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听话,把塔纳瓦先生伺候好了,钱不是问题……不然,有你好看的!”那妖冶女人一边说,一边用做了夸张美甲的手指用力戳着女生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威胁和不容置疑。
女生被吓得浑身一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绝望地摇着头,却被妖冶女人恶狠狠的目光瞪得不敢出声,只能无助地啜泣。
倪梦萱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这分明是在胁迫!逼良为娼!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里竟然发生这种事……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立刻冲出去制止。但理智告诉她,对方看起来不是善茬,自己一个人贸然出去,很可能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惹上麻烦。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悄用手机对准那边,想要录下证据。
然而,距离有点远,角度也不好,加上那女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录像效果恐怕很有限。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金发女人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狠狠瞪了那女生一眼撂下一句:“记住我说的话!晚上见不到人,后果自负!”然后便匆匆转身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那个女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压抑地痛哭起来。
倪梦萱赶紧从树后跑出去,蹲下身,焦急地问:“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她逼你做什么?”
那女生看到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拼命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哭得更厉害了。无论倪梦萱怎么安慰和询问,她都只是重复着“别问了……求求你别说出去……”,然后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倪梦萱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她记住了那个金发女人嚣张的侧脸和那个学妹绝望的眼神。
接下来的几天,倪梦萱一直心神不宁,试图再去找那个学妹,想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听说她请了假。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一个爆炸性的噩耗如同惊雷般传遍了校园——那个学妹从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的顶层,跳楼自杀了。
消息传来时,倪梦萱正在食堂吃早餐,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米汤弄脏了她的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跳楼……酒店……
那天下午小树林里听到的威胁话语,金发女人狰狞的嘴脸,学妹绝望的哭泣……所有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残酷的线索!
不是自杀!那根本就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的!是被那个金发女人和她背后的什么先生逼死的!
巨大的震惊、愤怒、后怕和一种深深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倪梦萱。如果当时她勇敢一点立刻冲出去阻止?如果她当时就报警?如果她后来更坚持地找到那个学妹……
可是,没有如果。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她知情却未能有效阻止的情况下,以最惨烈的方式消逝了。
倪梦萱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坐在喧闹的食堂里,却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仿佛能听到那个学妹最后从高空坠落时,绝望的风声……
“梦萱!快跑啊!”
倪梦萱还沉浸在小星跳楼身亡的巨大震惊和愤怒中,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坐在宿舍里手脚依旧冰凉。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天小树林里的场景,金发女人威胁的话语,小星绝望的眼泪,以及最后那则冰冷的死亡通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像催命符一样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好友安妮的名字。
她机械地滑开接听,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安妮惊恐到极点的声音,语无伦次,几乎是尖叫着:“梦萱!跑!快跑!离开学校!离开那里!越远越好!”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激灵,心脏狂跳:“安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是梅子!那个金头发的女人!叫梅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女混混!她背后的人……是塔纳瓦!是现任的警察总长啊!我们根本得罪不起的!”安妮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变形,“梅子就是专门帮塔纳瓦干那些拉皮条的生意的!专门找那些家里有困难、好控制的女学生……小星!小星就是被她们逼死的!现在全校女生都可能……快跑啊梦萱!不然就来不及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倪梦萱的耳膜,刺穿她的心脏!
梅子……塔纳瓦……警察总长……拉皮条……逼死小星……灭口……
这些词语串联起来,勾勒出的是一张她根本无法想象的、黑暗到令人窒息的权利与罪恶交织的巨网!
她之前只是愤怒于梅子的恶行,以为最多是些地头蛇之类的势力,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站着的,竟然是这个国度警界的最高长官!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报警可能等于自投罗网!意味着对方可以动用庞大的官方力量来掩盖罪行、清除障碍!意味着她一个普通学生在对方眼里如同蝼蚁,随时可能被碾碎!
小星的死,根本不是结束,而可能仅仅是个开始!因为她这个意外的目击者!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愤怒和愧疚,让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面孔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逃?
安妮让她快跑。
可是……逃到哪里去?
家?对方既然势力通天,找到她家易如反掌!朋友那里?只会连累朋友!
报警?简直是笑话!一股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天地之大,仿佛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在这极致的恐慌和绝望中,突然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猛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尹柏萧!圣保罗医学院的理事长!那个气质冷峻、背景神秘的男人!来自军届,似乎拥有着某种独立于普通体系之外的特殊地位和力量!那里……或许是唯一可能提供庇护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注入了力量。
“安妮……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也要小心!”倪梦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不能再犹豫了!每一秒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她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和衣柜,胡乱地将几件必需品和重要的证件塞进一个双肩包里,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椅子。她甚至来不及仔细整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去圣保罗医学院!找到尹柏萧!
她背上背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宿舍门,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像一道影子般迅速溜了出去,甚至不敢走正门,而是选择了平时很少有人走的消防通道。
她一路小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感觉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可能是梅子派来的眼线。她必须尽快赶到那个可能唯一安全的地方。
圣保罗医学院,成了她绝望中最后的希望之光……
医院与医学院交界处的那几棵老黄皮果树,枝叶蓊郁,撑开一片浓密的绿荫,挡住了午后有些毒辣的阳光。光斑透过叶隙,在干燥的土地上跳跃闪烁。
尹柏萧站在这片明暗交错的光影下,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他目光如两把淬了冰的刮刀,紧紧锁住面前那个站没站相浑身透着股混不吝劲儿的少年——徐燕风。
“你这几天,又在暗地里搞什么名堂。”尹柏萧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压力,根本不是询问,而是审问。
徐燕风嘴角一扯,露出个惯有的、吊儿郎当的笑,双手插在宽松的裤兜里,身体还微微晃悠着,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试图用漫不经心来掩盖心虚:“我,搞什么?”拖长语调,眼神飘忽,“能搞什么啊尹大教官。……还不就是您要求的学习呗,学累了就……放松放松,放松够了再接着学,然后再接着放松……循环往复,就这么点事儿呗。”
“少在这儿给我装傻充愣!”尹柏萧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鞭子抽在空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他上前半步,阴影笼罩住徐燕风,“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谁?闲得发慌是不是?又跑去医院停车场那边,拿喷漆罐乱涂乱画了?!”
这话一出,徐燕风脸上那点伪装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嘴上还在硬撑:“谁……谁说的?污蔑!绝对是污蔑!”
“污蔑?”尹柏萧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得能剥开他所有伪装,“需要我把监控调出来,把你‘创作’的那些抽象派杰作一张张摆在你面前吗?!徐燕风,你说你几岁的人了?马上要进大学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尽干这些毛毛躁躁、不计后果的蠢事!”
严厉的斥责如同冰雹砸下,徐燕风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想反驳,却在尹柏萧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悻悻地低下头,用鞋尖狠狠碾着地上的石子。
就在尹柏萧准备继续教训这个屡教不改的刺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从不远处踉跄着跑来。
是倪梦萱。
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慌和绝望,正跌跌撞撞地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尹柏萧眉头瞬间拧紧,立刻暂时搁置了徐燕风的问题,所有注意力都转向了明显状态不对的倪梦萱。
倪梦萱跑到近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尹柏萧,像是看到了救星,嘴唇哆嗦着,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带着哭腔的字:
“救……命!”
话音刚落,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向前扑倒,“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黄皮果树下的草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土。
“梦萱!”尹柏萧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旁边的徐燕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上的不服气瞬间被错愕取代,傻傻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倪梦萱。“怎么了怎么了?”其余几个男女学生闻讯跑来,见状惊呼……树影婆娑,蝉鸣依旧。……但气氛,已从刚才的严厉训斥,陡然转向了未知的紧急与危机。
尹柏萧将昏厥的倪梦萱紧急送往医院检查,确认她只是因极度恐惧和体力透支导致的短暂虚脱,并无大碍后,安排她在学院的临时医疗观察室休息,并派了可靠的人看守。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温和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的冰寒。
他大步流星地回到理事长办公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桑矾逸紧随其后,无声地立于办公桌前,如同蛰伏的阴影。
办公室内气压低得骇人。尹柏萧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桑矾逸,望着楼下看似平静的校园。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个塔纳瓦,”尹柏萧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起伏,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是什么来头。”这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桑矾逸微微垂首,声音平稳清晰,如同汇报情报机器,将早已查明的信息一一道来:
“塔纳瓦,原籍吕宋,出身普通农家。父母是本分勤恳的庄稼人,但他从小叛逆,厌恶田间劳作,终日与村中不良少年厮混,游手好闲。其父忍无可忍,托关系送他入伍,指望军纪能磨掉他的劣性。”
“然而军队未能改造他,反而成了他堕落的温床。他曾偷窃队长枪支变卖,换取巨额钱财,此事险些让他送命。其父倾尽家财、动用所有关系,才求得队长网开一面,条件是他必须永远离开故土。”
“被迫背井离乡,塔纳瓦流落至瑆洲,一度穷困潦倒。转机发生在他偶然救下一位商业巨头性命之后。巨头为报恩,将他引荐进入警界,从一个最底层的巡警做起。”
“此人能言善辩,极擅钻营,在复杂的关系网中如鱼得水,晋升速度惊人。短短数年,便从籍籍无名之辈,爬升至政府安委会警察总长的高位,手握重权。”
“权力滋养野心。他不再满足于职务收入,开始涉足商界,名下拥有多家酒店、夜总会、高级会所,黑白两道通吃。更甚者,他凭借其地位和手段,将利润极高的违禁品黑市交易在其势力范围内几乎‘合法化’,明目张胆,畅通无阻。财富由此滚滚而来,巴结者络绎不绝,其人也愈发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桑矾逸陈述完毕,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遥远传来的施工噪音,微弱地提醒着现实的存在。
尹柏萧依旧背对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千钧重量:“……曾经的农家少年,如今已成盘踞一方的毒瘤。”
他慢慢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桑矾逸脸上:“这事,你怎么看。”
桑矾逸迎着他的目光,眉头微锁:“证据链不足,且对方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动他,阻力巨大,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引来疯狂反扑。倪梦萱作为关键目击证人,处境极度危险。”
尹柏萧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他走到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先把梦萱保护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果断,“在我们这里,她就是安全的。”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窗户,仿佛看到了更远处那张由权力和罪恶交织成的巨网,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审慎的凝重:
“至于塔纳瓦……这事水太深了。我们和普通的执法系统之间,隔着重重壁垒。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和立场,直接介入,名不正言不顺,反而可能授人以柄,陷入被动。”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有些战场,不在明处。有些敌人,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和武器来对付。”
桑矾逸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沉声道:“明白。我会确保梦萱的安全,并继续密切关注相关动向。”
尹柏萧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阳光依旧明媚,校园依旧忙碌。但在这片平静之下,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对手是盘踞在权力顶端的阴影,而他们,需要等待,也需要创造,那个能将阴影连根拔起的机会。他是想着暂时的蛰伏,不是为了退缩,而是为了更精准的出击。然而……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的叶馨蒙并非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