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拍摄的深入,我和剧组人员的隔阂虽未完全消失,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已然缓和。尤其是和吴世勋,在经历了那场雨夜的崩溃和他的“特别安慰”后,一种越来越熟悉的、微妙的默契悄然滋生。
他依旧话不多,指点演技时依旧犀利不留情面,但偶尔在候场时,他会默许我坐在他休息椅旁边的台阶上(保持着礼貌距离),各自看剧本,互不打扰。有时我遇到不理解的角色动机去请教他,他虽然还是会用“这都想不通”的眼神瞥我,但解释得会比以前更耐心细致一些。
这种变化细微却实在,让我不再像最初那样惧怕他。
今天要拍摄的,是一场极其重要的重头戏,也是“白月光”这个角色情感的**点之一并非轰轰烈烈的生死离别,而是一个额头吻戏。
剧情是:白月光自知命不久矣,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与守护灵男主做最后的告别。
她没有哭泣,没有抱怨,只是微笑着,请求他低下头,然后轻轻地、带着无尽祝福和不舍,吻了他的额头。这是一个告别,也是一个释然,更是一种将所爱之人推向未来新生活的放手。
阳光透过仿古的窗棂洒进来,光影斑驳,气氛静谧而忧伤。
我穿着素雅的白色长裙,坐在场景中的秋千上。吴世勋站在我面前,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褪去了守护灵的冷硬外壳,显得格外柔和。
“Action!”
我抬起头,看向他,努力扬起一个尽可能纯粹温暖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必须藏着无法抹去的哀伤。
“低下头,好不好?”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恳求。
吴世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那里面有痛楚,有不舍,有数百年的孤独和依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将光洁的额头凑近我。
镜头推近,对准我的特写。
我微微前倾身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脆弱的阴影。然后,我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将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触感温热,带着他皮肤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用气声,说出了那句最后的台词:“要好好活着……替我看一看,未来的阳光……”
“Cut!”
导演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很好!情绪非常到位!保一条!”
我立刻退开,脸颊有些发烫,不敢看吴世勋的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吴世勋也直起身,他抬手,用指关节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刚刚被亲吻的额头,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监视器后面去看回放。
接下来的几条都拍得很顺利。每一次亲吻额头时,那种细腻而悲伤的情绪都能很好地传递出来。
最后一次导演喊“过”的时候,我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仪式。
工作人员开始忙碌地转换场地。
我坐在秋千上,还有点没出戏,心里酸酸胀胀的。
吴世勋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谢谢前辈。”我接过水,小声说。
他站在我面前,没有立刻离开,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光晕。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刚才……表现不错。”
我惊讶地抬起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开拍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夸奖我?
他似乎也不太习惯说这种话,眼神飘向别处,补充了一句:“至少比淋雨那晚强多了。”
虽然最后还是要毒舌一下,但我却莫名听出了一点……笨拙的善意?
我忍不住笑了,心里的那点酸涩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肯定驱散了不少:“内……我会继续努力的,前辈。”
他“嗯”了一声,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像拍朴灿烈那样拍一下我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可能觉得不合适,又生硬地转了个方向,指了指不远处:“下一场准备开始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了。
额头吻戏带来的微妙尴尬,似乎被他这句别别扭扭的夸奖给冲淡了。
而我们之间,那种越来越熟悉的、介于前后辈和……勉强算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仿佛又迈进了一小步。
日子流水一样,走得飞快,不知不觉我已经进组一个月了。
时间在密集的拍摄日程中流逝得飞快。从最初的磕磕绊绊、紧张无措,到如今能基本跟上节奏,甚至偶尔能得到导演一句“不错”的肯定,我几乎将全部身心都浸泡在了“白月光”这个角色里。
和吴世勋的关系,也在日复一日的对戏、候场、以及他那些冷硬却实用的指点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依然算不上无话不谈的朋友,但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确实淡去了不少。
偶尔在等灯光布景的漫长间隙,我们会聊几句剧本之外的闲话比如首尔新开的某家甜品店,或者圈内某个无伤大雅的小八卦。他会偶尔毒舌地吐槽我的某个表情“傻得像多芬”,我也会壮着胆子回敬一句“前辈你笑点比南极冰层还低”。
一种越来越熟悉的、成为朋友了的轻松氛围,逐渐取代了最初的紧绷。这种变化让工作环境变得舒适了许多。
然而,今天要拍摄的,是所有戏份中最沉重的一场白月光的死亡。
场景设在搭建出的复古墓园,天色阴沉,细雨绵绵(依旧是人工降雨),气氛肃穆而哀伤。这场戏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细微的表情变化来传递那种生命流逝的虚无和最终的释然。
我穿着单薄的白色纱裙,躺在冰冷的、铺满鲜花的棺木中,需要表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的美丽,以及呼吸渐渐停止的过程。
吴世勋则要站在棺木旁,凝视着逐渐失去生命迹象的我,演出那种跨越数百年时光、目睹挚爱再次消逝却无能为力的巨大悲恸和麻木。
“Action!”
雨丝冰凉地落在脸上,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进入那种逐渐抽离的状态。感官变得模糊,视线里的光线一点点黯淡,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缓缓抽走…
这是一种极其消耗心神的表演,需要极大的专注和信念感。
我能感觉到吴世勋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脸上,那目光里带着剧中人的痛苦,似乎也夹杂着一丝属于他本人的、作为搭档的专注和……一丝极淡的担忧?
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死亡的过程太难把握,要么显得太过刻意,要么情绪不够到位。
“卡!申世琦,放松一点,你不是真的窒息,是一种……飘走的感觉。”
“卡!世勋啊,你的情绪再内收一点,不是外放的痛哭,是那种……灵魂被抽空的钝痛。”
一遍,两遍,三遍…
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反复体验“死亡”,这种感觉诡异又压抑。我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嘴唇开始发紫。
又一次NG后,吴世勋忽然对导演示意了一下,然后弯腰,伸手将我从棺木里扶了起来。他的手掌温热,透过湿冷的布料传递过来一丝暖意。
“还好?”他低声问,眉头微蹙。
“嗯……”我声音有点发抖,主要是冷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我身上,然后对造型师说:“补点妆,脸色太白了。”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指挥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造型师连忙上前。
他则走到导演身边,看着回放,低声讨论着什么。
几分钟后,再次开拍。
这一次,当我再次躺回棺木时,吴世勋的目光似乎有了些许变化。那里面不仅仅有角色的悲痛,更增添了一种极其专注的、引导性的力量。他仿佛在用他的眼神,牵引着我进入那种生命流逝的状态。
我闭上眼睛,跟随他的引导,放松身体,想象着阳光从指缝间溜走,温暖一点点褪去…
“Cut!完美!”
导演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我猛地睁开眼睛,像是从深水中浮出,大口喘着气。
吴世勋还站在棺木边,低头看着我,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赏的情绪,但很快消失。他伸出手,再次将我拉起来。
“辛苦了。”他低声说,然后补充了一句,“死得……挺像那么回事。”
我:“……”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骂人?
但我却忍不住笑了,裹紧了他那件带着体温和高级香水味的西装外套:“谢谢前辈……的外套。”
他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转身去处理自己湿掉的戏服。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从最初的陌生戒备,到如今能互相调侃、甚至在拍摄艰难时给予对方一丝支撑……这种成为朋友的过程,虽然平淡,却格外真实。
死亡戏份终于拍完了。
意味着“白月光”在这个剧组的故事,正式落幕。
也意味着,我和吴世勋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密集的“朝夕相处”,即将告一段落。
一个月的紧密合作,收获的不仅是一个角色,还有一份意想不到的、别扭却实在的友谊。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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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