么？之前的代笔不就是你帮我找的吗？你自己的不也是？”

这话一出，周岐卉瞬间没了声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温宁誉走进洗手间，扫了眼台面上的一次性用品，又探出头来：“蔚蔚，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准备套正经的洗漱用品？总用一次性的多不方便。”

周岐卉的心猛地一紧。

情侣留学同居不算新鲜事，可看着温宁誉叼着牙刷、半边身子探出来的样子，她的心还是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他们到底有没有同居过？

她不敢问，也猜不透。

周岐卉没接话，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代笔写的东西在哪儿？”

“你问我？”温宁誉含着牙膏沫，说话含糊不清，“你找找聊天记录翻翻邮箱啊……多简单的事。”

“行。”周岐卉没再追问。

半个小时后，她麻利地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随便化了个淡妆，走出卧室时，温宁誉还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你去哪里？”

“我去图书馆。”她说。

“？”温宁誉抬头，一脸诧异，“你没事吧林蔚？你不是说图书馆是最无聊的地方，死都不去吗？”

“有、有吗？”

周岐卉眼神飘了飘，硬着头皮找补，“我，我现在……换兴趣爱好了！”

“你不仅换爱好，还换风格了？”温宁誉上下打量她，“开始走淡颜路线了？”

“……”

周岐卉没接话。

其实吧，这个淡颜妆，已经是她化妆技术的最高水平了。

“我要出门了，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等你回来。”

周岐卉这趟出门，没有立即回来的打算，她挑眉说：“你确定等我？我没有这么快哦。”

“我等着。”

温宁誉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打赌：不出半个小时，林蔚就会打道回府！

周岐卉没深究他留在公寓的原因，也懒得理，一心朝想去的地方奔去。

今日的伦敦，天气正好，如此惬意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地方不似想象中潮湿，也非多雨天，周岐卉收起自己的刻板印象。

坐在图书馆里，指尖划过代笔给的材料，周岐卉深吸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先从代笔给的这些材料学起再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她看着满室的书香气，心里竟悄悄松了口气。

这里的图书馆这么舒服，怎么还有人不喜欢呢？

手机收到新消息，来自一位男士。

【我知道，我昨晚遇到的是你。】

【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Vivian你真无情。】

一看对方的头像，眼熟得很。周岐卉愣了下，随后马上认出来，这不就是昨晚在Heaven碰到的浓眼帅哥吗？

这对话看着像是个大麻烦，林蔚到底招惹了些什么人……

要是林蔚到处沾花惹草，现在遭殃的可是周岐卉她自己。不过周岐卉这会无暇顾虑太多，忙完径直走出图书馆，查了查附近可以逛的地方。

去84 Charing Cross的路上，她经过一条叫Cecil Court的步行街，里面藏着多家主题不同的书店。有专营Vintage旧书的，有专卖各类钱币徽章的，还有音乐主题、设计主题的等等。

这里确实是适合她这种文艺爱好者的散步路线，这么想来，周岐卉的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拐进一家复古书店，里面的名著版本印得精美，还带着复古花纹的封面。《绿山墙的安妮》的设计是绿色搭配小雏菊，侧面看有一条能反射亮光的金边，周岐卉带走了一本《理智与情感》。

——

“我们都是此时此地的访客，我们只是路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去观察，去学习，去成长，去爱，然后我们便孑然归去。”

穿梭在大街小巷，周岐卉回想起英国女王的这段独白，百感交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自己还能通过这种新奇又怪异的方式体验一番伦敦的学习生活。

一路上，周岐卉忍不住拍那些漂亮的建筑物，以及极具风格的大门。手机有来电显示，却没有声音，周岐卉纳闷道：“怎么没有铃声？”

“蔚蔚，你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是听到温宁誉的声音，她还想回一句“你打错了”，自己用“周岐卉”这个名字生活了二十五年，忽然之间变成“林蔚”，既改了姓又改了名，不是一下子就能完全习惯。

“怎么了？”

“你真泡图书馆了啊？”

“很奇怪吗？”

“我以为你说来玩玩的！”

“我现在的确在玩。”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挂掉电话，周岐卉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过，第一时间换了来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