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蒋洄池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季母谈。他知道季母有钱有势,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季母能看在自己是个学生的份上,稍微让步一点。
医院还是昨天的样子,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呛得他喉咙发紧。季母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见蒋洄池来,她站起来,把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赔偿协议,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蒋洄池接过协议,手指有些发抖。他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瞳孔慢慢放大——协议上写着,他需要赔偿季寒临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共计八万块,并且要主动退学,永远不能再出现在季寒临面前。如果不签字,季母就会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他,让他承担刑事责任。
“八万块?”蒋洄池抬起头,看着季母,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我没有那么多钱,而且,我不能退学。”
“没有钱?”季母冷笑一声,“你没有钱,你家里人总有吧?你妈不是开了个小店吗?卖了店不就有钱了?至于退学,这是你打伤我儿子的代价,你没得选!”
蒋洄池的脸瞬间白了,他知道,蒋依柔的小店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要是卖了店,他们一家就真的没地方去了。他攥紧了协议,指节泛白:“阿姨,能不能少一点?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退学的事,我也不能答应,我成绩很好,退学了以后就没机会上大学了。”
“成绩好有什么用?”季母的语气很不屑,“一个打了人还想装无辜的疯子,就算上了大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告诉你,今天这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不然,我就让警察来抓你,让你在监狱里待着,看你还怎么上学!”
蒋洄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没掉下来。他看着季母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怎么求情也没用。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蒋怀安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怀安……”
“哥,你在哪里?我刚才去学校,老师说你没去上课,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蒋怀安的声音很着急,带着一丝喘息,“我跟你说,我刚才找到一份兼职,在餐厅当服务员,周末两天能赚两百块,虽然不多,但慢慢攒,总能凑够钱的……”
蒋洄池听着蒋怀安的话,心里更酸了。他知道蒋怀安一直在为钱的事奔波,可现在,季母却要他们拿出八万块,还要自己退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怀安,我在医院,季母让我签赔偿协议,要八万块,还要我退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蒋怀安急促的声音:“哥,你别签!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千万别签!”
挂了电话,蒋洄池看着季母,摇了摇头:“我不能签,我要等我弟弟来。”
季母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还想叫人来跟我对抗?我告诉你,就算你弟弟来了,也没用,今天这协议,你必须签!”她说着,就伸手去抢蒋洄池手里的协议,想逼他签字。
蒋洄池连忙往后退,紧紧攥着协议:“你别逼我!”
“逼你怎么了?”季母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打了我儿子,还敢不赔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她说着,就往蒋洄池身上推了一把。
蒋洄池没站稳,往后倒了下去,头撞到了墙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手里的协议掉在了地上,季母连忙捡起来,拿起笔就往他手里塞:“快签!不然我就再推你一次,让你也尝尝受伤的滋味!”
蒋洄池的头越来越疼,他看着季母狰狞的脸,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要是不签,季母真的会对自己动手。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季寒临走了出来,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蒋洄池,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妈,别跟他废话了,直接让他签,不签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我看他还敢不敢不签!”
蒋洄池看着季寒临,心里的愤怒终于压过了恐惧。他慢慢站起来,扶着墙,眼神里满是冰冷:“我不会签的,就算你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也不会签!”
“你还敢嘴硬!”季母说着,又要往蒋洄池身上推。
就在这时,蒋怀安冲了进来,他看到蒋洄池扶着墙,额头红红的,心里又气又急,他冲过去,挡在蒋洄池身前,看着季母:“你对我哥做什么了?!”
季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蒋怀安会这么快赶来。她随即冷笑一声:“我没对他做什么,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么,你弟弟不敢签字,让你来替他签?”
“我哥不会签的,”蒋怀安的声音很坚定,“八万块太多了,我们拿不出,退学的事也不可能,你要是再逼我们,我们就去教育局告你,告你仗势欺人,告季寒临长期霸凌我哥!”
季母的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蒋怀安竟然敢跟自己说这种话。她看着蒋怀安,语气冰冷:“告我?你们有证据吗?就算你们有证据,教育局也不会帮你们这种穷鬼,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赶紧签字,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我们不会后悔的,”蒋怀安的眼神很坚定,“你要是再逼我们,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看看谁对谁错!”
季寒临看着蒋怀安,心里有些害怕,他拉了拉季母的衣角:“妈,算了吧,我也没什么大事,要不……要不就让他们少赔点钱,别退学了?”他其实是怕蒋怀安真的报警,更怕林晓手里的证据被捅出去——要是让学校知道他长期霸凌蒋洄池,就算家里有钱,他也得受处分。
季母回头瞪了季寒临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懂什么?现在不把他们压下去,以后他们还敢欺负你!”可她心里也有些发虚,蒋怀安眼里的坚定不像是装的,万一真闹到教育局,就算能压下去,也会惹一身麻烦。她沉默了几秒,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威胁:“这样吧,赔偿降到五万,退学可以不用,但蒋洄池必须跟我儿子道歉,还要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靠近我儿子,不然,我们还是法庭见。”
五万块,依旧是个天文数字。蒋怀安刚想反驳,蒋洄池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蒋怀安回头,看到蒋洄池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妥协——他知道,季母能让步已经不容易了,再僵持下去,只会更麻烦。
“五万块太多了,我们最多只能拿出一万,”蒋洄池看着季母,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歉可以,保证书也可以写,但我不会退学,也不会刻意躲着季寒临,我们都是学生,在学校难免会碰到。”
“一万?你打发要饭的呢?”季母的火气又上来了,“我儿子的医药费都不止一万,你以为我会同意?”
“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我妈开的小店只能勉强维持生活,现在她还因为打架要赔偿别人五千块,我们真的拿不出更多钱了,”蒋洄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到时候,季寒临霸凌我的事也会被抖出来,对你儿子也没好处。”
季母看着蒋洄池,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坚定的蒋怀安,心里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就按你说的,一万块,三天内必须给我,道歉和保证书明天就要交过来,要是做不到,我们还是法庭见!”
蒋洄池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走出医院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蒋怀安看着蒋洄池苍白的脸,忍不住问:“哥,我们哪来的一万块啊?就算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够啊。”
蒋洄池沉默了几秒,说:“我去找我爸的朋友问问,看能不能借点,实在不行,就把我爸留下的那台相机卖了。”那台相机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也是家里唯一值钱的物件,蒋洄池一直舍不得卖,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蒋怀安愣了一下,连忙说:“不行,那台相机是爸留下的,不能卖!我再去找找兼职,说不定能找到薪水高一点的,实在不行,我就跟同学借,总能凑够一万块的!”
蒋洄池看着蒋怀安,心里一酸,没再说话。他知道,蒋怀安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再让蒋怀安为了钱的事奔波。
回到家时,蒋依柔还在卧室里睡觉。蒋洄池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最深处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父亲留下的相机。相机是黑色的,有些旧了,却被保养得很好。蒋洄池轻轻抚摸着相机,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拿着这台相机,给他和蒋怀安拍照,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很幸福,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哥,你在干什么?”蒋怀安走进来,看到蒋洄池手里的相机,心里一紧,“你不会真的要把相机卖了吧?”
蒋洄池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拿出来看看。”他把相机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藏回衣柜深处,“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别担心,好好上学就行。”
蒋怀安看着蒋洄池,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蒋洄池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第二天早上,蒋洄池很早就起来了。他给蒋怀安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去给季寒临道歉,让蒋怀安不用等他,直接去学校。然后,他拿着写好的保证书,往学校走去。
到学校时,还没上课。蒋洄池走到季寒临的座位旁,把保证书放在他桌上:“这是保证书,我已经写好了。”
季寒临瞥了一眼保证书,又看了看蒋洄池,语气很不屑:“道歉呢?你以为写个保证书就行了?”
蒋洄池沉默了几秒,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上次我不该用砖头砸你。”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蒋洄池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让他很不舒服,可他还是忍住了,没再说话。
季寒临看着蒋洄池,心里有些得意,刚想再说些什么,林晓突然走了过来,把一本笔记本放在蒋洄池桌上:“这是昨天你没去上课的笔记,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她顿了顿,又看了季寒临一眼,语气很平静,“季寒临,保证书和道歉都已经完成了,你也该遵守约定,不要再找蒋洄池的麻烦了。”
季寒临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晓会突然开口,他随即冷笑一声:“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林晓没再理他,只是对蒋洄池说:“要是他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有办法对付他。”
蒋洄池看着林晓,轻声说了句“谢谢”。他没想到,林晓会一直帮着自己,这份情谊,让他心里暖暖的。
上课铃响了,蒋洄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翻开林晓给的笔记本,上面的笔记记得很详细,重点内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他看着那些工整的字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勇气——他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为了蒋怀安,为了林晓,也为了自己,他要好好治病,好好上学,尽快好起来。
放学后,蒋洄池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父亲生前常去的一家相机店。店主是父亲的老朋友,姓王,蒋洄池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来这里。王叔叔看到蒋洄池,愣了一下,连忙问:“洄池,你怎么来了?你爸呢?”
蒋洄池的眼眶红了,轻声说:“王叔叔,我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王叔叔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悲伤:“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洄池沉默了几秒,从包里拿出父亲留下的相机:“王叔叔,我想把这台相机卖了,你能帮我看看,它能值多少钱吗?”
王叔叔看着相机,又看了看蒋洄池,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他接过相机,仔细看了看,说:“这台相机是你爸当年花大价钱买的,虽然旧了点,但保养得很好,要是卖的话,能卖一万多块。不过,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你确定要卖吗?”
蒋洄池点点头:“我确定,我家里出了点事,需要钱。”
王叔叔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好,那我就按一万二的价格收了,你看可以吗?”
蒋洄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相机能卖这么多钱,他连忙说:“可以,谢谢王叔叔。”
王叔叔从抽屉里拿出一万二块钱,递给蒋洄池:“这些钱你拿着,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别客气。”
蒋洄池接过钱,心里又酸又暖,他对王叔叔鞠了一躬:“谢谢王叔叔,以后我一定会把相机赎回来的。”
走出相机店,蒋洄池看着手里的钱,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终于凑够了给季母的一万块,也不用再让蒋怀安为了钱的事奔波了。
回到家时,蒋怀安已经做好了晚饭。他看到蒋洄池回来,连忙问:“哥,你去哪了?我担心死你了!钱的事怎么样了?”
蒋洄池把一万块钱放在桌上,笑着说:“钱已经凑够了,明天我就给季母送过去,你不用再担心了。”
蒋怀安愣了一下,看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蒋洄池,忍不住问:“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不会真的把爸的相机卖了吧?”
蒋洄池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卖了一万二,够给季母的一万块了,剩下的两千块,还能给妈赔偿别人的医药费。”
蒋怀安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看着蒋洄池,心里又疼又气:“哥,你怎么能把相机卖了呢?那是爸留下的唯一念想啊!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蒋洄池看着蒋怀安,心里一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怀安,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只是不想再让你为了钱的事奔波了。相机没了可以再买,可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办?”
蒋怀安扑进蒋洄池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哥,对不起,都是我没用,不能帮你分担,还要让你卖掉爸的相机……”
蒋洄池拍着蒋怀安的背,轻声说:“别这么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以后,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好起来的。”
晚饭吃得很安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蒋洄池看着蒋怀安红肿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弥补不了卖掉相机的遗憾,他只能尽快好起来,努力赚钱,把相机赎回来。
第二天早上,蒋洄池拿着一万块钱,去医院给季母送钱。季母看到钱,脸色稍微好了些,她接过钱,又看了看蒋洄池递过来的保证书,满意地点了点头:“行,算你识相,以后别再找我儿子的麻烦,不然,我饶不了你!”
蒋洄池没说话,转身就走了。他不想再跟季母多说一句话,也不想再看到季母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走出医院时,阳光正好。蒋洄池抬头看着天空,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些——困扰了他这么久的赔偿问题,终于解决了。可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他,比如母亲的赔偿款,比如自己的病,比如季寒临可能还会找他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坚强地走下去,为了蒋怀安,也为了自己。他相信,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可他没想到,麻烦很快又找上门了。下午放学时,蒋洄池刚走出校门,就看到几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眼神一直盯着他。他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好像是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