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咫退了朝往台阶下赶,公堂里铺设着所有涉案孩子的生辰八字及肖像图,所有国库有关记载的文献文案都流水一般搬到刑司,不眠不夜里翻找,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与《古斋志异》后面被撕毁的邪术相关的。
可惜当年封杀邪术势力之大,烧毁了许多书籍,挑灯翻找了整整一夜,所得寥寥数几。
还有几个案子,相反是谢咫觉得实在诡异蹊跷不像是一类作案倒像是肆意模仿的拙劣手段,因此才单挑了出来。
其中,就有江常一案。
那小孩子的生辰八字,与刻意拼凑出的东西南北、抑或是金木水火土都不相关。
他虽走的急,步态却仍旧沉稳。
“谢大人!”有翰林院同僚撩起袍子小跑一路追上他,请教手上的修书一事。
江琢与周宴悄声说完话头上的事,随声打量到了不远处的谢咫身上。
谢咫接过那同僚手里厚的跟砖头一样的书,翻阅着点评了几句。
江琢轻轻一笑:“大殿下此时忧心的陈四方之事,倘若能叫演正一解。”
周宴听完非但没有解忧,相反深深皱起眉头。
他背着手顺着江琢的视线望去,眉头渐渐松开:“前几日谢咫请命为三弟领了一路兵,置署京城,权力相当。”
江琢当然清楚此事。
“演正一向与三弟无交,怎么会主动为他争权。”周宴忧心忡忡说道。
江琢倒是摇摇头,笑说:“此事不便与谢咫相关,请命上去陛下做的决断罢了,或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盐铁一事未落到他头上,使些小恩小惠安抚他。”
可此一举高明多了。盐铁看似权高信重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像此一时,实实在在让权到了周衿手里。
周宴在台阶上站住了脚,他温声:“若未贞有话要对演正说不妨去吧,此事我还要再斟酌。”
看来自己这个表哥不完全信任谢咫。江琢心知肚明,实则他早有所知,如今故意当面提起不过是提醒,别叫他忘了,此事还有一个监官。
倘若冷落皇权,总要多吃一些苦头。
江琢笑应,与周宴别,随即朝谢咫追去。
谢咫刚好与那同僚说完,正欲要转弯,江琢在后轻轻拍了拍他。
谢咫不得不慢了下来。
“你看你,哪次下朝不是急着走,那么多想要应酬你的人追都追不上,你急什么?”这是句打趣,谢咫能听出。
谢咫随意一笑:“老师这几日身体好些了么?”
“嗯。”提到江执,江琢面上不变,声调却有些漫不经心。
他与江执不算亲厚,江琢幼时江执对他疏于管教,后江琢到了年纪将入仕途,想求江执庇护,却不料江执总也觉得他无实才之能,一直不肯。最后是在胡氏的帮衬下他才得以入朝为官。
父子俩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渐渐也就疏远了。
“演正可听说宫里要办寒宴了。”江琢神秘笑笑。
这种每年年尾设立的宫中团节不过是年轻男女戏耍的大台子,以往谢咫总以各类理由推辞,并不参加。
今年,不外乎如此。
“我还是不……”谢咫还未说完。
“今年不一样。”江琢笑笑,打断了他的话。
“今年,宫里要为三皇子择妃了。”他问,“你不去看热闹么?”
周衿要择妃了?确然,弱冠之年,他已经到了年纪。
可为何是这个时候。
谢咫想起那敞开的帘子和探出窗子白皙的指尖,点在周衿扬起的面上,微微一顿。
“皇子择妃无非是名门闺女,并无什么好看的。”谢咫故意说道。
“你猜错了,我听闻中宫娘娘有意,要给他纳一个宫中女子。”江琢咬着字冷笑道,“说起来,你也不陌生,就是那日夜里被重伤的女官,江婵。”
江琢的话很轻,尾调却带着戏谑与轻视。
谢咫的心一收,攥在袖子里的手反而放开了。
果然是她。
江琢对她有偏见,或许因为立场不同,或许因为身份差异,也或就是对天下女子的轻视。
可他却深深知道,江婵配周衿堪配。那样胆识勇谋的女子,不过是没有显赫的家世而已。
只是,对在此局中搏杀的周衿和他,这未必是一步好棋。
赵娴为何……谢咫微微失神。
不过这既然是江琢说出的消息,凭借胡贵妃在后宫的地位,有道理能相信就是真的。
谢咫抬手间摸到了腰上的那一串红穗子。
铜钱在掌心消散燥热,冰而凉。
他突然想起,她掉落的那一颗珠,似乎自己一直忘了还给她。
他一笑抿之:“既如此,介时便进宫去看这个热闹。”
此话一出,江琢也笑起来。
谢咫看到了自己的马车,可他抬步间又改了主意。
“好久没有见老师了,不知现去府上拜访可也方便?”谢咫做势问。
江琢笑:“自从小弟死了你在公堂上得罪了阿娘,她可就不太喜欢你了。”
可他话锋一转,语气狠戾,仿佛死的并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话里骂的也不是十月怀胎的亲娘:“可那又怎么样,妇道人家而已,天天被家里的长短绑着什么都看的浅短。”
谢咫避重就轻:“惹师娘生气,我该去府上赔罪了。”
对他的态度,江琢短笑一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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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听说江琢下朝回来,江念放下手里的绣棚打开帘子就快步迎了出去。她急急走了两步,等看到今日回来的不仅是江琢一个才放慢了步子。
门洞子两边有成团的侍女躲在后面偷偷探出头去瞧那年少有名又俊朗不凡的郎君,像枝头上的麻雀,江琢轻咳了一声便起惊四散而去。
谢咫确实生的不错,江念意识到这点后便不怎么敢近他的身了。
更何况,他在哥哥那里素有严肃清冷之名。
“谢大人。”她站在亭中行礼,不再凑近。
谢咫为江执弟子,常来府中,是以两人并不陌生。谢咫还了礼。
“怕什么,我在这里,你过来说话。”江琢丝毫不避讳道。
江念抿了一下嘴还是过来了。
莺儿追上江念来,给她又披了一件衣裳。
江念掩着嘴虚虚咳了两声。
“病还没好吹什么风,还是回屋去吧。”江琢对江念倒是关心,简直与方才说起小弟和胡氏时判若两人。
这也是有缘由的,小时候江父每每管教他,总是这个病弱的双胎妹妹心疼他。
“再在那屋子里关着便是没病人也要病了。”江念赶忙说道。
“叫胡青云来陪你。”江琢看似与她商量,实则是在跟她身后的莺儿说话。
“阿云这几日在府中为宫里寒宴做准备,我不好总也打搅她。”江念才说。
“你想去么?”江琢反问。
江念虚虚掩着的动作一顿,她随着这句话不禁去想,是不是那个姐姐现在也已经回到了宫里,继续在皇后身边做高高在上的女官。
既如此,若能再见到她,竟对这些无聊的日子有了点盼头。
江念眼里的光闪亮起来,语眼间却有点勉强:“阿娘会同意么?”
“会。”江琢不置可否。
江念斜眼看他,实则撒娇,江琢不似玩笑。
她总算露出点虚弱的笑来:“有哥哥这句话我便放心,定要说服阿爹阿娘,带我出去!”
江琢点了头,她便乖乖回了房间。
等到江念的身影跨过小洞门从廊下消失,江琢转回过头似是玩笑一般:“可惜妹妹病恹恹的,要不爹一定会把她许给演正。”
谢咫不置可否:“这是老师的掌上明珠,是不能舍得交给谢某的。”他低低的话带着被调侃后从容不迫的笑意,江琢一下子捧腹大笑。
江琢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或有前女之影,心有愧,又加之江念体弱,江执对她可谓千娇百宠,生怕也伤了一点。
可谢演正就是谢演正。
他笑完,指着一处:“既然演正是来看望爹的我就不陪着了,他现在应在书阁,你自己去找他罢。”说完摆袖而去。
谢咫自去了他指着的那处。
江执确实在书房里,谢咫敲门进去时,那老家伙犹如一块旧抹布整个人挂在高梯子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吃力地喘着气。
一转头看见是谢咫进来了,居然还能跟他打招呼:“演正。”
“老师您别动了。”谢咫连忙上前去把他搀下来。
江执下了梯子窝在那软垫上歇息了很久,谢咫登上梯子去替他找书。
江执顺着气问:“你知道是哪本书么?”
谢咫不言,搜索过后抽出一本来,下来递给他。
看到那本沾着细碎灰尘的《长官事》,江执笑了笑,
谢咫找的一点都没错。
“我居然老成这样了。”江执轻声叹道。
是啊,比起同龄人,岁月好像格外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疤痕,他看起来如何像一个四十几的人,倒像是五六十的老大人了。
他翻开书匆匆只看了一眼,便整本推向了坐在对面的谢咫。
谢咫微讶,却很快明白了江执这本书原来是给自己找的。
他接还过来。
“你许久不来,我以为你被公事缠住了腰。”江执浅浅笑着。
“惭愧,实则是听闻老师病着,因知为何,演正不敢来见老师,于是竟也一直拖着。”谢咫直起身行礼诚恳说道。
“哦,你觉得我是在你公堂上气病了?”江执又问。
谢咫不语,不语便是默认。
“算是吧,谁知道那个女官的嘴那样厉害。我为了阿常眼都要哭瞎了,守在他棺簿傍边时只能听见她的字字锥心言,像是要把我也钉死在棺里。”他笑中带着苦涩,伸手点了点放在书桌一角那个小竹编兽。
手茧粗糙,总将竹边儿勾起丝,他慢慢抚平,像是将那些心绪一一捋顺。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能这样对我说话了。”他垂眸犹自感叹。
“她并不是有意要呛老师,她是阿常时常提起在宫中的姐姐,教导小皇子礼仪的老师,或是她心里有结,那日说话便急了一些。”
谢咫刚说完,江执一愣,慢慢点了点头。
“阿常从小有一半时间都在宫里,最常提起的就是那个女官。我不怨她,一个女子尚且知道公私分明。”
他说完,忽忆上心头,那个穿着单薄的女儿手里抓着纸鸢带着春光跑进屋里,爬到他的膝头上帮他翻页,书‘沙沙’作响,屋里充斥着她稚嫩的读书声。
最近几日,不知阿蝉是不是总在怪他的缘故,他夜里老也梦见她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冲自己哭。
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谢咫将那本《长官事》翻开看。
实则这本书是一本幼童启蒙类的读物,里面记载了一些民间流传千年的寓言故事,道理简单,曲折有趣,最受孩子喜欢。
谢咫依言翻开,才发现这是一本已经做过批注的老书,那类似于儿童勾画一般的笔触一丝不苟。
他翻到一页,松开手指时才发现指腹下压着一只用墨水画上去的小蝴蝶。
颤颤巍巍的翅膀,肚子却画的胖胖的。
要是一个真蝴蝶,未必能真飞得起来罢。
江执在那一页折了角。
上面写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故事。
谢咫早便知道,江执有一位放在心尖上疼爱的长女,即使曾蒙受骂名,即使已去多年,老师仍时时念起。
“这是我那命薄的长女当年启蒙时用的教本,她喜欢志怪小说,每每得到总要废寝忘食,可她自幼生下来八字不稳,看了那些流离故事便不分夜里百日的做噩梦。”江执在说起‘她’时,全然不像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江相公。
随着他的讲述,谢咫脑海中不自禁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碧绿衣裙扎着两个小丸子,束着长长的发带,跑起来时发带高高抛起又缓缓落下。带着按照浑源习俗小孩子的压岁钱,‘丁零当啷’在腰间闪摆着,红穗左右摇晃。
她笑着闹着,张开手叫爹爹抱着。
“所以我就给她搜罗了这一本寓言故事集,而她最最喜欢,总要我读给她听。”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承载着一席轻柔的春水碎梦。
谢咫依言快速翻动了几页面前厚重的书,几乎每一则寓言故事都勾勾画画做了标注,画着孩童喜欢的画,一只胖乎乎的蝴蝶,一条爬不起来的毛毛虫。
天真的笔触,在熏黄的页里渐渐失去颜色,只留下深深的痕迹。
谢咫翻到‘庄周晓梦’那则,上面用稚嫩的笔尖颤颤巍巍写道:庄周晓梦,蝶梦庄周。
后面便再无勾画。
江执注意到了:“我离家时,只来得及教到这里,原本想着若是高中之后便可将她们母女二人接来京城继续给我的阿蝉读书的。”
他的话轻轻的,喉间沙哑。
只是,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谢咫翻页的手一顿,所以江执的发妻和长女是怎么死的?为何提起时,会叫他如此黯然神伤。
“不说这些了。”江执遏制住手的颤抖,他顿了顿,轻声道。
廊下清风拂袖,本在台阶上有一盆渐凋的木槿,上面停着一只小巧可爱的鸟儿,居然被风惊走,扑扇着翅膀飞起,悠悠落在紧闭的窗前,啄了啄翅膀下的杂毛。
江执话题一转:“演正,我听说陛下派你共督大殿下查贪污一案,也想知道一个准信,是不是现确有其实呢。”
谢咫的视线还落在那本书上,慢慢说道:“并无。”
江执眉头一松,他突然说道“二皇子查出绛县盐铁官陈四方用一账本就能巧妙扭转局势,是个很妙的人,你见过他了么?”
“陈四方正在押往京城,入刑部第一日便将提审。”谢咫面对老师本本分分回答。
“嗯。”江执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
他盯着窗外,突然说道:“我还记得,很久之前……好似我上任的第一年底,赵氏灭亡之前,似乎也是这么个形式。”
太初抱着剑的手臂一僵,他抬头暗暗看向自己面前的主子,却见谢咫好好坐在那里,腰背挺直,指尖夹着一颗遗落在棋篓外玉润的棋子,恭敬听着,面上并无异处。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赵氏家主,当今皇后的亲兄弟赵昭,尚未来得及活着到京城,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江执微微一笑:“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天。”
“以史为鉴可以知得失。这样的意外想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谢咫的话温和却有力道,几乎江执刚说完他就已经接了上,落地可闻。
他淡然夹着那一颗棋子,忽将它放在了桌面的残局上。
龙点睛化遇雨,死枯木恰逢春。
整盘残局竟奇异般活了过来。
江执先是惊讶,继而抬头看他,谢咫有一双深邃稳重的眼睛,在看向自己时深不见底。
白棋围剿,黑棋溃不成军。
可虽如此,他看到了白棋的锋利与杀气,像是一把昭然若揭的剑,已经开了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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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日将西沉,到了该辞的时辰。
谢咫起身与江执道别,躬身行礼。
“只是不知这本书,演正可否带走借读两日。”
江执点点头,目光一沉落在了他腰间的那道红穗子上。
他捋着胡子的手一顿,怀疑是不是夜里烛光太暗眼也花了。
可那打穗子的手法分明眼熟……
“既如此,演正便先告退了。”谢咫不慌不急说道。
听江执没有答复,谢咫惊讶直身去看,随着视线锁定到那串穗子上。
可就在他不解时,江执却自嘲着移开了目光:“好,朝中不安稳,人多口也杂,便不留你用饭了。”
风中隐隐传来院中胡氏训斥下人的打骂声,谢咫明白,江执不与自己计较胡氏却绝不能,江执是在保护他。
“可又说起来了。”谢咫见江执又眯缝起眼,淡淡的笑意。
“你到了年纪,该找一个愿意等你与你一起吃饭的人。”这句殷切的长者关怀,谢咫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说。
他一时结住了舌头,却莫名想起皇榜高墙上高高在上的身影,风眷恋与她扑面,耳边朱红晃动,衣袖翻花,人若桃李,腰杆却直,与小皇子轻声说话,严厉不失慈爱。渐渐渐渐,与多年前沾着血形如鬼魅,含着一口气吞着血沫子、死也要爬到自己身边,把父母唯留给自己的那封绝笔交给自己的小小身影重合在一起。
他见过她很多次,每一次两人的处境都不一样,或许她早就忘了或者从来都不记得。可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落寞时,古板如他、也为她哗然。
对自己的心意,他一直很明白。
只是他如此处境,不堪、不配。他亦明了。
诚如江琢今日所说,便连谢咫都觉得,江婵与周衿,堪配。
那道拉开的帘子与含泪的垂怜,盛着少年微微倾侧的仰面。
见他面上多变,不似少时懵懂清明,江执从惊讶到明了一笑而过。
“演正心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女子。”谢咫低低说道。
“倘若有一日,一切结束了,我能带给她安稳喜乐,恰好她也喜欢我,我会表明心意,带她来给老师敬茶。”
“你是个靠谱的好孩子,要是江念是个康健的孩子,把她交给你,我便也安心了。可即便如此,倘若是她人能这个福气,我也为你高兴。”
他话音刚落,谢咫还未有托词,便听门外‘哗啦啦’一声碎响。
两人皆是一愣,谢咫打开门时便见江念正蹲着用手去捡地上的碎片,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谢咫,似是抿抿嘴想笑,又一下子眼光黯淡甚至含上了泪花,再低头时手顿住了,硕大的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谢咫看不清她低着头落在阴影里的表情,却能看清楚那泪,砸在地上。
若是江念听到了屋里的话才失态,谢咫尚且不知是出于什么。
他碍于男女之别只得唤了一声不远处的侍女,站在门口的侍女应声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替江念捡干净。
江执听见外面是江念才起身缓缓走到门口。
江念眼泪汪汪看看阿爹。
他摇摇头阻止了谢咫帮她:“今日不早了,演正你还是赶紧回去吃饭吧,剩下的摊子叫下人处置便是了。”
谢咫应命,身影匆匆消失在了院外。
等到只有父女两人,江执叹了一口气,他怜爱地问女儿:“你想嫁给谢咫么?”
江念含着泪轻浮上一个笑。
她没有回答阿爹究竟是与不是,她对谢咫无男女之情,可她又好伤心,伤心没有康健身,伤心叫阿爹难过了。
倘若阿爹为此一直挂劳,饶是自己高攀,是不是能叫谢咫为她低头一次。
她含着泪转过头去寻找谢咫的身影,却只看见院外闻见声音匆匆赶来的胡妳。