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予汀转身面向窗户望着夜色,那是一个非常痛苦又极其讽刺的故事。
“三十六年前,有一个叫付世景的普通人和一个名叫栾佩卿的栾家人结婚了。很快他们就有了一儿一女,一家人生活非常幸福。不过好景不长,十六年前,栾佩卿和他们的儿子都死在了一场与魅俑的战斗中。那之后付世景完全被仇恨的情绪淹没,仅仅半年不到他就叫嚣着一定要去报仇。
当他提着刀出门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苦苦哀求他不要去,恳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可当时的付世景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下了狠劲扒开了女儿的手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
女儿坐在地上哭了很久,但冷静下来她想到她作为拥有栾家血脉的人,或许能把她的爸爸救回来呢,于是她也拿了把刀跟了出去。可还是为时已晚,等她赶到现场,她的爸爸已经被虐杀到体无完肤。她的爸爸注意到了她,并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了她四个字:不要过来。”
她转过身来再次面对着桑叙,眼神里更多了些伤感和讽刺:“这就是普通人复仇的故事,没有热血沸腾,没有出其不意的反转,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说完了。而且结果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死路一条。”
桑叙侧过身子,撑在栏杆上,这次换他望向窗外。
他沉默了很久,情绪稳定下来,语气也变得柔和:“你就是,故事中的女儿。”
栾予汀没有回答,但也就相当于默认了。她说的不是故事,而是那个她反复品味到已经跳脱出亲历者位置的过去。她已经能够非常平静的用第三视角说出来这些事情。
“你还是要报仇吗?”
“我一定会去。”
栾予汀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我不劝了。”
“不过,我应该可以给你一些线索。”她又说。
“真的!?”顿时桑叙眼睛都亮了。
“我哥生前一直在研究普通人免疫的办法,他收集的资料都还留着在,应该比你调查的全面一点。”
桑叙刚想说些什么电话响起来了,是谭泽兰的来电,应该是桑季峰有什么情况。
谭泽兰语气中全是掩不住的激动:“你爸出来了!我们现在往重症监护室去了,你一会儿快点过来。”
挂了电话,桑叙已经被两件喜事冲昏了头脑,兴奋到心跳都加速了。
“我爸出手术室了,我现在得过去。”他对栾予汀说。
她点点头:“有时间了直接来宅子找我。”
时间太晚,栾予汀并没有一起去看桑季峰的义务,所以她便先回家去了。
桑叙赶紧去了重症监护室门口,不过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他们并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简单观望一下。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谭泽兰欣慰的看着病床上的桑季峰。
桑叙搀扶着谭泽兰,嘴角终于挂上了一点微笑,活下来的桑季峰、能得到关于免疫魅俑的线索,他心里的小火苗重新熊熊燃烧。
栾予汀回家把搜集的资料交给张管家后就立马上了楼。她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她房间对面的房门前。
手搭在门把手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打开了这间她许久未进过的房间门。
房间的格局跟她的房间格局基本一样,这是她哥哥栾禹时的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上一次进来这里应该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一周一次的打扫也包括这里,保洁阿姨对这个房间的记忆也许都比她更清楚一些。
栾禹时比她大六岁却像大了十六岁一样,一副小大人的沉稳做派。有时候他甚至比那个爱开玩笑的爸爸还靠谱。
跟她房间不同的是栾禹时的房间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栾禹时是比她爱学习多了,非常刻苦努力,一直都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而当这位别人家的孩子生在了自己家里肯定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对于她这个妹妹来说的话。
她的接待室里虽然也有两面墙的书,但都是用来装样子的,她看过的不用十根手指,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
除了规定之内的训练,闲暇时栾禹时还会研究些前人没有想过的东西,就比如说如何让普通人免疫魅俑的蛊惑。
可惜的是他还没有研究出一个结果就草草的离开了。
要知道以前栾予汀绝对不会主动关心他研究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所以也不太清楚他到底研究到哪一步了。
不过她老是能看到他极其兴奋的向父母表达研究快成功了。
栾禹时总是很温柔的模样,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情绪这么激动失态,所以栾予汀相信他是真的已经探究出了什么内容。
只是整整一面墙的书,她又该从何找起?
她从最左边的最下边开始找起,只不过才翻了两行,三十几本书她就郁闷的不行了。她有点好奇栾禹时是如何看进去这么多文字的。
于是她决定先去睡觉,明天一早再来继续找。
这几天栾屹杰已经学会自主练习了,终于栾予汀不用早上六点就起来盯着他了。
但为了找东西她还是八点就起床了。随意吃了点早饭一转头就扎进了那“书海”里。
她站在了木质三阶小梯子上,开始翻找左上边的书。
说来这梯子还是她投其所好送给栾禹时的生日礼物。正当她苦恼不知道该送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恰巧走进了他的房间看见了那个已经有些摇晃的折叠梯子。她灵光乍现,送个梯子好了!而且她特地选了木质的梯凳,又稳当又能当座椅,随拿随看不用搬到书桌上去。
最左边的书架她翻完了,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张管家走过来难得看到她待在栾禹时的房间也吃惊了一瞬,但随即他想起有正事要说:“小姐,桑叙来了。”
栾予汀心里想着居然来这么快?不过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让他到这个房间找我。”
既然这么早就来了,她自然不可能让他闲着,干脆让他一起找算了。不然到时候她一个人看完这里所有书只怕是之后会晕文字。
她下了梯子随手翻起第二个书架中间的书。
几分钟后桑叙上来了。
虽然房门是开着的但他还是礼貌的敲门示意,直到栾予汀同意他进去他才踏进房间。
看到满墙的书桑叙也惊讶了一瞬,他还想没想到她这么爱学习。
他稍微看了两眼:“这是,你的房间?”
她手上还在翻着书,头都没抬:“我哥的。”
把手上的书放回去后她抬下巴指了下剩下的几个书架:“在书架上,找吧。”
虽说桑叙也爱学习,但今天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学无止境。书架上什么种类的书都有,什么心理分析,各种近现代的文学作品,还有经济学的书,不过最多的还是一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甚至好像还没有出版的古代神学话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样子。
“这些都是哪里淘来的古董货啊?”他随意念叨了一句。
“全国各地,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搜集来的。”栾予汀回忆了一下,“大概都有百年历史吧。”
听到这些书都有百年历史后的桑叙立马从拿书变成了捧书,生怕伤了这些老古董一样。
栾予汀突然想起来这房间的衣柜里放着一个箱子,那箱子里放着的都是栾禹时宝贝的要紧的东西,会不会他的研究成果藏在那里面呢。
由着桑叙翻书架,她自己去衣柜里找那个箱子。
箱子放的不深,也可以说就压根没藏,但栾禹时就是不让她看箱子里有什么。当时她还因此调侃栾禹时天真,既然是秘密箱子为什么不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放在这里她迟早会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去翻出来看看的。
虽然之后她并没有去看,但是没想到栾禹时居然没有换位置藏。他可真是太信任她了。
她坐到床边把箱子放到身边。
掀开盖子一个弹簧小丑弹起来凑到了眼前,她没被吓到,但还是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她无奈的笑了笑,原来不改位置是为了整蛊她呀。
拿开连着小丑的木板再入眼的是一张撕碎又被拼好的奖状。
记得小时候她八岁,刚刚接触正式的武术训练两年多,父母为了锻炼她非要她去参加区里的武术比赛。要不常言说七**狗都嫌,那时候她最叛逆了,有些事只要她有一点不愿意就会发特别大的脾气。所以她虽然去参加了比赛并且拿了第一名,但一回家就把奖状撕碎了往空中一抛。
她以为这奖状早就被扫起来扔掉了,没想到栾禹时不仅收集起来了还还原的一丝不苟的。
她现在有些庆幸她是进了客厅才抛的奖状,要是在外面抛风一吹都跑了栾禹时肯定找不了这么全。
把奖状好好地放在盖子上,再挑眼往箱子里看,满满一箱子都是她送给栾禹时的生日礼物。
看到这些她有些小感动也恍然大悟——她从来没看到栾禹时用她送的生日礼物,原来是都珍藏起来了。除了那把木梯凳一直在用着。
只是她送的有些东西栾禹时确实用不上。她还小的时候一直觉得送礼物选她自己喜欢的就行,于是早几年栾禹时的生日礼物无非是些蜡笔、贴纸,还有一个占了箱子三分之一的小兔子玩偶。
当时父母一直劝她把礼物换成栾禹时喜欢看的书或者他爱捣鼓的有关天文学的东西。
但她不喜欢,认为那些东西无聊至极,于是还反问父母:“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要送这些看起来这么无聊的东西?”
那问题可真是把父母难到了,只能一个劲说栾禹时喜欢就不会觉得无聊。
后几年的礼物倒是正常了,送了些书籍、手表之类的东西。书都在书架上了,其他东西还整整齐齐的躺在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