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第202章 一零一下 自得趣水亭歇群芳

老王妃笑道：“我乐一日，便得这么拘她们一日，我实在也不忍的。我那媳妇早在花园里安排了一应的节目，是她们年轻人喜欢的，且教她们去顽罢，别辜负了郡王妃的心思。”

主人家既是这样的安排，众宾客自然都是遵从的，王府下人已撤换了席面，捧上清茶、点心，戏班子的人也七手八脚地往戏台上放布景、准备开戏。

郡王妃起身笑道：“便由我带妹妹们去后面逛逛罢。”

各席上女眷长辈各自嘱咐小辈几句，这才由着她们跟着郡王妃往后走了。

王府后宅又是不同的风景，郡王妃领着各府的小姐们徐徐前行，穿曲廊、过轩阁，细细玩赏了一回，刚将众人领至“阅风亭”一带，有两个侍女匆匆走来，附在郡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郡王妃点点头，便安排身边的得力女使照应众人，只说前面宴上有事，让女孩儿们稍事休息、自行游览，不必拘束，等她回来再与众女叙话。

这是个临水的亭子，水面上有一道九折的廊桥，映着水影儿，十分新巧。

众女已经拘束了半日，各人都谨记家教，不敢稍有松懈，此时见郡王妃离去，终于可以略略放松些，都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到旁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到底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少女，一时也不顾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都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

方才一直不得机会，这会子便有先前熟识的人家的女孩儿互相凑在一起，一时众人迅速分成几小堆，都亲亲热热地低声说着话，水阁上群芳荟聚、柳绿花红，也是一派赏心悦目。

史湘云早耐不住性子，这时也穿花拂柳地来到贾家姊妹身旁，低声笑道：“可算有空儿了，在席上时我早看见你们，只是想过来说两句话儿也不成。”

探春帮她将项圈上佩的那只文采辉煌的金麒麟理了理，重又掩在衣领里，低声笑道：“前儿不是才从我们家走？逢你在时，日也说、夜也说，说得还不够么，我真不知你哪里来的那许多话说。”

湘云也笑道：“你不知道六一居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当你们是个‘知己’，这才有说不尽的话呢，你怎么倒嫌我絮烦了。”

几人正笑谈间，却从史湘云身后走来两个一般妆束、遍身绮罗的女孩儿，年纪与惜春相若，一福身，都柔柔地问一声：“姐姐们好。”

湘云忙道：“这是我叔叔家的两个妹妹。”

黛玉和宝钗是知道湘云婶婶的为人的，此时便留心看那两个女孩儿，只见她二人容颜秀美、丽眸含露，面貌与湘云有三四分相似，只欠了湘云那一分潇洒之意，便减了些精神。

这两个女孩子瞧着有些腼腆，也不肯多话，看着人只是笑，倒不像是会欺负人的。

湘云见宝钗两个只顾打量自己妹妹，知道她们的意思，忙凑到两人耳边道：“你们也瞧见了，她两个是这样的人品，实在是不输我，老太太单疼我一个，无怪我婶婶心里不自在。我这两个妹妹性子倒好，也会作诗，我们平日里也是极和睦的。”

黛玉微微一笑。

强势的母亲也不一定就要养出骄横的女儿，“基因”和“教养”真是有趣。

尤其是“基因”，这是黛玉最感兴趣的领域，她最喜欢秦雪给她讲计算题，比如E和e分别代表显性的红眼和隐性的白眼、B和b代表灰身和黑身、V与v代表长翅与残翅、R和r代表细眼和粗眼，给出这些基因在染色体上的分布，然后就可以计算一系列有趣的问题，比如两只有眼睛的飞蝇，一只基因型是BBvvRRXeY，另一只是bbVVrrXEXE，在它们的后代中却出现了无眼的雌性蝇，对新出现的“无眼”性状的分析就成为了新的问题。

黛玉想，这多有趣啊。

秦雪想，这有趣在哪儿啊？

可惜秦雪说她是什么“文科生”，这些问题只懂得一点皮毛，在高中阶段完成“文理分科”之后再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再往深了就不明白了，否则黛玉真是想仔细研究一下的。

探春早拉过史家姐妹的手，笑道：“论起来都是亲戚，怎么这样生分，这倒是咱们第一回见面呢。”惜春也好奇地瞧着她两个，两人见贾家姐妹这样好相处，都是一笑，几人很快亲亲热热地低声说起话来。

一时水面上的回廊上有一个盛装华饰的少女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垂着手的侍女。

亭中众女见了，都替她让出一条路来，前面几个人更是向她行礼，那少女也欣然受了，不过略点一点头，便算还礼。

黛玉看那少女形容举止、衣饰穿戴，果然富贵荣华、气度不凡，只不知是谁家的女儿，竟有这样的排场。

她正思索间，湘云早附过来悄声道：“这是南安王府的小郡主，南安郡王爷的亲妹子。”

湘云才说完这句话，郡主也看见了她。

南安王府和史侯家有些交情，两家小辈也是见过面的，郡主便远远地向湘云姊妹一点头，更不多话，自向一边坐了，自有一众贵女围过去叙谈，小郡主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或是微微笑一下，更显优雅尊荣。

黛玉心里想，原来是她。

这一个人物前世里并未遇到，此时见面，倒也新鲜。

可是，就如秦雪所讲，后世各家学派的其中一种说法是，后来圣上要南安王府家的女儿去和亲，南安太妃舍不得女儿，便动起了歪脑筋，假模假式地来贾家做客、相中了贾探春，认下她做了义女，然后就将她嫁去了千里之外的番邦异国。

对于皇帝来说，有人嫁过去就得了，且又是从王府送的嫁，已经给足了番邦体面，至于去的到底是谁，他应该也不大关心，更不会去追究。

这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众多红楼梦续书猜测之一呢，黛玉也说不好。

可也不得不防。

黛玉看一眼毫无所觉的探春，后者正顾盼众人，转过身来悄声道：“方才来的时候我就奇怪，怎么不见舅舅家的人？”

她所说的“舅舅”，自然不是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而是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兄长、如今的九省都检点——

王子腾。

王子腾倒是如今贾史王薛世交四大家族里难得的一个中坚人物。

细论起来，贾、史两门虽有爵位，可如今这一代的子孙里，却只凭祖上荫德做个边缘的差使，无人有要紧官职。

况且，依本朝的法度，除有圣上特别嘉许外，再没有铁打的“世袭罔替”爵衔。就如荣国府的“国公”衔，传到贾赦时，已经不再是“国公”，而是“一等将军”，到贾琏、宝玉这一代，不论最后是由谁袭爵，又要再降一等，连“一等将军”也没有了。

这样一代一代降等承袭下去，若再没有新功建树，迟早回归平头百姓。

史家的情况也大抵类似。

薛家略特殊些，他家是皇商，且一直坚持从商、从得风生水起。

只是，皇商也是商，便是再煊赫、再有势力，纵使富可敌国，也不大能让有成见的世人瞧得起。

这样算起来，王家真算得是几家人当中的一个异数，代代皆有高官，祖辈上也出过“都太尉统制”这样显赫的官职，王子腾的父亲又管着四海各国的朝贡，还亲自接驾过几回。

到了王子腾这一代，也是丝毫不曾松懈，他官运亨达、节节攀升，自入仕以来，虽也随着朝野变动调动过几次，却向来落在要紧的职位上，称得上是呼风唤雨、炙手可热。

王子腾如今出都查边，因为任务机要、倒不曾携带亲眷，王家的女儿们若是在京，今日也该一同赴宴，如何不曾看见？

探春仔细看了一周，确然没有。

她心里诧异，却不防在行动间自己的手肘碰到了旁边的一位姑娘。

那女孩冷不防被撞了这一下，不觉“嗳哟”一声，想起这是在外面，随即便掩住口。

探春忙上前致歉道：“对不住这位姐姐，是我冒失了。可碰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哪里难过？”

这些纤秀的千金小姐互相轻轻的一碰，能有什么大碍？被撞的女孩儿不过是给吓了一跳，并不曾有什么损伤，此时回过神来，便笑道：“无妨的，方才我也分神了，不全怪姐姐。”

两边言辞十分客气，又俱是聪明俊秀，一时都互生好感，不由得都笑起来。

那女孩的姊妹们也已围过来，一个瞧着略年长些的福了一福，微笑道：“舍妹莽撞，我先替她赔不是。未敢请教姐姐是哪位府上？”

迎春不善交际，探春便自己答道：“惭愧，小女贾氏，家在宁荣街荣国府。实在怪不得这位姐姐，原是我只顾寻人，不曾留神。请教姐姐是？”

对方笑道：“小女姊妹姓孟，家父现任职于翰林院。”

---

邢夫人含笑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则是若有所思地瞧着隔了两席的保宁侯夫人。

戏台上正唱得热闹，这两位太太的注意力却显然都不在戏文上。

北静郡王府这一次寿宴声势实在浩大，请遍了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贵族、世家云集，王夫人的娘家王家自然也在其列。

探春在王府花园没见到王家的女儿，倒也有个缘故在。

说是第一次写文，没想到一口气写这么多[笑哭]

话痨的最佳职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2章 一零一下 自得趣水亭歇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