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沙与曜日 第2章 方便吗

扶祝点击弹窗跳转到消息框中，烤全羊的消息赫然展示在屏幕之上。

【烤全羊】:由于超时，您已经失去成为我好友的资格了，请撤销该操作（10:13）

扶祝差点被满嘴的泡沫呛到。

她有些仓惶地跑回洗漱台漱净牙膏泡沫，随后开了条压缩毛巾擦干净脸，方才不慌不忙地边抓着长发边回来。

【扶住我的颜料盒】:抱歉，刚睡醒（10.16）

扶祝想了想，又发了一个赔笑的企鹅过去。

然后她很快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烤全羊】:/好吧jpg.（10.16）

【烤全羊】:米莱斯从隔壁镇带了丘兰特色的早点来给大家（10.17）

扶祝看着这行文字，知道他的意思就是问她吃不吃了。

【扶住我的颜料盒】:你们在哪里？

【烤全羊】:他们一凌晨就出去了，说要到南边点最高的悬崖画日出

扶祝一愣，退出查看与陈导师的聊天框。

二人的聊天的的确确结束在昨天的早餐攻略。

上方消息又弹出来，扶祝借着跳回与烤全羊的聊天界面。

【烤全羊】:陈导师说你最早十点醒，昨晚临时决定要去也来不及叫你

【扶住我的颜料盒】:/颤颤巍巍jpg.

扶祝望向落地窗，如果她方向感没出错的话，那边就是南面，确实隐隐约约在海雾之中可见山脉起伏的轮廓。

不过她有些怀疑，以今天的天色，早上真的能看到日出吗。

消息提示的振动又引回她的目光。

【烤全羊】:我现在过来找你，方便吗？

扶祝略一思索，便抬手打下两个字。

【扶住我的颜料盒】:方便

扶祝的最后一条消息发出来不过三分钟，外面已经响起了啌啌的敲门声。

她将一面靠墙敞开的行李箱合上，径直来到门口开了门。

羊池把那件红蓝配色的T恤换下来了，换了件纯白的。见门一开，他朝扶祝招手:“早。”

“早上好。”扶祝退到一侧让他先进来，目光不自觉就飘向那件T恤。

羊池的衣服风格似乎有些迥异，但走的都是很有意思的路子。

莫雅尔斯酒店的单人房入门便是一个小用餐厅，椭圆形纯黑的小餐桌摆在偏左三分之一的地方，大概能坐四个人。

羊池将保温袋往上一放，回身便见扶祝看着自己的衣服，忍俊不禁:“米莱斯业余扎染爱好的原料，昨天那件是我偷着拿他颜料染的。”

他嘴边的话一顿，拉开了靠椅后走向对侧:“染得太好看了，他不舍得穿就给我了。”

“这样。”扶祝抿唇，而后展开一个标准的团建拍照笑颜。

羊池已经把保温袋打开了，将清一色的大小白色方盒依次排在桌上连成一线。方盒上有一个椭圆的把手，向上提一下就开了。

扶祝一一品尝时，羊池就在对面像是百无聊赖地划动着手机屏幕。

丘兰虽然离国内距离十万八千里，但是早餐也是以面点为主，俗话说就是包子。

不过是形状不大一样，刷上黄油撒上芝士，丘兰人好像格外偏好这类调味。

扶祝平日吃得不多，但又因着是设计大师米莱斯亲自带的早点，又有他的门生羊池在一旁监督，她觉得自己不好浅尝辄止，只好一口一口小小咬着嚼。

说到米莱斯，她又想起画日出的事。

从她的方向抬眼，就能正正将整个落地窗连同昨日聚会的那片浅滩海一览无余。

海上正阴云密布，昨日常常来拜访的海鸥和环颈鸻无处觅踪，微微发墨色的海水似乎有些急躁不安，频频牵扯着自身堕入深海，又依依不舍地回来。

扶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眼睛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海潮是往大海深处去的。

她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心不在焉的羊池身上。

“米莱斯老师他们看到日出了吗？”

此言一出，扶祝就后悔了。

她的心中越来越慌，似乎只要一提到与那片海有关的所有，哪怕只是沾了个边，也会让她从灵魂深处生出无端的焦躁。

像那海边一般。

羊池熄灭屏幕听她说话，而后目光微微呆滞了一瞬，似乎是在回想。

“我问问。”他又解锁手机。

修长的四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动着输入密码，只是一滑，便不小心将最后一位输错了。

手机还是解锁了。

羊池不明就里地皱眉来，而后被自动跳转出来的界面抚平一瞬，又再陷入了深深的蹙眉之中。

他定神下来才发现不是解锁了，而是丘兰当地信号塔用特定频率广播出来的警报。

他和扶祝的手机屏幕是同时亮起白红相间的跳动信号的。

丘兰毗邻海域的海岸线有本国边境线的二分之一，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圈地震带之上，只是近年来这边两个大陆版块活动没有那么频繁了，所以羊池也几乎快忘了有这个东西。

此时音量被调到零的手机嗡嗡地发出两声响，第一声急促抓耳，第二声悠扬绵长，让人想听不到都难。

扶祝吓了一跳，握着的手机呯一声拍在桌上，她与羊池对视。

占据中央的红色感叹号在白色屏幕上缓缓跳动，几乎是匀速，但羊池听米莱斯科普过，它是随灾难来临的倒计时不断加快的。

绵长的嗡声歇下之后，紧接着传出了英语声。

“警报！莫加海域检测到3级海啸灾害，请居民与游客尽快离开海域，保证自身安全。”

扶祝错开目光，低下头去查看这陌生的消息。

而恰巧英语播报结束，屏幕上浮现的英文警报也缓缓化为中文。

“警报！莫加海域检测到3级海啸灾害，请居民与游客尽快离开海域，保证自身安全。”

她看呆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对面已经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点了一下屏幕后按下了关闭的按钮。

占据全屏的警报变成一个小小的顶部消息栏，还有倒计时。

13min23s.

13min22s.

“是海啸预警，以前在丘兰几天就能听一次。”羊池语气轻松，将扶祝的心思勾了回来。

虽然有在这里待久了的羊池作保，扶祝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不是担心即将到来的海啸，而是某种生理上的、令她下意识反胃的潜意识感觉。

她勉强一笑:“那就好。”

羊池看她一眼，找到了与米莱斯的聊天框:“我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米莱斯应该不会想去海底找小纵队去的。”

扶祝心中安定些许，思绪也清晰起来。

看来刚才她总觉得海水的涨退古怪，大概也是海啸的预兆了。

此时房间上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了服务员的声音，用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又提醒了一遍不要出门。

扶祝彻底安心下来。

“他们回不来了。”

羊池略显淡漠的单薄声线加上这恰到好处的电影台词吓得扶祝一惊，惊异的目光霎时投去。

正正撞上羊池眉眼带笑的模样。

扶祝松了口气，暗自感叹这人怎么这么喜欢随时随地开玩笑。

羊池却反换上无辜至极的模样:“他们说先在附近歇下，等安全了再回来。”

这就是他说的回不来了！

扶祝略带责怪地看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海上的阴沉不知何时已经席卷到滩上来，肆无忌惮地伸入陆地，海水墨色如渊，惊异地翻涌着滚入深海，撞出白色的泡沫被推到滩上。

这个情景像极了扶祝昨天在聚会上看到的幻境，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何会遇上那种幻象。

昨晚她查询社交软件，上面给出的诊断是心理压力太大。现在看上去，却更像是对今天海啸的一个预知梦。

扶祝感觉自己像是被那远处的海水盯上了一样，浑身开始发毛，她纠结片刻，还是上前想把窗帘拉一拉。

离近了落地窗，她隐隐看到海面上天水相接之处是一面水墙，没有参照物、看不出多高与多快的墨色水墙。

8min07s.

扶祝面不改色地拉上一面窗帘，无处安放的目光随意地扫视在海滩之上，今日萧条至极，一个活物没有。

她伸出右手抓另一面窗户，瞳孔兀地一缩。

7min53s.

她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头发卷卷的像公主的小女孩，表情木讷地抱着一只玩偶，站在滩上一把太阳伞下。

就像她昨天，在幻境中一样。

“羊池。”她的声音隐隐颤抖，又急促又惶恐，手也僵僵地搭在窗帘上一动不动。

听到羊池渐近的脚步声时，她才恍然回神，将僵住的手往下一放。

她不清楚羊池知不知道昨天的那个幻境，害怕自己被当成妄想症处理，她只抬指指向那把太阳伞。

“你看。”

羊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也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