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咩咩 第3章 第3章

高菲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收拾东西，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随时要哭的模样，班雪见状搂过高菲，轻拍她的背。

“班班我好怕啊，神经内科爱孤立新人我们又不是一层楼的，这个老卢是不是有病啊偏偏挑咱们俩。”高菲的妆都花了。

护理部哪有正常的？但班雪安慰人的方式只有“没事的”“会过去的”和默默陪着，高菲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知道班雪也是受害者，发泄够了就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班雪也不服，任谁在一个岗位好几年说调走就调走能乐意？但老卢说话是光是电是信仰，违抗者辞立决。

人会对熟系的地方产生依赖性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清空后看着空荡的柜子班雪莫名想起第一天入职的样子，也是这样，茫然无措。

“老师……”实习生走上前，眼眶都红了。“你走了还会回来了吗？”班雪是她遇见的最好的带教老师，她舍不得她走。

“大概不会了。”班雪打开自己刚刚整理好的包，拿出些零食塞进实习生的口袋。“我会让护士长给你在找个老师，说不定我们还能在神经内科见面呢。”班雪冲她笑。

实习生点点头，出去干活了。十几分钟的功夫高菲已经调解好了，扬言神内护士要搞孤立她就敢搞明立，敢欺负人她就欺负回去。

和班雪俩人关系比较好的护士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事收拾东西走人。两人捧着箱子，分别去13楼和6楼。

13楼这两天才收拾出来给神内，许多设施都不全，但患者已经住进来了，还没出几步呼叫铃就一直响个不停，班雪直觉自己在这的日子不会轻松。

同事忙前忙后的打针换药，没人在意班雪的到来，班雪去护士站也没找到护士长。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医生办公室，敲门，里面的人让她进来。

神内主任正跟护士长商量着什么，班雪听到护士长说老卢给派了新人，班雪推门进去，刚好看到护士长长臂一伸指向她：“这不来了吗。”

她站在门前，闻声而来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她看，护士长和主任站在中间，两边是对称的值班医生，不知为何，班雪有一种“误闯天家”的既视感。

护士长迈着步伐走到班雪面前，盯着她的名牌看：“班雪是吧？你跟我来。”

护士长在值班室给她找了个柜子，“神内你应该也听说过，患者多护士忙，欢迎仪式什么的……”

班雪：“不用了不用了。”表面上的东西不整也成，护士长也只说让她熟系几天后续安排排班。

她想先跟同事熟络，可班雪就像刚上门的女婿一样手足无措，她好几年都是窝在手术室里，病房外的流程不能说一窍不通，只能说手忙脚乱。

想帮忙帮不上才是真的孤立无援，别的护士刚刚换完药回来，满头大汗也没休息，护士长还撒鸭子不管人，论正式护士会的还没实习生多……

“那边那个护士。”

班雪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叼着牙刷的家属站在病房前喊：“我老公说疼是怎么回事？”

班雪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后走了过去，过程中家属嘴也没闲着，“是不是滚针了……你们这技术不行啊……昨天还没这样呢……”

要不你先把牙刷完再说话呢？

点滴打的只是普通的消炎药，针没有问题，没滚针没回血，但患者就说疼，班雪视线落在他面孔上，手指轻轻碰了下针柄附近的皮肤，口吻委婉：“这疼？”

“是是是”男人立马激动起来“就这疼，今天这针好像是实习生扎的，你看这……”

班雪：“那我给你拔了重扎吧。”

患者：“？”

男人不说话了，表情像是思考护士的话是不是开玩笑。

“怎么了？你不是说疼吗拔了重扎一针就好了。”班雪语调决然。

“不不不不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他晕针晕血的，再来一针是真受不住。男人此时也不喊疼了，说一大堆火星文出来。

班雪却默默把床号记下来，13-4号床是个很爱找事的人……

等到午休时间，护士长才想起要给班雪找个临时带教，她把虹姐叫了过来，班雪也不是什么菜狗，她只是需要时间去熟系，比如报费怎么报，备用药在哪，急救车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清点，注射器和输液器又在什么地方。

这么一系列下来，脑浆不摇也匀了。

虹姐让她接个患者，人还没到，班雪先打印了入院单子，不久一位年迈老太坐着轮椅被人推着前来，班雪微征了一瞬，指向了旁边的椅子：“患者这边测量生命体征。”她将单子铺在台子前：“家属这边签字。”

宋逸风挑眉，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嗯对，后面写您和患者的关系。”班雪一步步告诉他，“两张都要签。”她翻了两个抽屉才翻出印泥。

宋逸风摁下指印，用前台的纸擦了擦手，目光却是一直在班雪的身上，这么巧，她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老太太量完血压就催促宋逸风，看起来并不像是生病的人。实习生带着宋逸风去病房，没过多久医嘱就传到班雪的电脑前。

班雪配完药端治疗盘去病房，好巧不巧，这真是那个“事多的患者”的病房，两床之间用屏风挡着。

老太精神还是好的很，医生还在一旁说着什么，班雪等着检查结束，宋逸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男医生突然停下离开的步伐，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晃神。班雪扫了他的名牌，裴文皓。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模样：“裴医生。”

裴文皓嗯了一声走了，班雪没细想他刚才的反应，八成是觉得她面生罢了。

老人家盯着正在排气的护士，没来由的一股紧张，“姑娘你下手重不重啊？老太太我没什么别的，就是怕疼。”

“放心，不疼的。”班雪放软了语气，照例三查八对，扎完止血带感觉老人家更紧张了，手也一直在往后退。

“行了奶奶，你这么整她没法扎。”宋逸风从另一边绕过来，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他靠近老人的耳朵说了些什么，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

班雪拿起针柄拔去头皮针的保护盖，她余光感觉到宋逸风正一差不差的盯着自己看，或者说是盯着针看。

班雪上学时不喜欢操作时被人围观，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毛病早就改了，可不知为何今天宋逸风在旁边，她没来由的不自在……

一针见血，班雪固定住输液器，嘱咐有事就摁铃。

护士站聚了一堆人，神内夜班居然这么早就来交班，几人看见班雪也只是看了一秒转眼又闲聊去了。

班雪：“……”

虹姐拍拍手示意护士们安静，她走到班雪旁边，郑重其事的说：“这位是护理部新派遣来的妹妹，她之前都是在手术室，对外面可能有些不熟系，大家多担待也多帮助，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

想象的来新人之后的讨论还是配合虹姐的鼓掌声一个都没有，几个听不下去的早早低下头扣起指甲玩，更有甚者已经面露不悦，模样像极了被偷了孩子的母亲。

班雪心头一紧，虽然听说过神内内斗很严重，可这场面也真让人进退两难。

“护士。”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声音，宋逸风站在离护士站几米远的地方：“换下药。”

“好，马上来。”班雪赶忙逃离是非之地，大家见状也都散了，宋逸风跟在她身后，冷不丁听她说一句：“下次换药可以摁铃。”

“嗯，我知道。”宋逸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我刚刚看你们好像在开会，所以就没摁。”

那真是太谢谢了。

宋逸风只在那一天出现过，班雪后面几天也没看见他来，不过比起宋逸风她自己的事更是自顾不暇，科室忙的飞起，同事爱搭不理，同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居然还有不认识的，比起那个空有虚名的人，班雪更觉得虹姐像护士长。

又一次熬到下班，班雪接到了班军恺的电话，商量今晚和男方见个面。

不说她都忘了，早知今天当初就不答应好了，现在还占用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吃饭。

没办法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让班军恺把地址发给她，班雪导航到了一家川菜馆，辣椒的味道吸入鼻腔时，她饿了，好吧人就是这样，她又不后悔来了。

班雪按照记忆走过去，一路上观察着有哪些男性是一个人，黑衣服，公文包，笔记本电脑………

人没找到，但她在这里看到了几天没见半熟不熟的人，宋逸风挨着窗户坐，正打着游戏，把这里当做网吧一样带着耳机屏蔽了所有人。

等等……黑衬衫，笔记本电脑，一旁的椅子也算得上工作用的包吧，越想越合理，越想越诡异，班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宋逸风关掉游戏，眸子黑沉沉的看过去，他看见自己了……怎么办，难不成真是她想的那样？那该怎么拒绝？

班雪咬牙决定先过去，刚迈出一步，宋逸风对面来了两三个人，拿着文件递给他，只听到了待遇，薪资一类的。

可能是上班上疯了，人甚至是无法共情几分钟前的自己。

“这些菜可以吗？”

班雪望向因加班而姗姗来迟的相亲对象，心中忍不住想你怎么就不能早点来呢？不对，时间多的是，我为什么不能也晚点来呢？

不敢相信倘若她刚才真鬼使神差的去问宋逸风是不是来相亲的，那弟弟会被她吓死吧。宋逸风和班旗是同届换句话来讲跟相亲根本扯不上边。所以真是是上班上疯了连这种逻辑上的bug都没意识到。

“班雪？”

“哦哦都可以，我点个红糖糍粑就好。”

菜很快就上来，班军恺这次给她挑的人条件还不错，知道她爱吃辣不吃姜不吃海鲜，这顿饭其实不亏，班雪静默的看了一会，犹豫怎么该“先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合适再交往”这句话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外人视角就是偷感贼重生怕对方跑了一样，高升阳盯着她看了半响，意识到班雪大概率对自己没有好感，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避避了。

他打开介绍人的号码，对方喊着胡了什么的就接通了电话。

秦姨说你们先玩你们先玩，找了个安静地方说话：“吹了还是成了？”

“什么话，哪有发展那么快的。”

“那到底是吹了还是成了？”

“都不是，但人家好像没看上我。”人淡淡的，说话淡淡的，对他也淡淡的，高升阳忍不住的扣洗手台上的缝隙。

秦姨：“你不就想要这种吗？没什么情绪娶回去老老实实还避免了吵架。”

说是那么说，对着一个干巴巴的葡萄干时间久了也受不了吧。“她太闷了啊，长得是漂亮，但我说什么话题她都不感兴趣，要么哦要么嗯。”

秦姨：“你猪脑子啊人小姑娘害羞看不出来？”

害羞？高升阳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女生害羞不应该都是先脸红后低下头轻笑的吗。

“蠢货，班雪多适合结婚啊，工作稳定性格温柔脾气还好，做饭家务什么的也都会，你有什么不满也憋回去别让人家先对你印象差了听到没有？”

高升阳只会说是是是，他今年28了，家里头催得紧，可平时加班上班根本没时间认识女生这才相亲。

秦姨还在说话，哐一声，身后的隔间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高升阳被这动静弄的手机差点没拿稳。

宋逸风面色阴沉的路过，高升阳不明所以还是秦姨把他拽了回来。

班雪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讨论对象，她只知道自己吃饱了而对方还没回来，余光瞥见了一个影子，她只认为是高升阳，笑着说：“你回来了？”

并不是高升阳，宋逸风背着包站在她旁边，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铺面而来，再看少年的脸庞发丝都是水珠，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姐……”他脸色苍白，眼里全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