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 第2章 第二天

梨花峰顾名思义，满山都是开着雪白花朵的梨花树，纵使四季更迭变幻，这里的阵法却让花朵经年不落，一直盛开。

御流羡跳下剑跟着黎四月走过去，她走到秋长老身边，看了一眼脚下画的阵法，转头见秋长老站在一边凝眉思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长老看着不过四五十岁，不像其他长老续着长须，身上穿着灰蓝色袍子，性格随和，偶尔会找御流羡试阵法。

他瞧见御流羡出现，朝她招手，“师侄你可真是让人好找！”

御流羡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微笑，她看见广场上站着不少弟子，忍不住问：“秋师伯找我不会又是为了试这个幻阵吧？”

“老夫这次可是改进不少地方，师侄再帮老夫试试。”秋长老笑眯眯道。

御流羡不好拒绝，她之前四处跑正巧撞见秋长老修补阵法，被他发觉沉星派的阵法对她不起作用，才有了这么一出。

她顺着秋长老指的方向踏入阵法，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幻，原先的梨花峰的广场变成了栽满梨花树的小道，她看了一眼脚下的路，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幻，她又回到了广场之中。

御流羡回过头，看见秋长老站在原地念叨：“不应该啊！这怎么可能？”

御流羡直接从阵法上走过，走到他面前宽慰道：“师伯不必焦急，至少这回我能看见幻境了。”

但她这句话不起作用。

秋长老百思不得其解，他长叹一声：“终归还是被师侄破了！”

黎四月在旁边道：“御师妹本就特殊，能走出来不足为奇，师父不如再找其他弟子试一试？”

秋长老思索片刻，指了一名弟子让他进去，等了许久，对方似乎在阵法之中迷路，一炷香过去也没出来。

秋长老又忍不住叹声，“麻烦御师侄进去将人带出来吧，专修阵法还不如一个外人，唉！”

御流羡总觉得他下一句就要冒出：老夫带的这届弟子不行啊！

还好秋长老不至于太过埋汰自己的弟子，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御流羡答应一声，走进幻阵，走了几步发现对方被梨花树困住了，坐在原地不知道发什么呆，于是过去后喊了几声。

“师兄怎么坐在这儿？”御流羡问了一句。

对方看见御流羡进来，松了口气，“走不出去，还好御师妹进来，麻烦师妹了。”

“没事。”御流羡微微一笑，梨花峰的弟子对她态度都挺和蔼，大抵是因为她对他们有用的缘故。

御流羡走在前面，看着眼前的梨花树形成的疑阵，稍稍转了几步眼前的视野突然明亮起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大殿。

那名弟子走到秋长老面前行礼，“让师父失望了。”

秋长老摆了摆手没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阵法想不透，他看见御流羡从对面往这里走来，她踏幻阵如履平地，连身形都未被幻阵隐去，闲庭信步走到自己身边。

“老夫还是想不明白，御师侄能否告诉老夫，你是怎么走出来的？”秋长老皱着眉道。

御流羡微微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幻阵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秋长老知晓御流羡自醒后前尘尽忘，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再提此事，而是问：“御师侄觉得老夫这幻阵还需改进吗？”

“我不太懂这些，不过走了一段觉得秋师伯的幻阵专注迷惑人眼，嗯……”御流羡想了一下，转过头和他道：“我想和刚才那位师兄一起进去再看看。”

“行。”秋长老朝之前的男弟子摆手，让他和御流羡再进去一次。

御流羡和对方重新走一回幻阵，她这时看见的景物和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梨花树似乎有生命一般，不停变幻位置迷惑人眼，甚至还有树枝迅速窜出袭击，御流羡险险避过几次，也不再多停留。

她一抬起脚，脚下的路似乎自动为她打开一般，很快他们二人再次走出阵法。

她似乎明白了一点，和秋长老道：“我大概明白秋师伯的用法，但这不是最终成果吧。”

“自然，到时再加以弟子布阵，相信没几个人能逃脱此阵。”秋长老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只是遇到了御流羡这个变数，最近一直为此愁眉不展。

御流羡想了一下，她走到阵法的生门上，身影并未进入阵法，她依次将阵法各门转了一遍，众人看着她身影时出时隐，很快见她又回到生门。

“刚刚我转了一下，秋师伯是想做杀阵？”御流羡转过头看他问。

秋长老轻轻点头，“正是。”

“那就将死门转成生门，其他几门都转成死门？”御流羡和他建议。

秋长老略一思索，按照御流羡的说法改动了阵法几处位置，让她再试一试。

御流羡没有多犹豫就进入幻阵，她将八门走完，还是觉得不对。

出来后她看向一旁一直安静的黎四月，朝秋长老道：“师伯不如让黎师姐带几名弟子陪我试试，顺便加上人阵。”

秋长老并不担心御流羡的能力，她虽然没有修为，但是幻阵却困不住她，因此听从她的话，让黎四月带几名弟子进幻阵，并让八名弟子分别守着阵法八门。

御流羡和黎四月并肩进入幻阵，周围景物和她之前看的并不一样，她瞧了瞧四周，和黎四月道：“我就站在这，师姐你带他们往前走几步。”

黎四月答应一声，带着其他弟子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他们就看不见御流羡的身影，身边的梨树似有生命一般，移形换影将他们围困，甚至开始窜出枝条攻击他们。

御流羡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们看不见她的身影，但是御流羡能够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突然有一处有弟子持剑朝黎四月的队伍袭来，一击即分，紧接着是另一名弟子。

阵法本身加上人阵轮流袭击，威力加倍，四面八方皆是死门，表面是死门实际是生门的路也有人把守，一时半会黎四月他们无法走出阵法。

御流羡看够了，就朝前走去带黎四月几人出了阵法，她和秋长老道：“是我想岔了，既是杀阵，何必还留生门，师伯不如将生门也改改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赶尽杀绝。”黎四月并不赞同她的观点，微微摇头。

秋长老和御流羡解释：“这不行，无论什么阵法，都需留一处生门，不然这个阵法将处处都是破绽。”

“这样？”御流羡心有疑惑，但是并未将疑惑说出口。

她帮秋长老试完阵法，天边的金线开始西落，黎四月奉命御剑送她回去。

回到沉星派的主殿，想到又要面对莫照尘，御流羡站在门外犹豫一会，鞋尖蹭了蹭脚下的青石板，耽搁好一会才缓慢走进去。

“师父，我回来了。”她走进去见莫照尘坐在上首的案桌后边，他低着头看手里的宗卷，大师兄周霂不在大殿，只有两个青衣小童在他身边守着。

听见御流羡的声音，莫照尘抬眼看她，又很快垂下眼睑继续看自己手里的宗卷，“秋长老找你还是阵法的事？”

“是。”御流羡答应一声，站在大殿中央没敢往前走。

她将手背在身后，目光一直注视着莫照尘，他穿着一身艳丽有些泛黑的红，一只手撑着额头垂着眼睑，额前未梳好的头发垂落下来，静谧的模样清晰映入她眼帘。

大殿外面的金光照不近他身边，只落在御流羡脚边，她想上前一步，却又怕逾距，一直止步不前，衣袂落在地板上的影子似乎因为她踌躇的动作晃动了一瞬，却又好像没有。

片刻莫照尘见她还站在那，抬眼看她说了一句：“既然无事，便回去休息吧。”随即又垂下头。

御流羡答应下来，发现他今天没有过问她修炼的事，有些不太习惯，迟疑一瞬还是转身离开。等出了大殿她才稍微松口气，却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只一眼她就如蝶鸟一般，衣袂翩跹跑下台阶，很快没了身影。

莫照尘感觉到她离开，抬眼看向殿门口，右手指尖捏着宗卷纸张。

屋外太阳西沉，光线开始变得金黄，斜照着大殿一角，落在地上铺就的玉石板上，镀了一层金。

“主人刚才不是说要问她修炼之事？”木樨问。

莫照尘想到平日她的态度，放下手中的宗卷，“算了，问了也是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外，看着不远处落着夕阳光线的长阶，想起那日御流羡破了沉星派的护山大阵，跪在广场最边缘的长阶那里，一身的红不知道是衣服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染红。

莫照尘不知道她的诉求是什么，那些天他站在殿门口遥遥看她，也仅仅是明白天下在她眼里似乎渺渺，她眼中只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