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除了烧水基本没动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禤林翻出一口锅煲汤,朝廷之前发的煤炭,他一天洗一次澡用得所剩无几,剩下的钱还要买蜡烛,房间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被他劈了烧水。
等水开放下一勺买的酱豆和配料,白菇洗净手撕小瓣放下去好入味,慢滚着汤。椅子都劈了,桌子干脆也劈掉烧水洗澡。
蹲在木桶里泡澡喝汤,打开后台看小说,这日子比皇帝还爽。
汤一滴不剩进肚,水快凉了,禤林起身走出屏风,青稞正站在屋门口,看到他光溜溜的不着一物“嘭”一声关上门。
看青稞反应那么大,禤林披起换下来的深衣跑到床边找衣服,人家是太监,没有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他的威武伤害到了青稞作为男人的尊严。
开门时青稞背对着屋门。他道:“这个,青寺人有何贵干啊。”
青稞低眸道:“皇子让我来伺候太傅,太傅忘了吗。”
“好吧,那你帮我把洗澡水倒了,碗洗了,还有衣服。”禤林躺倒在床上。
青稞在屋内、院里忙前忙后,未曾言语一句,正打水洗衣服时,禤林靠在门上道:“哎呀,天气也不好,春水也凉,改日再洗吧。”
“诺。”
“青寺人,你名字就是‘青’?”禤林回房,现代人还是喜欢直接叫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是,奴婢叫青稞。”
“青稞?”禤林走到他身后,“那你一定听过荆轲刺秦王吧”
青稞抬起眼,掏出手帕擦干手腕水渍,浅笑:“有这个典故吗?”
“当然有啦,我讲给你听。”禤林拉他进屋,一起坐到床上。
青稞从床上起身:“太傅不分礼仪尊卑?”
他正想离几步远。卧床的禤林伸手拉他坐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什么,我说坐就坐!管什么礼仪尊卑。”
禤林倒没有很想讲故事,借此拉近关系,打探胥昭的情况。青稞微笑着目不视人,只是淡漠地道出这篇故事,讲完目光瞥向禤林。
禤林很震惊:“青稞你懂得很多嘛,刚才还装不知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常呆在皇子身边,不知道那还得了。”青稞道,不明白禤林素日直盯挑衅自己,现在为何热心讨好。
禤林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问:“近朱者赤,那近来皇子都和谁交往,没什么别的意思,关心学生。”
青稞停顿半瞬,他柔声细语地也不娘:“嗯,皇子之间的交往不叫交往,不过近来倒是与樊皇子碰面多。”
樊皇子就是个打娘胎听樊美人念经,长大痴佛的角色,不过打主角十五岁起政治**愈强,正文对他的性格没有过多描写,不过结局可想而知被胥昭压制抬不得头。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宫吧,明天还要来叫我呢。”禤林从床上起身送客。
大门一关上,青稞脸上的笑和颀长的影子一同消失在官舍夹道里。
禤林掀开床褥,细看慢刻一长夜。等他朦胧睁开眼时青稞站在了屋门前,他缓慢起身整理好床铺,一沾床又睡过去。
青稞推门而进,换好禤林的衣服,将他扛到肩上进入辇车。宫门外,青稞趁守卫交接,扛起禤林越上墙头,趁天色未亮赶往玄武殿书房。
卯时钟声敲响,禤林猛地从榻上惊醒,以为又迟到了,定神一看自己到了书房,门外的青稞端水进来:“太傅洗漱先吧。”
“青稞好效率啊,太敬业了。我是怎么进来的?”禤林吐漱口水到盂盅,洗净脸。
青稞递上帕子:“走进来的,还能飞进来不成?”
“青公公真会说笑。”禤林静坐在榻上。
胥昭晚到书房温书,禤林知道他昨天和樊皇子在未央宫看望皇帝,离开时闹不愉快,被皇帝罚跪。
见他面色不悦,禤林没问,讲起“卧薪尝胆”的典故劝慰。
胥昭道:“太傅如何得知,我昨晚被父皇惩戒,宫中是不是都传开了。”
“殿下,这些都是磨练心智的历程,有朝一日成为天子,又有何畏惧?”禤林走向屏风后的书架,拿出昨日温的书。
胥昭跟在身后,问他:“太傅为何断言我一定会是天子。”
“殿下心里不是想成为天子。”禤林回到塌上,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端茶杯茗一口。
“太傅,我真的可以成为天子吗?”
禤林不言出:不是你还有谁,因为你,自己都在这本书里了。
“殿下,有志者事竟成……”禤林捂住肚子,实在忍不住,“我离开一下,殿下整理好心情温书。”
没等青稞喊出“太傅”,禤林飞奔向茅房。回来时面无血色,胥昭召侍医诊脉。
禤林吃东西不忌口杂七杂八,何况来到这之后生活变换,说不准吃坏肚子窜稀而已,“没事的,我只是肚子有些不适,喝点温水好了。”
“关于太傅身体健康,怎能马虎?”胥昭催青稞去请侍医。
孩子你太犟了。禤林只好躺下,开了药大不了不喝不就行。
“宫中也有几例这样的病,很是奇怪,先是头疼欲裂,不断腹泻,其次四肢如断疼痛加剧,视线恍惚眼不能辨,最后神志不清。奈何卑职医术浅薄,无法根治只能缓解,请殿下恕罪。”侍医写了方子开几贴药。
“无法根治?”胥昭抓着侍医肩膀问。
还有王法吗?不就拉肚子吗,还能死人了。禤林闭目卧榻,开口道:“无妨,让他走吧,我告病假休息几日。”
出宫后,禤林双腿麻木卧床不起,视线模糊,正如侍医所说,青稞给他喂药。
完蛋,这怎么和拉肚子不太像,该不会真是不治之症。他来到这里除了洪怀安请他吃饭那顿吃了几道肉菜,自己还没尝过其他美食。他问青稞:“青稞,你有钱吗?”
“有一些。”青稞答道。
“能借给我吗,放心我一定还,这辈子还不上下辈子还。我想吃春满楼的卤鸡,还有驴烧肉饼。”禤林扯住青稞的衣袖。
青稞拨开他:“不必,去去就回。”
禤林一觉天荒地老,被厨房药味熏醒,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太傅你醒了?该喝药了。”
“就叫我禤林吧。”禤林坐在门口台阶上,双肘架在膝盖上。
青稞从灶台端出卤鸡道:“春满楼近来没有烧饼,只有卤鸡。”
禤林留下两个鸡腿在碟中,抱起整只就啃:“宁做饱死鬼。”
“何必如此悲观,无法根治,不是没有办法。”青稞沥出药水,端给他。
“呜呜呜,我才刚刚来这。”禤林一口闷下药。
青稞倒出瓦罐的药渣丢掉,打水洗碗道:“天下无奇不有,侍医治不了,不代表别人治不了。”
禤林递给他鸡腿,放下鸡问:“真的假的?我还有治?我怎么感觉还没好啊。”
“这才一幅药。”禤林把鸡腿举到青稞面前,他挪动他的手递回去,“你正是要补充营养。”
青稞手搓碗洗净又问:“今日,你说温皇子将是天子,是真的?”
“对啊。”
“何出此言?”
禤林放下鸡翅,咂咂嘴:“哎,天机不可泄露。”
“借你吉言。”青稞关门离去。“那我不打搅你休息了,我走了。”
禤林一直睡到翌日午时,顿感神清气爽,没喝药相隔两柱香仍没有腹泻**,眼清目明,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天气渐渐转热,禤林在院中打好水,四下安安静静,没有高阁楼宇,在院里洗澡,没有人会偷看吧,而且不用抬水。
拍手叫绝,佩服自己的聪明绝顶。
干净的深衣挂晾衣绳上。脱干净放到一边泡起,禤林哼起小曲,舞起来,转头拿皂荚洗头,青稞正越上墙头。
“哇!!鬼?!”禤林揪起晾衣绳上的衣服。
青稞用袖子遮住眼,跳下墙头。
禤林三两下冲水,穿戴好深衣去开门,青稞正站在墙角下,等青稞进门后,他问:“为什么你要跳墙呢,不是有门吗。”
“今早我来,你还没醒。”青稞道。
禤林走进屋中道:“那你之前都是翻墙头进来的?”
“是,太傅恕罪,主要是,每次敲门你好像都听不见,而且屋里也没有仆役开门。”青稞答。
禤林头发披散,甩到身后坐到床边道:“好吧好吧,是我疏忽了,吓死我了,下次翻墙头记得敲门。”
“今日感觉气色恢复如常了?”青稞问,而后上前去束发,禤林自然地侧身。
禤林伸展双臂,行动自如:“是啊,神奇,这个侍医是不是制造恐慌啊。”
“也许人家只是谦虚。”青稞给他戴上发冠。
禤林起身要往外走:“我有要事要办,你先回宫吧,要想洗了衣服回去也行。”说罢,抬脚向北市,去春满楼肯定不够钱,路边小面摊还是吃得起。
正等着,一个大汉踉踉跄跄路过,倒在禤林脚边,大汉面无血色,和他之前症状一样,他问:“哎哎哎,你没事吧。”
“没事。”大汉坐在地上喘息片刻,恢复一点神智。
禤林又道:“你要去医馆吗?我好人当到底送你去,在哪个方向?”
大汉抓狂起来,嘶吼道:“不要不要,我不要看医匠,我要去寒山寺。”
“什么呀,有病就得去看医,还去求佛祖保佑呢?”禤林扶大汉起身。
“哎呀,滚开。”大汉甩开禤林,后者被推坐在地。“别挡路。”
大汉头不回踉踉跄跄走掉,着魔一样嘴里不停呢喃:“寒山寺《光明经》……”
寒山寺是不是给人洗脑啊?禤林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被如此对待,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了一屁股坐下来等面。
马嘶声远远传道,摊主望过去,走回来告诉禤林:“客官对不住,大谁何来了,马上闭店,您下次吃吧。”
“一碗面很快的,你做给我吧。”禤林道。
摊主摆手,快速收家伙。敢在市内纵马疾行,唯许皇后特许的大谁何,侦缉捕盗监察百官,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马蹄声停在身后,石麒麟马鞭甩出,一鞭让路人作鸟兽散,他大喊:“城中有大盗,大家早点回家关好门,别耽误晚上抓捕。”
禤林回家守在白粥面前,大病初愈沦落至此,他曾经一天九顿,三顿白粥六顿西北风,是因为一分钱没有,现在有碗面钱还花不出。
他吃完就回屋关好门,不是他屋里有东西可以偷,只是想安心看书。
存稿的时候是二月份那样,关于疫病这事还没头绪怎么圆,后来我自己煮了“白玉如意汤”拉肚子有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疫病满天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