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儿 第7章 第七章

玄天宗凌霄殿前，七十二根盘龙柱巍然矗立。

杨玉儿跪在殿中央的白玉地面上，双手被"缚灵锁"缠绕，戮仙枪横陈身前。殿内三十六位长老分列两侧，目光如刀。她能感觉到，至少有十道神识牢牢锁定自己，稍有异动便会遭到雷霆一击。

"杨玉儿，你可知罪？"

执法长老莫天机声如寒铁。他须发皆白，面容枯瘦，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弟子无罪。"杨玉儿抬头，声音平静，"赵元青勾结幽冥渊魔修欲夺我法宝，周炎师兄为护我而死。弟子所为，不过是自卫反击。"

"放肆！"莫天机拍案而起，"即便赵元青有错，也该由宗门处置。你动用邪兵残杀同门，按律当废去修为，永镇锁仙窟！"

殿内一片哗然。杨玉儿注意到，莫天机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是愤怒，而是...贪婪？她的目光移向莫天机腰间，那里挂着一枚血色玉佩，样式竟与赵元青当初佩戴的极为相似。

"莫长老此言差矣。"

一道清冷声音从殿外传来。玄霄子踏空而至，落在杨玉儿身侧。他袖袍一挥，一枚留影石悬浮空中，投射出赵元青与魔修密谈的画面。

"赵元青乃幽冥渊安插在我宗的棋子，潜伏已逾十载。"玄霄子环视众人，"杨玉儿斩杀叛徒，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莫天机脸色微变："即便如此，她所用邪兵煞气冲天，分明是魔道之物！此等凶器，岂能留在我玄天宗？"

"戮仙枪乃上古遗兵，非正非邪。"玄霄子冷笑，"莫长老如此急切地想处置我徒儿，莫非与幽冥渊有什么瓜葛？"

"你！"莫天机须发皆张，袖中隐隐有灵光闪动。

"够了。"

一直沉默的宗主凌霄真人终于开口。他鹤发童颜，双目如星空般深邃，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

"杨玉儿斩杀叛徒，情有可原。但戮仙枪凶煞太盛，长久持有恐有心魔之患。"凌霄真人目光落在杨玉儿身上，"本座给你两个选择——交出戮仙枪，留在宗门继续修行；或带着枪离开玄天宗，从此生死各安天命。"

杨玉儿握紧拳头。交出戮仙枪？那周炎的牺牲、自己的道途都将付诸东流。但离开宗门...她看向玄霄子，师尊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弟子...选择离开。"

殿内一片哗然。玄霄子闭了闭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既如此，即刻启程。"凌霄真人挥袖，"莫长老，解开缚灵锁。"

莫天机不甘地掐诀，杨玉儿腕上锁链应声而落。她收起戮仙枪，向宗主和玄霄子各施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身后传来莫天机的低语："出了玄天宗，看你能活几日..."

青霄峰，暮色四合。

杨玉儿简单收拾了行囊——几套换洗衣物、常用丹药、周炎送的白玉簪，以及这些年来积攒的灵石。当她拿起床头那本《戮神诀》残卷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玄霄子立在门口，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一年未见，师尊鬓角又添了几缕银丝。

"决定了？"他问。

杨玉儿点头，将残卷塞入行囊："师尊早知道赵元青是奸细？"

"有所怀疑，但无实据。"玄霄子走进屋内，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指环，"戴上它。"

指环入手冰凉，内侧刻着细密符文。杨玉儿刚戴上，指环便自动收缩，完美贴合她的手指。

"这是?"

"乾坤戒，内有方圆十丈储物空间。"玄霄子又取出三样物品——一张银色面具、一件黑色斗篷、一块青色玉牌，"面具可改换容貌，斗篷能隐匿气息，玉牌在危急时捏碎，可挡化神修士一击。"

杨玉儿一件件接过，喉咙发紧。这些宝物无一不是珍贵异常，师尊竟为她准备得如此周全。

"还有这个。"玄霄子最后取出一卷竹简，"《太虚敛息术》，修至大成可完全隐藏戮仙枪气息。幽冥渊既已盯上你，必不会善罢甘休。"

"师尊..."杨玉儿攥紧竹简，指尖发白，"弟子让您失望了。"

玄霄子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选择的路艰险万分，但未必是错的。"他顿了顿，"周炎那孩子...可惜了。"

听到这个名字，杨玉儿胸口一阵刺痛。她取出那枚赤红晶石——周炎临终给她的"炎阳神族心核"。

"师尊可知这是何物？"

玄霄子接过晶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炎阳神族早已灭绝万年，你从何处得来？"

"周师兄说...他是神族后裔。"

"难怪..."玄霄子若有所思，"炎阳神族的心核至阳至刚，正是戮仙枪煞气的天然克星。好好保管，关键时刻或可救你一命。"

他将晶石还给杨玉儿，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皮质地图："洪荒古战场遗址，传说那里有戮仙枪的其他碎片。你既走上这条路，不妨一探究竟。"

杨玉儿展开地图，只见上面标注着三处红点，最近的一处位于西北方向的"葬星山脉"。

"多谢师尊。"她郑重收好地图，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玄霄子扶她起来，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去吧。记住，无论走到哪里，你永远是我玄霄的弟子。"

离开玄天宗山门时，天已全黑。

杨玉儿换上黑色斗篷，戴上银色面具，整个人融入夜色。她回头望了一眼生活六年的地方，九座主峰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人。

"再见了。"

转身的刹那，面具下的脸庞再无留恋。戮仙枪化作一道血光没入体内，与心口处的血色纹路融为一体。杨玉儿能感觉到，自从秘境认主后，枪与她的联系越发紧密，甚至能感知到它的"情绪"——此刻，它正因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

按照地图指引，杨玉儿向西北方疾行。筑基修士便可日行千里，她如今金丹中期，又有戮仙枪加持，速度更是惊人。不到两个时辰，已离开玄天宗势力范围，进入散修聚集的"黑水泽"。

"沙沙..."

途经一片枯木林时，异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杨玉儿停下脚步，灵识展开——十二个修士呈包围之势逼近，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

"此路是我开！"一个独眼大汉跳出树丛，手持鬼头刀，"小娘子把储物袋留下，饶你不死！"

杨玉儿叹了口气。她本不想惹事，但这些人明显不打算放她离开。

"我赶时间。"她摘下银色面具，"一起上吧。"

众匪看清她脸上血色纹路，顿时脸色大变："血衣罗刹！她是玄天宗那个..."

话音未落，一道血芒闪过。独眼大汉的头颅飞起，脸上还凝固着惊恐表情。其余匪徒四散奔逃，杨玉儿却没有追击的兴致。她擦去面具上溅到的血滴，正要重新戴上，忽然浑身一僵——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从天而降！

枯木纷纷断裂，地面龟裂塌陷。杨玉儿勉强抬头，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黑袍人，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唯有胸前一枚血色骷髅徽章清晰可见。

"终于找到你了，小丫头。"黑袍人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把戮仙枪交出来，本座给你个痛快。"

威压如山，杨玉儿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这绝对是元婴以上的大能！她强忍窒息感，暗中运转《太虚敛息术》，同时将灵力注入玄霄子给的玉牌。

"血煞老祖...亲自出手...对付一个金丹小辈...不嫌...丢人么？"她咬牙道。

黑袍人一愣，随即大笑："有意思！竟能认出本座。"他抬手虚抓，杨玉儿顿时被无形之力提到半空，"既知我名，还敢反抗？"

"咔！"

杨玉儿胸前玉牌碎裂，一道青色剑芒冲天而起，直取血煞老祖咽喉。老祖仓促闪避，仍被削去一缕灰发。

"玄霄子的剑气？"血煞老祖怒极反笑，"好，很好！本座就先废了你，再慢慢抽取戮仙枪！"

他五指成爪，一道血虹直射杨玉儿丹田。千钧一发之际，杨玉儿体内戮仙枪自动护主，血色纹路瞬间覆盖全身，硬生生扛下这一击。

"噗！"

她喷出一口鲜血，借力倒飞出去，同时捏碎三张遁符。身形连续闪烁，眨眼间已在千丈之外。

"跑得掉吗？"血煞老祖冷笑，化作血虹追来。

杨玉儿拼命催动灵力，向黑水泽深处逃去。她能感觉到老祖的气息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就在血虹即将追上她的刹那，前方突然出现一片迷雾笼罩的沼泽。

"**沼？"血煞老祖停下身形，似有忌惮，"小丫头，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杨玉儿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冲进迷雾。刹那间，天旋地转，五感尽失...

当意识再度回归，杨玉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木屋里。屋顶茅草稀疏，星光从缝隙中洒落。她试图起身，却引发一阵剧痛——丹田几乎枯竭，经脉多处断裂。

"别动。"

一个苍老声音传来。杨玉儿转头，看到火塘边坐着个蓑衣老者，正用木勺搅动锅中药汁。老者面容枯槁，双眼浑浊，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竟是个凡人。

"老丈...这是哪里？"

"黑水泽深处的渔村。"老者盛了碗药汤递来，"三天前打渔时发现你漂在水上，差点被鳄鱼叼走。"

"三天？"杨玉儿一惊，"可有人找我？"

"有个穿黑袍的在雾外转悠了两天，今早刚走。"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招惹的人物不简单啊。"

杨玉儿接过药碗，心中稍安。看来**沼的特殊环境干扰了血煞老祖的追踪。她小口啜饮着苦涩的药汤，暗自运转《玄天镇魔诀》修复经脉。

"多谢老丈相救。"

老者摆摆手："顺手而已。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姑娘体内的凶物，最好少用为妙。"

杨玉儿瞳孔骤缩："你能看出...？"

"老朽虽无灵根，祖上却是洪荒时期的'观星师'，有些特殊本事。"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块龟甲，"今早为你卜了一卦，得了个'血海浮屠'的凶象。"

龟甲上裂纹组成一幅诡异图案——一个人影立于血海之上，脚下浮尸万千。

"此卦何解？"杨玉儿声音发紧。

"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老者收起龟甲，"姑娘命中注定要走一条血路，但切记——莫让血蒙了心，莫让魂溺于杀。"

杨玉儿沉默良久，从乾坤戒中取出一袋灵石："聊表谢意。"

老者也不推辞，接过掂了掂："够买半年米粮了。姑娘伤好后就走吧，村里人胆小，见不得修士。"

接下来的日子，杨玉儿白天帮老者修补渔网，夜里打坐疗伤。七日后，伤势好了七成，她决定继续赶路。

临行前，老者送她一枚骨雕护符："祖传的小玩意，戴着可避水毒。"

杨玉儿郑重接过，回赠一瓶延年益寿的丹药。走出很远后回头，仍见老者站在村口，身影佝偻却挺拔如松。

按照地图指引，她避开大路，专走荒山野岭。十日后，终于抵达葬星山脉外围。这里寸草不生，地面呈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泡过。天空中常年笼罩着血色云雾，连阳光都显得黯淡。

"洪荒古战场..."杨玉儿感受着体内戮仙枪的躁动，心口纹路微微发烫，"看来找对地方了。"

她寻了处隐蔽山洞暂作休整，取出《戮神诀》残卷研读。这功法专为杀伐道体所创，讲究"以杀养气，以战悟道"，正合她如今处境。

正当她沉浸修炼时，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杨玉儿瞬间收功，戮仙枪隐于袖中。

"道友可否借个火？"

一个白衣青年站在洞口，面容俊秀，腰间悬着把白玉折扇。看似人畜无害，杨玉儿却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气息——金丹大圆满！

"自便。"她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火堆。

青年熟练地生火烤肉，自我介绍道："在下白玉堂，一介散修。道友也是为'星陨谷'的异象而来？"

"星陨谷？"

"道友不知？"白玉堂挑眉，"三日前谷中突现血光，有人猜测是上古法宝出世。如今各路修士都往这边赶呢。"

杨玉儿心念电转——地图标注的红点正在星陨谷方向，莫非与戮仙枪碎片有关？

"略有耳闻。"她含糊应答，"不过机缘天定，强求不得。"

白玉堂意味深长地笑了："道友倒是豁达。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血煞老祖的人也在谷中，似乎在找什么重要东西。"

杨玉儿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多谢提醒。"

当夜，白玉堂在洞内另一侧休息。杨玉儿假寐至半夜，确认对方呼吸均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山洞，向星陨谷疾驰而去。

无论谷中有什么，她都必须抢先一步。血煞老祖既在搜寻，极可能是另一块戮仙枪碎片！

夜色中，杨玉儿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荒原。不知不觉间，她已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多的杀戮、更深的秘密，以及...那个名为"洪荒"的古老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