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离一线病房?去辅助诊疗区?虽然院长说得委婉,但这分明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和冷处理!关文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热爱儿科病房的工作,喜欢直接照顾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现在却因为一个无理取闹的徐燕风,要被“发配”到边缘职位!
她想大声反驳,想据理力争,但看着院长那不容置疑的表情,以及想到那些论坛上不堪的议论,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在这个体系里,有时候,真相和委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面的平和与所谓的“影响”。
“……是,院长。我明白了。”最终,关文晶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低下头,不再看院长的眼睛,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好了,先去工作吧。把情绪调整好,不要影响接下来的诊疗。”巴颂院长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关文晶机械地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了院长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锁上门,靠在冰冷的隔板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勤勤恳恳工作,与人为善,却要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徐燕风的欺凌,同事的议论,院长的批评,调离原职位的惩罚……这一切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个粉色的小巢穴,此刻似乎也无法再给她提供足够的慰藉了。
而就在关文晶沉浸在委屈和愤怒中时,她绝不会想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徐燕风因为自行车被扎而燃起的报复怒火,已经瞄准了她,并且,即将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极其阴险的方式袭来。这场由停车场引发的风波,正朝着更深入、更危险的方向蔓延,即将把她卷入一个更加难以挣脱的漩涡。
政保局那间充斥着冰冷科技感与绝对权威的指挥中心内,空气仿佛都带着特定的频率在振动。苏邴哲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地图前,上面显示着错综复杂的城市数据流,他的目光深邃,似乎能穿透这些光影,看到更深层的暗涌。
赵志成悄无声息地走近,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头,下线刚反馈上来一些关于圣保罗医院那边的……事。”
苏邴哲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在地图上一个虚拟的光点上轻轻一点,那个区域的数据瞬间被放大。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继续。
赵志成斟酌着用词:“是关于关二小姐(指关文晶)的。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和医学院那边的一个学生杠上了,闹得有点……不可开交。具体好像是噪音纠纷、投诉什么的,现在据说连车都被喷漆了……动静不小。”
“圣保罗医学院……”苏邴哲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听说是高层让尹柏萧去负责重启的,对吧?”
“是的,头。尹柏萧少将现在是医学院的理事长兼预科班班主任。”赵志成确认道。
苏邴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轻轻哼了一声:“难怪呢。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关文晶和尹柏萧,一个是自己下属,一个是高层派去负责医学院的、和他是平级的干将,尹柏萧还曾是关文晶姐姐的未婚夫……本该是需要协作的力量,现在却因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邻里纠纷闹得沸沸扬扬,简直是内部消耗,徒惹人笑话。
赵志成深以为然,忍不住补充道:“且不说尹少将和她……还有那么一层特殊关系,她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真是……”他后面“丢人现眼”四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竟然像个普通泼妇一样和个半大孩子纠缠不清,实在有**份。
“不像话!”苏邴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关文晶这种行为,在他眼里不仅仅是个人情绪失控,更是对政保局纪律和形象的严重玷污。他需要的人,是能在暗处精准完成任务的利刃,而不是陷入这种低级麻烦还解决不了的蠢货。
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一把抓起了那部红色的内部专线电话。手指用力地按下几个号码,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通的。
苏邴哲没有任何寒暄,对着话筒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猛批,声音冷硬得像块铁:“关文晶!你最近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传到了电话那头的关文晶耳中,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
“和医学院的学生闹得满城风雨?! 你还有没有一点特工的素养?!你的冷静呢?你的判断力呢?都喂狗了吗?!”
“政保局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我给你权限和身份,是让你去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的?还是让你像个没脑子的泼妇一样跟人斗气?!”
“我不管你跟那个学生有什么私人恩怨!立刻!马上!给我妥善解决!别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你和圣保罗医学院的负面消息!否则你就给我滚回训练基地重新改造!”
苏邴哲的话如同冰锥,一句句砸在关文晶心上。他根本不给关文晶任何解释的机会,说完最后一句“好自为之!”便“啪”地一声重重摔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赵志成垂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苏邴余怒未消,胸口微微起伏。他需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干将而不是需要他来擦屁股处理这种破事的下属。关文晶最近的表现,确实让他非常失望。
电话另一端,医院值班室里的关文晶,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听筒,脸色惨白,手指冰凉。苏邴哲的斥责像一盆冰水,将她连日来的委屈和怒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屈辱和恐惧。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将个人问题带入了工作层面,甚至惊动了苏邴哲这尊大佛……这场因徐燕风而起的闹剧,终于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来了来自更高层面的、冰冷的警告。关文晶知道,她必须立刻做出改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午后的树荫下光影斑驳,稍微驱散了些许夏末的燥热。叶馨蒙正抱着一本书假意阅读,实则观察着校园里的人来人往,这时候徐燕风一脸晦气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神不善地瞪着地面。
“喂,看你这一脸倒霉相,又怎么了?”叶馨蒙合上书,用随意的口吻问道,仿佛只是同学间的普通闲聊。
徐燕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抬起头,怒气冲冲地低吼道:“妈的!我的新车!被人给扎了!还是两个前轮一起!肯定是那个疯女人干的!”
叶馨蒙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车胎被扎了?谁这么缺德啊?”
“还能有谁!”徐燕风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名字,“关文晶!那个儿科的死婆娘!除了她,谁还会这么针对我!”
“关文晶?”叶馨蒙的惊讶这次真实了几分,她微微蹙起眉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写满了“这不可能吧”的怀疑,“你说是……她刺破了你的车轮?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她的反应让徐燕风更加暴躁:“怎么不会?!就是她!我之前不过就是音乐声大了点,她就三番五次找我麻烦,投诉我,害我音响被没收!现在肯定怀恨在心,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我!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尽干这种阴险事!”
徐燕风说得斩钉截铁,怒气冲天,仿佛已经认定了关文晶就是罪魁祸首。然而,叶馨蒙听着他的控诉,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她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精光。
不对劲。
文晶毕竟毕竟曾经是她的亲妹妹,小时候性格是有些较真,甚至可能有点情绪化,但从她处理与徐燕风冲突的方式来看(找尹柏萧哭诉、向居委会投诉)都属于那种相对“正规”甚至有点“笨拙”的途径。她更像是一个被逼急了、试图用规则来解决问题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会采用“深夜扎车胎”这种低级、阴险且风险不低(容易被发现)手段的人。
这种背后使绊子的行为,更符合……叶馨蒙的思维顿了一下,更符合她前世熟悉的某些阴暗角落里的行事风格,或者,是另一种性格的人所为。
徐燕风虽然痞,但有一点说得对——谁最可能针对他?除了关文晶,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目前学院宿舍就住着区区几个人,而医院那边医生护士护工病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关文晶,挑起他们之间更大的矛盾,自己好隔岸观火?
或者……叶馨蒙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是否是尹柏萧那种“特殊教育”的一部分?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刺激徐燕风,让他反思?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否定了,是军人出身,手段应该不至于这么……低级且容易引发恶性循环。
“我感觉……这事蹊跷啊。。”叶馨蒙再次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困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徐燕风,“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别人做的?”
“误会?怎么可能误会!”徐燕风根本听不进去,“就是她!时间地点都对得上!我昨晚回来晚,车停那儿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瘪了!不是她趁夜黑风高干的还有谁?!”
叶馨蒙看着徐燕风那副笃定又愤怒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她不再争辩,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重新拿起书,仿佛继续阅读,但心思早已不在书上。
徐燕风见叶馨蒙不再搭话,愤愤地啐掉嘴里的草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大概是去找地方修车或者继续生闷气。
树荫下恢复了安静。
叶馨蒙的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这件事,看似小事,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如果真是有人嫁祸,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看徐燕风和关文晶不顺眼?还是有着更深的图谋?她决定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或许,这微不足道的“扎车胎”事件,只是水面泛起的一个小气泡,底下隐藏着更复杂的暗流。
圣保罗医学院,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趣”。
深夜的圣保罗医院水房内蒸汽氤氲。巨大的不锈钢水槽里,浑浊的肥皂水翻滚着,浸泡着堆积如山的病人衣物和床单被套。女护工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臂,正用力揉搓着一件顽固污渍的病号服。水声哗啦,湿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皂和漂白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吱嘎——”熟悉的、略显滑稽的脚步声在水房门口停下。
女护工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仿佛早已料到。
“辛苦了。”小丑那透过油彩面具传来的、带着几分怪异腔调的声音响起,在这充满水汽的空间里显得有些闷。
女护工这才缓缓关小水流,直起身,用旁边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她转过身,脸上是那种惯常的、略带疲惫却温和的微笑。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她像是随口闲聊,语气自然,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小丑那张永远定格在夸张笑容下的脸。
小丑歪了歪头,彩色假发随之晃动。“很久。”他的回答简短而含糊,带着一种时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漠然。
“我也来一段时间了,”女护工继续说着,拿起另一件待洗的床单,动作不紧不慢,“感觉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尤其是儿科那个关医生,医术口碑都不错……”
她的话锋在这里微妙地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些许担忧的意味:“……不过这几天听说她遇到了麻烦……有人到处散布流言蜚语,关医生得罪过谁吗?”
水房里只剩下水流细微的滴答声和洗衣机低沉的嗡鸣。小丑那双隐藏在深邃眼洞后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观察女护工。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戏剧性的腔调说道:“大体上没有……非要说有……”他拖长音调制造出一种悬疑感,“只能是普外外科的孟护士,孟晓美,嫌疑最大。”
“为何?”女护工追问,眉头微蹙,显得十分关切。
小丑向前凑近了一步,蒸汽模糊了他脸上的油彩边缘,让他看起来更加诡异。他发出一种低沉而诡秘的笑声,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因为。实话告诉你吧。”他压低声音,尽管水房里并无第三人,“孟晓美是医院里有名的‘八卦中心’兼关文晶的隐形对头。两人同期进医院,却在专业晋升和人际关系上屡有摩擦,孟晓美心眼小,又好攀比,一直暗暗较劲,尤其见不得关文晶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什么,然后继续用那种带着恶意趣味的语气说:“她之前可是好几次碰巧目睹了徐燕风对着关文晶的爱车肆意喷漆的场面,每次都在心里暗爽,甚至巴不得那小子闹得更凶些,好看关文晶出糗倒霉。”
女护工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小丑像是被这个问题点燃了某种兴奋点,猛地向后一仰头,发出一串得意忘形、甚至有些刺耳的大笑:
“当然!因为我全看见了!我全都懂!哈哈哈!”
那笑声在水房的瓷砖墙壁间碰撞、回荡,混合着水汽和消毒水的味道,显得格外癫狂而突兀。他笑得前仰后合,红黄条纹的身躯在灯光下扭动,仿佛这是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女护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大笑。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关切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冷光。水汽继续升腾,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只有小丑那夸张的笑声,持续撕裂着医院的深夜寂静。
“尹教官!”次日,叶馨蒙捂着受伤的手来到办公室:“我的手受伤了,需要换药。”正坐在桌前书写的尹柏萧便放下笔,关切询问:“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叶馨蒙说:“我听说医院那边普外科的孟护士技术最好,我想要她帮我换药,可是我不懂得她的联系方式……能不能帮个忙。”
呵呵。听说过预约医生,没听过预约护士的。尹柏萧好奇说:“护士都是经过严格考核才获得就业资格的。哪个不是一样呢。”
“尹教官!”第二天一早,叶馨蒙捂着受伤的左手,快步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楚和几分焦急。她的袖口被小心地卷起,露出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腕,纱布边缘似乎还隐约渗着点淡红色,看着确实伤得不轻。“我的手昨天不小心弄伤了,现在该换药了,想麻烦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