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比赛在轰轰烈烈的期待中草草结束了,有些人觉得不舍,有些人觉得解脱,闵先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日常的节奏,他坐如钟,除了课间的休息时间,屁股一动不动地挨在凳子上,专心学习,偶尔走神。
闵先大部分走神是因为叶胜和他的朋友们,不过闵先没觉得叶胜说的话都是废话,他的第一竞争对手是叶胜,叶胜身上有一点风吹草动,他本能会看两眼。
叶胜最近也发现他的同桌有点奇怪,上课时,闵先的视线偶尔会投射过来,看他上课在干什么,有没有认真听讲。下课后,闵先又会歪着头看他的课桌,观察他课后做什么习题,看什么辅导书。
当叶胜上课拿起笔做笔记的时候,闵先也拿起笔,着重记下当时的内容,叶胜使用的辅导书,隔天会出现在闵先的桌面。叶胜下课不去外面鬼混的时候,闵先绝对不离开座位,叶胜晚自习打开一份模拟试题时,闵先也立马拿出来,卡着时间和他一起做。
叶胜偶尔觉得奇怪,但没想太多,一个倒数第一花样百出的学习状态,他不在意,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对闵先来说,他很擅长学习和模仿,叶胜实在强悍,还有天资护身,可他不服输。通过观察叶胜,他学习叶胜的学习方法,闵先很关注叶胜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上课看什么书,下课做什么题,在这一过程中,也无法避免关注到他的感情生活。
在闵先眼里,孟珍妮大概率喜欢叶胜,但叶胜榆木脑袋,或者说太怂,正因为叶胜的怂,孟珍妮暂时安分。
孟珍妮是一位乖乖女,乖乖女有自尊,不会弯腰太久。
合唱比赛只是闵先繁忙学业中的一个小插曲,渺小到日后闵先甚至想不起来他们得了第几名,事实上他们的名次不错,因为小杨一上课,便开心地让文艺委员课间时间去教务处领奖,奖不大,中上水平。
不巧,文艺委员一下课直往卫生间跑,他临出门前不忘交代叶胜,“胜哥,你帮我去教务处领一下奖,我闹肚子,不行了。”
叶胜一看他头上冒虚汗,忙让他快往厕所跑,自己则站起来代替他去领奖。
叶胜刚站起来,周野跟了过来,“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叶胜好奇地披上校服外套,抓了两把头发,他身上火力旺,在教室里总是不穿外套,里面套一个宽松的灰卫衣,“你不用跟我去,你跟我去干什么,人家让文艺委员去,我帮忙领。”
“你也不是文艺委员啊,你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周野盯着叶胜,他两步走到了叶胜的前面,“走啊,万一一会儿各个班的文艺委员都去了,还要排队怎么办?”
叶胜看着周野,歪了歪头,“奇怪,你最近怎么天天贴着我,是不是太闲了?”
周野站在前面回过头来,看着叶胜说:“有吗?我难道不是和先前一样吗?从前你做什么我不陪着你?”
周野的话说的没错,叶胜无法反驳,周野一直陪他做各种除了学习外的所有事情,放学,吃饭,打球等等。
“不对,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怎么,和你同桌闹矛盾了?又被同桌骂了?人一小姑娘,你让让她。”叶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猜测周野近期格外黏人的原因,“你看你一下课就往我这里跑,我感觉我都没有课间时间了。”
叶胜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冤枉周野,专门弯回去问闵先,“他最近是不是来我这里有点频繁?”
闵先正在做眼保健操,他偶尔会休息休息,人不是机器,他缓缓睁开眼睛,“很正常。”
“正常?”叶胜哑然。
“当人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正常。”闵先站了起来,他想去趟卫生间。
叶胜满脑袋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闵先一站起来,从他桌格里忽然掉出一个粉色信封。
信封很轻,但它掉下去的那一刻,方圆一米内的人都看到了,所以方圆一米内都沉默了。
粉色的信封出现在坐满十七岁少男少女的教室里,不是情书,叶胜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说你怎么学得这么起劲,成绩却不见提升,原来偷偷谈恋爱啊。”爱吃瓜的叶胜这下不着急去教务处了,盯着地上的信封。
这瓜是热的,还是自己同桌的。
叶胜记得闵先刚转来的时候扔过一封情书,看都没看一眼,但他那时和钱嘉超周野都觉得闵先太装,可能正是因为太装了,闵先每次考试都考那么差,不然叶胜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考那么差。说不定天天好好学习也是装的,否则有些事情没有解释的理由。
“没有。”闵先平静地说,他捡起地上的信封,叶胜一看他的动作,下意识察觉出了他想做什么。
“又扔?”
钱嘉超目瞪口呆,叶胜一开口,他想起了先前的事,闵先这家伙是有扔情书的前科的,钱嘉超呆呆看着,有一点羡慕,有一点不理解,他的同桌李乐宁回头,声若蚊子般说:“你看都不看就扔啊?”
闵先看了她一眼,李乐宁他是认识的,他在八班认识的人不多,能对上脸和名字的几乎都围在自己身边,“没有看的必要。”
李乐宁遗憾地说:“太残忍了吧,这对写情书的人是一种伤害,你难道都不好奇的吗?”
闵先脸色丝毫没有变化,“没有看的义务。”
教室里叽叽喳喳,有人像小学生一样打闹,有人在兴奋地聊昨晚看的一档电视节目,有人在饮水机前接水,还有人坐在座位上学习,嘴里念着英语单词。此处却有一点安静,周野靠着墙站,视线左右游弋,叶胜摸着脖子,最终钱嘉超开口:“你打开看看这封信是谁写的呗。”
李乐宁瞪他一眼,有点着急:“这是**,只有他本人能看,别人不能看。”
钱嘉超:“可他本人都不看,该不会是你写的吗?”
李乐宁脸一下子红了,难得说了一句脏话:“滚。”
闵先又看了一眼李乐宁,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把粉色信封扔进了垃圾桶。
叶胜吹了声口哨,吃瓜到此为止,他似乎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心里翻腾着,一边觉得闵先没有人性,一边又觉得这个人有点帅气。
怪不得哪怕考倒数第一,还有女孩们前赴后继地喜欢他。
吃瓜的除了闵先熟悉的人,还有一位他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男生,闵先对记人名没有任何兴趣,这位哥闵先看着眼熟纯粹是因为他比较张扬,个性热烈开放,他走到垃圾箱旁边,瞅着半个身子还在箱外的信封,好奇地说:“看都不看啊,我看看。”
他说着,手伸向信封。
李乐宁眼疾手快地说:“喂,你干什么!”
男生:“这封信已经被扔垃圾箱了,我捡垃圾,让哥来看看,这是谁写的。”
李乐宁皱着眉头:“这是**!”
男生:“我只看谁写的,肉麻的内容一概不看,而且我看了也不会说,你们谁都不要问我哈,想知道自己去捡垃圾。”
李乐宁突然快急哭了,她克制地说:“你不能看,这样做不对。”
情书是她写的,但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阻止,不然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可能那个男生没有看到,这件事却会被所有人知道。
钱嘉超觉察到自己的同桌不太正常。
李乐宁一向是很淡的一个人,她和他一样,成绩普通,长相普通,家境普通,在人才济济的八班,两个人平凡渺小,几乎不被人看到,没有存在感,文艺委员这个职务,是李乐宁当时脑抽勇敢争取的,她不知道一当要当三年,强班中,八班总和五班比,论文艺、论模样,她都不如孟珍妮。她和钱嘉超一样,经常对着一道题抓耳挠腮半天,想不明白,要不就是当下学会了,考试的时候又忘了。
他俩常常报团取暖。
此刻,钱嘉超像预感到什么,他也对那个男生说:“别翻,**不能看。”
男生笑嘻嘻地说:“我不看,只看是谁写的。”
“那也不行。”钱嘉超说,“放下别动。”
男生恼了:“这是你收的情书吗?你就急,话说你收过情书吗?别是你写的吧。”
叶胜:?
他疑惑地看向周野,寻找共鸣,直男笑了,现代人真会骂人,可惜周野并未给出什么反应。
扎心了,钱嘉超从来没有收过情书,也听出了最后半句的恶意,他抬高音量:“反正这是给闵先的情书,别人不能看。”
两个人眼看要吵起来,一直沉默的闵先忽然走向垃圾桶,把信封从垃圾桶中捡起来,撕成碎片又扔了进去,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他的背很直,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有点宽松,整个人很瘦,但莫名光看背影便觉得有精神。
那一刻,叶胜觉得恍惚,他在自己的领地里,看到了另一只威风凛凛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