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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触到照片的那一秒，宋韫就立刻被照片上隐藏着的同类的力量裹挟到了情绪旋涡，无数痛苦、愤怒、悲伤，一股脑冲上来，让他觉得无比迷茫。
但是紧接着，血缘上那种密不可分的链接将他牢牢套死。
他立刻就清晰地认识到，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虽然抛开血缘链接，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就是陌生人。
宋韫后知后觉在自己脸上摸到了一片潮湿的冰凉。
第一反应是手足无措。
这个在他人生所有记忆中都未曾出现过的女人，突然以照片的形式、带着这些力量闯入他的生活，宋韫觉得很荒谬。
就在他想要远离纷争，好好生活的时候，要用血族的力量，将他拽回到某条未知的道路上。
宋韫不喜欢人类，可下意识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喜欢这些总试图操控他情绪的血族。
他连什么时候被抱住了都没察觉，只听见霍远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想哄你高兴，结果伤心成这样。”
宋韫用手背擦去自己脸上的泪，只摇头迅速压下心底的不安与茫然，在霍远紧张到了极点的表情中开口解释。
“眼泪完全是生理性的。”
宋韫抬起有点发麻的腿要从男人身上挪开，却忽然被捧住了脸。
霍远啧了一声。
“还在哭。”
宋韫垂下眼睫躲开，声音有点儿发抖：“控制不了，我自己平复一下。
说着，他弯着腰，想从霍远腿上下去。他很讨厌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刻，让他狼狈的同时也失去了安全感。
足尖还没点地，被霍远一把拽着手腕拎了回来，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他胸口。
宋韫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哽咽，被霍远单手紧紧抱住。
“怎么可能为一个陌生人哭成那样，你知道那是谁，对不对？”霍远强势伸手擦他的眼泪，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柔嫩的皮肤，带走潮湿，留下一片泛红。
再被滚下来的眼泪一淹，是湿漉漉的刺痛。
宋韫摇头，自己擦了一把泪。
太疼了。
他稳住发颤的声线，说道：“你别逼我了……”
“宋韫，”霍远叫了他一声，大手裹住他不断擦泪的手，“我不会逼你，你打我咬我都行，我搂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
“不用……”宋韫摇头。
“真的？”霍远看着他。
“不需要，你送我回房间吧，我很累了。”宋韫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霍远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哽咽，可是宋韫在他的注视中别开了脸。
“好。”霍远放开宋韫。
夜晚的空气很冷，车窗外海面正在涨潮，一轮小望月挂在海面。
宋韫就在这样亮的月光下无声流泪，一直到回到地库，才勉强止住。
霍远替宋韫拉开车门，伸手。
宋韫把冰凉的手放到他手掌心。
“有喜欢的吗？喜欢哪个直接开走。”
“不喜欢。”
“笑一个呗！我还是很过日子的吧，也没那么没生活吧，传言里那些什么一心为民，没有个人爱好、对老婆也不一定有多好，都是假的。如果我有老婆，我愿意从此金盆洗手，当个家庭主夫，就在这个没有异种的地方，种种菜养养鸡，照顾他一辈子。”
宋韫趁着霍远还在侃侃而谈没进来，猛按电梯关门键。
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霍远被电梯门夹了。
“宝贝儿你摁错了，应该摁这里，你看刚才都夹到我了。”
宋韫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怎么没把你夹死呢？”
两人回到病房，陈林还在小床上沉睡。
霍远推开洗手间的门：“先去洗把脸，我去拿个冰袋给你冰敷一下。一会儿我接桶热水给你泡泡脚，身上太凉。”
霍远拿了冰袋给宋韫包好敷上，随即义无反顾朝着浴室冲去。
陈林倒真没给宋韫泡过脚，主要原因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
霍远在浴室忙活半天，崭新的泡脚桶刷了两遍，然后哗啦哗啦接上热水，试温度试了半天，用对待给小孩泡奶粉的严谨程度接了一盆洗脚水。
此时，沈知禹察觉到不对，趴在门板上听。
“宋教授，我对你可够好了！”霍远端着盆，一脚踹开浴室门。
沈知禹当机立断推门而入，只见霍远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滚烫热水朝宋韫走去。
宋韫手里还举着一个冰袋，放在脸上！
“你要干什么！？”沈知禹心脏瞬间悬到嗓子眼，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冲上去，一把推开那热水盆，将宋韫挡在身后。
霍远怕泼到宋韫床上，端盆的手一歪，热水兜头浇在陈林身上，陈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坐起身。
“啊啊啊！！”
这是谋杀！
“……”
陈林环视四周，哇地一声哭着冲向宋韫。
“老师，上将是要杀了我吗！？”
宋韫温柔地抽出纸巾给他擦脸：“意外，是意外。”
陈林：“呜呜呜我害怕。”
宋韫抱住他顺毛。
陈林抬头看着宋韫，又开始哇哇大哭：“老师我是被烫出幻觉了吗？怎么你的眼睛跟被蜜蜂蛰了一样啊？”
沈知禹回头一看，简直要气得肺都炸了，宋韫那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完全肿了，一看就被欺负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沈知禹立刻提高音量质问。
“……”
霍远看着对方急得要跳脚的样子太滑稽，故意欲言又止地笑道：“怎么跟你说呢，不太方便说。”
宋韫站在镜子前，清水洗脸确实缓解了相当多的不适。
“霍远，我警告你！别觉得当军官就可以为所欲为！”沈知禹盯着他。
霍远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挑衅地说道：“宋韫都没敢警告我呢。”
不是没警告。
是没敢警告。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沈知禹这才近距离看到，不光是眼圈哭肿了，连眼下的皮肤都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是作为你的师哥，我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宋韫：“？”
他垂头问陈林：“他说救谁？”
霍远已经彻底被惹毛了，张嘴就呛：“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知禹朝霍远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两人走到中厅，霍远抱着手臂，面色不善。
沈知禹那得体的表情也放下了，甩给霍远一个阴霾的眼神。
“霍上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讲道理，有道德有底线的人。”
霍远挑眉：“我不是吗？”
“你今天的行为已经属于性骚扰了！我知道整个基地其他人都迫于你的威严不敢惹你，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作为宋韫的师兄，我坚决保护他！我本来非常敬重你，但是你做的事情，实在让人不齿！”
霍远盯着他满脸的怒容，这人无论到哪都像笑面狐狸般地带着一层假面，此刻伪装统统卸下了。
还保护宋韫，也不看自己小身板禁不禁得住一脚，当然，霍远没想跟他动手。
沈知禹怒火中烧：“看来你是非要继续你的恶劣行径。”
“你也喜欢他？”霍远咂咂嘴，终于纳过闷来了。
沈知禹一口气提到胸口，没想到这人脑回路这么清奇：“我喜不喜欢他和我今天批判你没有任何关系！”
“喜欢他的人可多了，你排老几啊？取号了吗？”霍远说道。
沈知禹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是，我确实喜欢他，但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万分珍视他的一切！我绝对绝对不会去破坏他的生活和精神世界，更不允许别人去破坏！”
沈知禹胸膛剧烈起伏，作为医生情绪稳定是必修课，此时经过一大段慷慨激昂的保护宣言，他忍不住气血翻涌。
霍远瞧着他打量了两秒，然后笑了。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我破坏他，而不是他破坏我？”
沈知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宋韫这样聪明、貌美、高傲的人，会主动破坏你这个无礼、无知、蛮横的痞子？！”
霍远：“……”
霍远现在明白了，就算今天宋韫把自己的血喝干，这人都要说宋韫好惨，被迫喝那么多低智商血液，一定会上吐下泻做噩梦。
人就是这么现实，长得漂亮就是有理，谁有办法？
好吧没办法。
霍远搬了个矮凳坐下，耐心地替宋韫挽起裤腿，替他脱了灰色棉袜，然后把他那双白得扎眼的脚放进温度合适的水中。
“怎么样？”
“还可以。”宋韫垂着头，因为养病，头发没有用发胶打理，一低头稍长的头发就和刘海一起往下垂。
“我给你按摩按摩。”霍远特意放轻了力度，把那只脚捞在手中，然后认真按照穴位按摩。
没想到宋韫忽然浑身一抖：“别按了，泡一会儿就睡了。”
“不按怎么行？你们搞科研的肯定知道，光泡不按，功效减半！不能半途而废啊！”霍远眼放精光，朝着宋韫脚底按去。
“我不知道！！”宋韫肩膀猛然抖动，他捂住了脸，挣扎着抽出脚躺在床上。
霍远擦了手欺身而上。
“痒痒肉还挺多。”
强行扒开宋韫捂着脸的手一看，霍远呼吸猛然一窒。
那张笑脸漂亮得让他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眉弯上眼睛里都是笑，霍远头一次发现宋韫这两个梨涡存在感还能这么强！
宋韫笑得脸都酸了，本来就肿的眼睛里费劲儿巴拉挤出两滴泪，声音发着颤：“不许摸了！哈哈哈！不许！霍远你听见没有啊！”
幸亏陈林去隔壁睡了，不然早就报警了。
虽然出警的恐怕就是霍远本人。
霍远猛地压住他：“不许出声，不然你那个不知道哪来的破师兄又要破门而入来保护你了。”
宋韫笑得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在你这儿睡到五点半，我就出外勤。”霍远笑着往旁边一趟。
宋韫一看时间。
三点半了。
“睡吧。”霍远给宋韫盖好被子，自己躺在一旁，两人隔着一个枕头的宽度。
五点二十八分，霍远提前关了自己设置好的闹钟，正要悄无声息弹射起床。
忽然看见宋韫动了一下。
“怎么了？”
“喝水。”
霍远一边语音吩咐小贺，一边给他倒水。
看着宋韫喝了两口，又亲自接过杯子放在一旁，他整装待发。
宋韫摁亮了床头灯，看着他离开。
像极了厂区里每次霍远早起，把他留下睡回笼觉的时候的模样，就这么抬着头望着他走远了，自己才缩回毯子里继续睡。
宋韫对他的依赖短短两三天就养成了习惯，直到门被关上，宋韫才后知后觉。
习惯真可怕。
吸血鬼怎么会觉得在人类怀里哭的时候，很安心呢？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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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